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天气出奇的好,这间朝南的卧室落满阳光。原来在明亮的房间里醒来,是这种感觉。眼镜滚去上班了,我因为出差可以补休。我心满意足地再次闭上眼睛,然后慢慢睁开。这太阳,真是不错。
昨晚喝多了的后遗症还在,头脑还是不太清醒。晕乎乎中,我想起了四点钟的敲门声。一阵寒意涌上心口,我定了定神。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就是来找眼镜的,本来他搬过来目的就不纯洁,等眼镜下班,绝对要拷问他。
我在床上舒舒服服翻了几个身,闻到了自己的一身酒气还有汗臭。不行,还是得回自己的“黑窝”洗把澡,再回眼镜这里,睡一天!
我立马从床上坐起,三下五除二用水洗了把脸,就拎着行李火速带上了门。门嘭的一声关上,我才反映过来,我没有眼镜这屋的钥匙,睡个屁。最近这脑子,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一不留神,行李箱自己滑下了楼梯,砰砰砰直接往下滚去。我弯着大长腿,手忙脚乱地追,那楼梯新贴的瓷砖,一脚没站稳,直接滑倒了,行李箱和我一起发出一声巨响,在整个楼道里荡气回肠。我屁股着地,痛得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拉着扶手才站起来,一抬头发现眼镜那屋对面,门翕开了一条缝,一屋子黑漆漆终于漏了冰山一角出来,没有人也没有声音,整栋楼安静极了。我的呼吸不自主的急促起来,我慌忙去抓行李箱。
然后那门就轻轻地关上了,没有人,没看见手,可它明明就关上了。我一把抓起行李箱,快速下楼,一口气冲回了自己的住处。
浴室那面脏兮兮的镜子里,我看见自己的眼睛全红了。我的确是撞到了什么,一定是。那门轻轻关上的画面像滚动播出的广告一样,在我脑子里一条条闪过。我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让整个屋子最大程度的亮起来。黑暗中,一定藏着东西,我看不见它,但它看见了我。
我又开始头晕,呼吸渐渐困难,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下来。我摸着床沿,疲软地躺下。脑袋里的记忆像要坏掉的灯泡,忽明忽暗。
忽明忽暗的是块招牌,走近一看是“愿者上钩”的钩,快脱胶的“钩”下,那女孩满脸绯红冲我笑,眼睛里的星星像旋涡一样,旋涡里是小岩。
她坐在诊所走廊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望着我,眼泪不停地流,一声抽泣都没有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我的小岩,不哭了,不哭了。
我伸手去轻轻地擦掉她的眼泪。那些眼泪像蚂蟥一样顺着我手臂的静脉蠕动,我甩开手,弄乱了小岩的红围巾。
她的红围巾被眼泪打湿了,掉色的围巾把小岩白色的卫衣染成了血红。我赶忙去抽掉红围巾,为什么打湿成这样还带着。可那围巾,却是挂在衣橱上的,一整个衣橱全是滴水的红围巾。
小岩别哭了,别哭了,别哭了!
我从梦里痛哭着醒过来,无法抑制的痛苦,让我眼泪一直流一直流,我都忘记了,我记不起小岩去过那个诊所,不知道她生了什么病,是她现在过得不好么?
我抹掉眼泪,点燃了烟,尼古丁让我渐渐冷静下来,我像瘾君子一样,在极度痛苦后平静了下来。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我觉得自己活得像块浸了水的木头,在一点点朽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