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刚一起走出饭店门口,眼镜就跟兔子一样蹿走了。我把梁老师送到楼下就转身回自己家了。一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其实我很想问她上次跟我说的事有没有告诉胖子,但我又觉得这样问不妥,似乎在质疑和打探什么。话到嘴边好几次,都咽了回去。
她住得地方离我住得地方真的很近,没几步路。离堂萍士多店,就15米左右,中间隔着小马路,马路很短,尽头是间幼儿园。平时也没什么人走这里。
我穿过马路,快速地钻进了巷子里,路过堂萍士多店的时候,忍不住往那条小巷子里瞄了一眼。
黑暗中,一个背影酷似眼镜的人,停在了一栋楼前。我本来还不敢确认是眼镜,但他那个招牌动作——抖腿等一出就知道铁定是他了。眼镜抖腿跟人家还不太一样,人家那个频率是正常的,他就像抖狗腿一样,短频快,感觉是要尿裤子了。铁门开了,眼镜急急忙忙地上楼了。
难道眼镜女朋友住这里?难怪没有每次跑钟伯那里他这么积极。说不定背着我,整天都在这巷子里厮混。口风真是紧啊,一点没泄露。
我决定守株待兔,但这次我没那么傻了,我不跟踪他了。我站在楼道的通风窗就可以一览无余。希望上天帮我,今晚眼镜会带着他女朋友“出洞”。这次我更不敢大意了,死死地盯着那个岔路口。正好刚买了一包烟,我可以边抽烟边等,慢慢来。
哎,私家侦探这碗饭真的不好吃,我在那里干等了一个小时,中途还给我妈打了个电话,眼镜都还没有出现。我的手机都还只剩2%的电了。
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又不想前功尽弃,心里正在问候眼镜,只见他屁颠屁颠从岔路口钻出来了,还来了个漂移,看来是“草莓”又丰收了。但让人愤怒的是,还是没有女人出现。看来眼镜的女朋友是住在那里。
我扫兴地看了一下四周,却发现对楼的房子里,那个神秘女人在黑暗中直勾勾地望着我。我吓得猛地躲到墙角,楼道里正在上楼的几个人被我吓了一跳,嫌恶地看着我。
我趁着人多,壮着胆又走到窗户边。
对楼的灯亮了,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家三口的活动,小孩刚放下书包,男主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女主人在翻冰箱。
一家之主看见我正在偷窥,走到阳台,把窗帘狠狠地拉上了。
我惊魂未定,使劲掐自己大腿逼自己镇定。陆陆续续上楼的人很多,我心里虽然受到惊吓,但没那么恐惧,毕竟也不是头一回见她了。
有一点猜测可以推翻了死的人不是她,那她是谁?
我拿起手机一看,快10点了。我突然灵机一动,心想如果她下楼了的话,我在巷子里没准还能遇见她。
我急匆匆地追下楼去,万万没想到,她真的在前面正往那小巷子走去,眼看着从堂萍士多店门口拐了进去。
也真是怪,刚才楼梯上明明还络绎不绝有人上楼,这巷子里反而格外安静。我一咬牙,决定冒险到底。
我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只见那女生在前面不急不慢,有点东倒西歪地走着,就像我第一次送她回家那样,看来又喝醉了。
她一直往小巷子里摇摇晃晃地走,眼看着就要到底了,她一转弯走到了钟伯档口对面那栋楼的侧面。钟伯的档口已经关门了,门口一点灯光也没有。
我太害怕了,心里犹豫着退回去算了,但又实在好奇,也许经过这次,我实打实看见她,就不用再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天天产生幻觉了。那如果我还是没看见她呢?就承认自己产生幻觉?
比起看见她,我反而更怕自己的脑子出问题了。我正犹豫着,
哗啦一声,钟伯档口的卷帘门打开了。
钟伯从里面像猫一样钻出来,然后又哗啦一声把卷帘门拉下来。他弯下腰锁门的时候,看见了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我。
“肖生,这么晚啦,在这里做什么?”
“没事……今晚和朋友吃饭吃多了,到您这边散步。”黑暗中,我能感觉到我的牙花子都在尬笑。
“哦,多走走路好。”钟伯锁上卷帘门走到我跟前,压低声音说,“大晚上,这条路邪门得很,不要乱走。”
“呵呵……没有……随便走走……”我赶紧岔开话题,“我看档口没开灯,以为关门了呢。”
“哦,我关门早,但喜欢在档口里呆一会儿再走,去后面的仓库清清货。”钟伯像是故意的一样,“你不会是在这巷子里看到了什么吧?”
“怎么可能,城中村多得鬼都挤不下。”我真佩服自己的胆子,明明吓得胆都快破了,还能讲出幽默金句,了不得。
“哈哈哈,后生仔很幽默。”钟伯拍着我的肩膀说,说完就往小马路上走去了,“走了,下次再和嘉恒到我档口吹水。”
我等钟伯走了,站在堂萍士多店门口等了一会儿,小巷子里什么也没有了。大巷子里人也多了起来,加班狗们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穿过黑乎乎的巷子,回到自己的蜗居里。
我点燃了一根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哪怕她是鬼,我和她这样躲躲闪闪的,反而显得异常暧昧。
对于她,恐惧、好奇、欲望好像缠在了一起,像小岩堵在洗手间下水口的头发。黑乎乎、乱麻麻的一层薄网。
我抬头看着那些没有开灯的房间,借着嘈杂的行人给我勇气,努力回想刚才那扇黑乎乎的玻璃后,那双直勾勾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