子时。
谢永筍军营。
这个时候夜色已经很晚了,好在月色足够明亮,能够将整座军营都微微照亮。燃烧火把所传来的噼里啪啦声响,为沉寂得只剩下士兵巡逻脚步声的军营带来丝丝的活力。
一个白色的人影,从军营外漫步行来。方才见到他的士兵下意识的便要传报有人来了,但是话还没有出口,那白色的人影便微微的扬起了手掌,一阵风吹过…
方才还欲呼喊的士兵这个时候就纷纷倒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那白色的人影,便就此大摇大摆的进了军营,所到之处,所有的人便悄无声息的沉睡下去,再也发不出丝毫的声响。
半晌之后,那白色的人影缓步,终于是走到了叶桢所在的那顶帐篷,她有如此前一般,不知动用了什么厉害的迷药,在守卫还未曾发出声之时,便将门口的一队守卫全部迷翻在地。恍惚之中……有士兵瞧着了……面前的这个白衣人影的脚上,竟然是未桌寸缕……而是,赤脚,行走在了粗粝的土地上……
静谧的月色下,那人一袭白衣踏着满山月色,迎着萤火款款而来,有如月夜的使者。
他没有检查帐篷里是不是还守着什么人,便兀自掀开了帘帐,缓步走了进去。
好在里面确实无他人,叶桢这个时候还是继续昏睡,木久坐在她的床头,似乎在低声对她念叨些什么。
木久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的回头一看,便间着了那白色人影脸上的银色面具,微微一惊,便已经起身站在叶桢的床前,将叶桢护住。
那白色的人影似乎怂怂肩,有些无奈。
瞧着木久那一副护着叶桢的样子,便微微的笑出了声,浅笑道:“没想到她还真的收了个弟子。”
木久一愣。
她听出了面前这人……是女人。
声音微微有些嘶哑,听起来的年纪不会年少,想来应该是作了父母的那一类人。她缓步上前,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朝着木久轻声道:“小姑娘,别怕,我是救你们出去的。”
帐篷里的气氛似乎沉默了半晌,木久想了一会,没想出个所以然。她又看了看女人,却突然发现……面前这个银面女人……竟然是赤足。晶莹如玉的脚趾在暖黄灯光下散发着微亮的光芒,她面色一变,便依旧守在叶桢面前,警惕地摇摇头,这样诡异的女人,她实在,是提不起信任的念头,于是她继续拒绝道:“不必了,我和老师很好…”说到这里,她地声音顿了顿,似乎思索了一会怎么称呼她,接着便道:“这位…夫人,您请回吧。”
与其跟着这个来路不明地女人走…还不如等着苏子意来救。如今…木久信任的,也就只有此前化名与自己一同生活的”木家三兄弟“以及……此前叶桢的好友,江月白罢了。
那个女人听到她的回答,似乎也不以为意,她知晓自己如今,确实得不到面前女人的信任。所以也就没有过多的废话,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扬起了手掌。
木久脸色一变,便想要说什么。
但紧接着,喉间却是火辣辣的疼,一阵晕眩在她的大脑里纷至沓来。她身子晃了晃,还是没能逃脱与外面人一般的待遇,就此倒了下去。
那银面女人便叹息着说道:“非得我动粗。”
说着,她又上前,先是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白色的药丸,送到了木久的嘴里。紧接着,便将目光给落到了也不知是沉睡…还是昏迷的叶桢身上。似乎是瞧着了叶桢面目上的憔悴,那女人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便伸手抓过叶桢苍白的手腕,开始为她把起脉来。
受了凉……
身子有些虚……
她的口中下着诊断,过了一会,她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似乎闪过一丝疑惑,还有……三分的愤怒。她深吸了一口气,便松开了叶桢的手腕…
—是谁??破了,她的清白?
女人的目光潜藏了一丝杀机,随后又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叶桢,目光旋即划过一丝心疼。
摇摇头之后,还是将叶桢从床上给抱了起来,随后又提起一边的木久,踏步向前走去。两个大活人的重量,在她的手中……似乎没有丝毫的重量。虽然叶桢与木久身子都偏轻,但是……依旧还是有那么重的……这个女人。
臂力,当真是恐怖。
就在她提着两人出帐篷的时候,外面轮换的士兵终于是发现了不对,愤怒的呼喊便从四面八方传来。
女人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烦躁于耳旁的声响,便踏着轻功,飘向了一旁的帐顶,皱着眉看了一眼下方微微有些混乱的军营,又看了一眼手上虚弱的叶桢,有些遗憾的想到……
“再过几日,才能再来报仇呢……真是,不爽啊!”
