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小莉死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胖子一直没来上班。张老板敢怒不敢言,他几次想请胖子回去上班都不好明说,只能来游说我和眼镜:
“力强最近怎么样了呀?其实在家一个人闷久了也难受,你们多劝劝他,还是要往前看。”
“周末多看看他,开导他一下啊。”
我肯定是不好意思去开导胖子的,我自己心里都过不去。眼镜心思细腻,但笨嘴拙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胖子。
周五下午开会,临下班张老板又抓着我倒苦水:“小肖啊,力强再不来这很多工作真是很难进展啊。事出突然,他也没跟同事交接过。你周末去多跟他聊聊,希望他早日走出来。”
我“嗯嗯”直点头,心想这么上心你倒是自己多打几个电话啊,整天只知道动嘴皮子。
没想到刚唠叨完,胖子就给我发消息了:
晚上有空吗?请你和眼镜吃饭,我下周回去上班。
有空,在哪家吃,跟眼镜说了吗?
说了,去愿者上钩吧。
好。
我和眼镜到愿者上钩的时候,胖子已经坐在店里等我们了。自从头七那天看见过他以后,也有20来天没见了。胖子瘦了,显得非常憔悴,脸上有些浮肿。皮肤也不像以前那么白,看起来让人觉得有些油腻。
坐下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镜小心翼翼地问:“家里还行吧?”
“还行,孩子我妈帮着带,以前小莉带的多,我也不知道怎么带。”
说到小莉大家又都沉默了,胖子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说:“来喝酒,不聊过去了,小莉都走了。”
我一直想问警察调查得怎么样了,却不敢开口。胖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警察到现在也没调查出来,哼,这也不是大半夜发生的事,大白天的事他们也查不清楚。我整天去警局问,就跟我打太极。”
“耗了一个月了,我也不指望他们了,我自己查。”
我和眼镜同时望着胖子:“你怎么查?”
“我也不知道,但小莉死的时候,头上的帽子丢了。警察也没找到,只要我在城中村找到了,也许案子就有线索了。”
这怎么可能找得到,就算是凶手拿了,他找个垃圾桶丢了就行,根本无从查证啊,但我也不敢直说:
“这挺困难的吧,毕竟过去一个月了。”
“再难我也要查!”胖子有些激动,一杯酒直接灌了下去。
我不好再说什么,眼镜安慰胖子说:“你别急,要查我们帮你,有问题你跟我们商量。我也搬来城中村了,和他住得很近。”
“你搬过去做什么?”
“没,就是想换个环境。”
“他妈的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好住的。”胖子说话很冲,让人听着不太舒服。
我的理智告诉我,胖子的心情还是没有平复下来,不能跟他较真。但我也明白,胖子心里对我还是有怨气的。
气氛又尴尬了起来,三个人都只喝酒不说话。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肩膀。我回头见是钟伯。
擦,我还没把手机还给他呢。这都快二十几天了。上次在深圳看见他后,本来是想第二天回来就给他的,结果给那该死的关门一吓,又全忘了。
我起身满脸歉意地跟钟伯打招呼:“钟伯好,手机修好了,但一直忘了拿给您。”
钟伯爽朗笑了两声:“哈哈,你们后生仔多忘事,你明天要是有空就送来给我吧。电话号码上次给你了吧?”
“给了,要不您直接告诉我地址,我明天早上给您送过去。”
“哦,你住城中村嘛?我怕你不识路。”
“住,好几年了,路还挺熟的。”
“水塘边堂萍士多店,一直沿路口往里走,顶头有家收购二手家具电器的档口,我就在那里。”
这条巷子,不是小莉出事的那个岔路口嘛。我心里正想,胖子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叔,您说您住堂萍士多那条巷子?”
“对啊,几十年啦。”
“方便吗,一起吃个饭,我有点事想跟您打听一下。”胖子急切地看着钟伯。
“可以可以,认识你们这些后生仔好啊。不过你问的事情我不一定知道啊,我老古董啦,很落伍的。”钟伯内敛地笑笑,坐在了胖子旁边的空位上。
胖子刚想给钟伯倒酒,钟伯按住了杯子:“年纪大了,喝茶,见谅啊。”
“没事没事,我们三个也是随便喝喝。”胖子很急切,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紧张地直搓手。
我知道胖子想问什么,便帮胖子说了出来:“钟伯,一个月前那条巷子口发生的惨案,您知道吗?”
“知道,很古怪啊。不过……哎,村里这几年都不太平,过年的时候那里一栋楼……”
钟伯话还没说完,胖子赶忙说:“钟伯被害的人是我老婆,您住在那里,您当时有没有看到什么?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钟伯虽然强装镇定,但明显还是吃了一惊:“是你老婆……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不过很不巧啊,那天我正好不在档口,最近我都跑深圳比较多。这不这小兄弟手机一个月没还我,我都没想起来,还好今天撞见了。”钟伯看了我一眼,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那您有没有听说什么,警察说那天附近的摄像头都坏了,那段时间也没有目击证人,可明明只是傍晚,怎么会没有人经过呢?”胖子有些越说越激动了。
钟伯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安慰道:“年轻人,别急。我住在那里几十年,那条小巷子因为是在岔路口,一直人气就不旺。我的二手回收店,平时开门除了老熟客,几乎也是没人来的。”
“别说那条岔路口,就是那条大巷子也一直冷冷清清的。别看水塘边那么多人,走进来的没几个。村里的风水先生说,那个位置风水不好,凶险。堂萍士多店刚开张的时候,都是晚上十一二点才关门的。但老板老是晚上遇到些怪事,吓得不轻。本地人嘛,开店都是找点事做。后来索性就下午5点半关门了。”
钟伯的话,听得我背脊冰凉,难道自己遇到那么多怪事,是因为那条巷子风水不好?感觉很荒唐,这都什么年代了。
胖子更急了:“我不管风水,我只想知道是谁杀了我老婆。”
钟伯摇了摇头:“我那天不在,回来也是听老朋友说发生了命案。有些东西还是要信的。不然怎么会整条巷子没有一个摄像头是好的。”
“不过啊,那巷子附近长年有个流浪汉晃荡,尤其喜欢下午六七点坐在士多店门口抽捡来的烟头,本地村民都知道。但你老婆的事出了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了。也有人说,他换地方了,搬进了村子北边的那个涵洞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可以去涵洞那边看看,能找到就问问他。他头脑有时候清醒,有时候不清醒。”
胖子激动得说话都结巴了:“好……好……我一会儿就去找他……”
“别急,先回家吧。晚上去不安全,他情绪不稳定的。”钟伯按住了胖子,语重心长地说。
胖子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钟伯,敬你一杯。”
钟伯忙端起茶杯:“以茶代酒,客气了,你不容易,后面的路还长,往前看。”钟伯说话的语气极为诚恳,我们听了都有些触动,难得遇到这么真诚的陌生人。
钟伯喝完这杯茶,看了看手表,说自己还有点事要先走,走之前再三叮嘱我明天记得把手机给他送过去。我连连点头,必须送,为了胖子这手机明天得早早的送过去!
钟伯走了之后没过多久,胖子他妈打电话过来说小孩子发烧了,要胖子赶紧回去。胖子一听小孩高烧也急匆匆要走,我和眼镜一起拉住他:“找流浪汉那事,大家一起。”
胖子一听,眼眶红了,“嗯”了一声,拍了拍我俩肩:“谢了。时间回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