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自己吓了一跳,狠狠掐了一下大腿,这是想遭雷劈了,动什么糊涂心思呢。我又忍不住偷偷看了梁老师一眼,她的脸颊上渗出了轻微的汗,鼻子高挺,侧脸看过去简直和小莉一模一样。
当小莉的脸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时候,我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自从小莉去世后,其实我很少想起她。我一直觉得她像我姐姐,虽然我只有一个哥哥。也许我哥要是还活着,找了个嫂子,她应该就跟小莉一样吧。
“你说胖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没事,他一大男人在家能出什么事。一会儿我就问问眼镜,有消息了跟你说。”
“好。我们好像还没加微信吧?”
“哦,对,好像是的。”我掏出手机一看,还真没加。
梁老师的头像是她出去旅游的一张背影照,也穿着这身衣服,头发不长不短,刚好垂到肩上。这照片像是在哪里见过,看着分外眼熟。
“你的头像好特别,怎么是个石头?”
“哦……因为……挺喜欢石头的。”
梁老师有些诧异地看着我:“你们男孩子不都喜欢漫威超级英雄,还有美女嘛,你还真是挺特别的。”
我的头像一直是一颗灰色的小石头,小岩走后我也换过。我怕换了,她会以为我变心了。万一哪天她想复合呢。
一路上,我和梁老师也没什么话说,沉默地走在路上久了,也显得有些尴尬。到了路口,我赶紧说:
“慧姐,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回去休息一下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好……好……我本来还想送你到楼下呢。”
“不用,几步路的事。胖子的事,眼镜回去问清楚我就告诉你。”
“诶,好。”梁老师的神情分外落寞,也是男朋友临时有事也不告诉自己一声,还得从男朋友的朋友口中套消息。胖子果然是不爱梁老师的,以前他去厕所拉个屎都恨不得跟小莉报备。但这对梁老师不公平。
我走进巷子的时候,心情一下就放松了下来,觉得真好总算回家了,住了3年还是有感情了。巷子里没有炙热的阳光,很阴凉。堂萍士多店的男老板还在一边刷手机,一边扣鼻屎,脚高高地翘在玻璃柜台上。我又站在岔路口瞧了瞧,不知钟伯的档口开了没。一会儿收拾好东西,争取去他那儿溜达溜达,毕竟人家给我炖那么好的汤,我都没好好谢谢他。
上楼的时候,明显还是比以前吃力,腰还是有点隐隐作痛,不过心情是愉快的,肉体那点细微的疼痛就很微不足道了。
一开门,一股霉味铺面而来,这才几天没住人啊,就成这个味了。我打开灯,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屋子,床上被单凌乱地裹成一团,衣服也东一件西一件地乱堆在墙角。桌子上还有半个吃剩的面包,蟑螂爬得正欢。习惯了医院那窗明几净的环境,突然回到这暗箱般的屋子里,还不太能适应。
但当下我搬家的决心还是坚定了很多,胖子和眼镜说得对,小岩走了,我日子还是得过。以前真是对不起小岩,为了省钱居然让她一直跟我住在这破屋子里,既没有光,也不通风。唉,有钱难买后悔药,何况我还没钱。
我本来准备给家里来个大扫除,可地拖到一半,发现腰还是吃不消,只能作罢,还是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眼镜应该也回来了,正好拉他去看看钟伯。
哎,床单都臭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躺下吧。也不知道是刚才走、打扫卫生太累,还是屋子里太闷,没几分钟我就昏睡过去了。
黑暗中,我听到火车哐啷哐啷的声音,自己正躺在一张卧铺席上,车窗窗帘紧闭,根本看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
我抬起身来,拉开窗帘:
窗外,火车正好穿过隧道,一片突如其来的天朗气清、高山峻岭。火车正开在铁路桥上,桥下是一条清澈的大河,河两边是巍峨的高山。
“醒啦?”
我一转头,看胖子拿着两杯热腾腾的泡面坐在了我的对面铺上。
“胖子,我们怎么在这,眼镜正去你家找你呢。”
“我就知道他会着急,都没敢告诉他。”
“我怎么也来了,我不是……”
“你不来,我一个人可不敢去。”胖子打开杯面,像饿了几天似的,大口大口地吃着。
“我们去哪里……我明明在医院啊。”
“在医院做什么,没头没脑的,我们去湖南啊,带你去见个人。”
“谁?”
“你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快把面吃了,我再去泡一杯。”
“我不饿,你都吃了吧。”我从卧铺上坐起来,走到了过道上,车厢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和胖子。
胖子却旁若无人地吃着泡面,哧溜哧溜地吸面声显得格外刺耳。
“胖子,怎么都没有人啊?”
没人理我,回头一看,床铺是空无一人。整节车厢只剩下我一个。
“胖子,胖子……胖子!”
他是不是去前面打水泡面了,列车正在过弯道,车厢摇晃得厉害,我跌跌撞撞地走在过道里,果然快到转角处时,我已经看到了有人在热水器那里接水。
“胖子,怎么就我们俩人啊?”
一转过去,热水器那里什么人也没有。车厢继续摇摇晃晃,这里是两节车的连接处,摇晃得更厉害了,晃得我都恍神了。
前一节车厢里,慢慢走出一个黑色的影子,应该是个女列车员吧。慢慢地,她越走越近,一股甜腻的腐烂水果味突然弥漫了整个车厢,像极了城中村里回南天的味道。
我皱着眉头,看着走过来的女人,心里大概猜到了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