说着,她便像是发泄一样,狠狠的剁了跺脚,冷哼了一声,便朝着远方飘飞而去。
等她离去之后,那白色的帐顶…
轰然倒塌。
“来人,快救王爷!”
倒是没想到,她着随意一踩,竟然是将谢永筍所在的中军帐给踏碎了。
不过想来也是合理的,叶桢如今对谢永筍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她被安排到谢永筍的身边自然是情有可原。
丑时。
银白色的月光将整个大地都铺上了一层荧亮的微光,将紫茵城的内外都微微照亮。月色下,一个黑色的人影从苏家府邸的墙头翻身而下,脚步微微一闪,便再也找不到踪迹。有更夫低沉的声音从街尾传来,划破黑夜的静谧。
苏子意一身黑色夜行衣,朝着城外的军营飞掠而去,然而,行经城外一处浅浅的溪流之时,他却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泛着银光的溪水前,有幽幽笛音从一株年迈的榕树下萦绕而来。璀璨如星光的萤火虫萦绕着老榕树上下飞舞着,远远瞧去,好似梦中的仙境。那曲不知名的笛声便是自此响起,其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随着夜风飘荡了好远,好远。
苏子意满脸警惕的走进,才发现,那树下的,坐着一位带着银色面具的女人。从她隐约的身段看来,似乎应是一位妙龄女子。她手中拿着的,便是一支浓黑近墨,却依旧散发着莹润光芒的黑色骨笛。笛声幽幽,自她的唇间响起,萦绕这一滩水洼,久久不曾散去。
一溪月色,满山萤火。
是谁,孤身在这样的夜里,倚树而歌?
苏子意小心地潜藏着身子,在黑暗之中,慢慢的接近那榕树。然而,还没有等他接近,那悠悠的笛声便在不应是结尾的音调前,停了下来,他一惊。放要后退,便听到了女子微微有些沙哑而苍老的嗓音,自那树下传来。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的呢?”
苏子意脚步微微一乱,便又稳定了下来,他望着那女人的方向,并没有说话。那女人似乎笑了,因为她的声音里能听到些许的笑意。
“你就不必躲了,我能看见的。”说着,她那双清亮透彻的眸子便直直的射向了江月白所在的位置。
江月白心头一紧,但是还是大胆的显现出了身子,出现在了女人视线之前。
…
他,不敢离她太近。
此前在渭南的时候,道天歌便是肯定了苏子意的功夫世间少有,是难道的好手。但是这个时候…苏子意却微微的有些忌惮面前这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女人。在她面前畏足不前。
那女人似乎又笑了笑,她将手中那根黑得诡异的笛子收到了腰间,微微的嘲讽道:“当年你父亲,都未曾如你这般惧我呢?”
江月白一惊,听这话…难道面前的这位女人,与自己的父亲,有旧?
他试探着上前了两步,似乎是有些恭敬的问道:“不知您…与家父有什么牵连呢?”
那女人这才真的在苏子意面前笑出了生来,淡水却没有说话,只是偏过头微微的指了指一旁的草丛,浅笑着,说道:“我便将她交付于你了…你可…别负了我的期望。”
说完之后,她便再也不看苏子意,而是起身,从树下离开。苏子意这才注意到,这位疑似和家父有旧的女人,竟然是赤脚而行。更加奇特的是…就算是如此,她那双脚却依旧是莹白如玉,看不到丝毫纤尘。
这样的功力……
怪不得她方才能够发现自己。
苏子意这才看到方才女人所指的草丛,走进了,才发现……
叶桢与木久,正昏迷着躺在上面。
苏子意一愣…
原来……这个女人,是特意在此地,等着自己的吗?
他随后便朝着那女人离去的方向,朗声谢道:“小生在此多谢夫人了。”
那女人有些嘶哑的声音便从他的耳边响起,“此前已经救了她一次…再多一次,也是无妨。”
苏子意一愣…
千里传音…明明人都已经远去了,声音却凝结成线的出现在自己的耳边,这样深厚的功夫…自己当真只能是仰望。
转瞬间,他便想到了此前叶桢的死讯。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武功高强得离谱…还与自己的父亲有旧…更是,能解掉当年叶泓都解不掉的毒。
想到这里,苏子意便突然想起了叶桢的身子,便俯身上前,将叶桢的手腕给抓了起来。
半晌之后,他的脸色骤然便得愤怒起来。
是谁,破掉了她的……清白之身?
夜晚的静谧在这个时候似乎微微的一滞…苏子意深吸了一口气,又温柔的看了叶桢一眼,叹息道,“罢了…无论怎样…我苏子意,都是愿的。”
黑暗中,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