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票是周三中午11点的,只要我能在车上一觉睡到明天这个时候,就差不多到家了。
我妈一听说我要回去,从星期一开始一天一个电话,叮嘱这个叮嘱那个,唠叨得不行。虽然我爸去世后,我妈一直单身,但因为她性格比较外向,没事就和大院里的阿姨们一起跳跳舞,报团旅个游,心态一直还不错,有的时候比我还乐观。每次回去,她开导我比我陪伴她多。
当妈的也许都有第六感,我印象里,应该是没跟她直说过跟小岩分手的事情。她却像从我避而不谈的态度中感受到了一样,最近几个月打电话,从来没有提过小岩。
我带小岩回去见过她一次,她很高兴,觉得和小岩有眼缘。还拿出外婆传给她的一个玉镯子,忒热情地跟小岩说,结婚了就传给她,弄得小岩很是尴尬。但我妈真不是那种逢场作戏的婆婆,她对小岩的喜欢,不是装出来的。从年轻,她就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女儿,好不容易超生一个,还是儿子。这么多年也算个心结。她那一身爱打扮、爱逛街、爱臭美的劲儿没处使。
上车后,车厢里的人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多。我睡下铺,对面下铺根本没人。两个中铺上都是大叔,一个放下行李,人就不见了,估计同行的人在其他车厢;一个坐在过道的椅子上望着窗外发呆。睡上铺的人,那滋味可不好受了,费老大劲才能爬上去,上面矮的背都打不直。两个小伙子,自打爬上去就没下来了。
我放好行李,在车厢两头转了一圈,看看哪里是洗手间,哪里能抽烟,也就回去躺着了。这种火车刚上车还好,越坐越臭,到下车的时候,整个车厢都会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混着泡面味、香烟味、脚臭味,熏得人头昏。但现在还是比较清新的。
我溜一圈,分外庆幸没在这节车厢里看到带5岁以下小孩的,有小孩那就别想睡觉了。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总会哭闹一阵,一天没几个时候是歇着的。
我脱了鞋,用衣服蒙住眼睛,戴上耳塞,再列车哐当哐当的节奏中慢慢睡过去。其实我还挺喜欢坐火车的,火车摇晃的节奏,特别催眠,我总能睡得又沉又香。这也是小岩非常不喜欢和我一起坐火车的原因之一,因为我除了睡就是睡。小岩却总是睡不着,她喜欢趴在窗边看风景,天黑了也跟个小仓鼠一样扒在窗口,眼巴巴地看着。
每次为了让她看到风景,这买票真是一大难题,有时候得退票好几次,实在搞不定就加一大笔钱找黄牛。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本以为快到深夜了,结果才晚上八点过,列车正好开到湘潭,准备进站。
车只在湘潭停几分钟,站台上有不少人正排队上车,几乎都是带着小孩出行的。我的舒服觉算是结束了,这漫漫长夜有的闹了。希望我的对面铺不是带小孩的妇女。
车开动了,对面铺并没有人,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万幸万幸,正准备蒙头接着睡。一个长发披肩的瘦削女生拖着一个小行李箱走了进来。她拿着粉红的车票,仔细看了看铺位的编号,然后躬下身把箱子放到了床底。
我从盖着头的衣服缝里,偷偷打量了几眼,身材是真苗条,胳膊细细的,腿也挺修长。本以为她转过来就能看到脸,结果一转身脸上带了个大口罩。唉,火车上戴什么口罩呀,扫兴。我翻了个身,面朝这车厢壁又死死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可真是彻底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已经第二天中午11点了,我一看时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入川了,再有2个小时我就到家了。这一觉睡得可真香啊。我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
一抬头,看对面那姑娘正瞪着大眼睛看着我,她的长相吓了我一跳,跟梦里的那个水蜜桃女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年纪小了不少。我又想起了那天在眼镜家做的那个奇怪的梦,老脸刷的一红。
姑娘见我那么害羞,抿嘴笑了,大方地主动跟我打招呼:“你睡得真香,我一晚上没睡着。”
“哦,哦…………”我尴尬地挠挠头,根本不好意思看她的脸。
“你也是去兰州的吗?”
“不是,我去广元,应该快到了。”
“哦,刚过了重庆站。“
没想到这么快,重庆一过,再过一个南充站我就到家了。这觉睡得太好了,一看快到了,我心里轻松多了。这姑娘虽然是从湖南上车的,可说话完全是广东口音,普通话带着浓浓的港台腔。我好奇地问道:
“你是广东人吧?”
“嗯,我是广州人,你从哪里坐过来啊?”
“我从广州过来。”
“哦,在广州工作吗?”
“嗯。”我一听她是广州人,心里哆嗦了一下,本能地不想再聊下去。总觉得会聊出点什么目瞪口呆的事情。
“我家就在天河东圃那边,你住哪里啊?”
“我……就在车陂棠东那里。”
“啊!好巧,就隔了一个站,我外婆家就在棠东。”她激动地看着我。
我心里其实比她更激动,我梦里地女人跟她会不会有什么血缘关系,不然怎么长得这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们加一个微信吧,回广州我去棠东没准还能遇见你。”这么大方主动的女孩挺少见的,一点都不扭捏,让人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
我加了她的微信,她的微信名叫岳烟,像言情小说的女主角。
她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笑着说:“微信名就是我本名,岳烟。你怎么称呼?”
“哦,我叫肖生,十二生肖倒过来。”
“哈哈,蛮好玩的。”
“你…………”她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微信视频通话的铃声响了,她一接起来,声音更温柔了,铁定是男朋友了。
我下车的时候,她还在打电话。她冲我热情的挥挥手,她虽然和梦里的水蜜桃女生长得很像,但气质太甜了些。梦里的那个女孩更清纯,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皮肤都让人觉得粉红的透明。这个女孩更像大学社团里的篮球宝贝,很时尚,但甜的有点腻人。
但缘分还真是神奇,梦里的陌生人和现实里的陌生人,像影子一样重叠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