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了房,忘关窗户了,还好你今天过来看房了。”说着他按开了客厅的灯,直走到朝东的阳台,关上了窗。
我踏进屋,仔细地看了看,这屋子其实不大,但因为格局方正显得特别大而宽敞。阳台和客厅朝东,两个房间朝西,厨房和卫生间朝北,每个房间都有窗,比起我现在住得地方实在好太多了。而且家具一应俱全,空调也是装好的。要知道,在城中村,好多房子都是不装空调的。厕所里还是马桶,我还第一次见城中村里装马桶的!
“怎么样?没骗你吧。我昨天跟房东进来看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这房子居然只要1000块。”
“是啊,不敢相信,你确定吗?”
“确定,房东不差钱,但你住进来就得好好收拾,至少得收拾得像……”眼镜忽然卡住了,“反正就得打扫得干净些,不然房东肯定找你麻烦。”
“没问题,这房子多难得,可不能当狗窝住。”
最绝的是,这房子旁边的楼比它矮一层,再过去就是祠堂了,所以阳台完全没遮挡,也算个“景点房”了。我心里乐开花,已经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家当全搬过来了。
“哥搬过来,你跟房东说一下,可不能让他涨价了。”
“放心,这房东人挺好,不是那种人。”
我踱着心满意足地步子,又在这房间里溜了一圈,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话,就是这房间门的样式,看起来有几分古怪。
这房间门不像一般的门,它不是长方形的,是个拱圆形的,站在外面看还有点设计感,站在房间里面就总觉得看上去怪怪的。
而且它两个房间门都设计成了这样,我有点迷惑,便来来回回地在两个房间里踱步。
“生哥,干嘛呢?”眼镜一脸纳闷地看着我。
我冲他比了比过来的手势:“你进来看,有没有觉得这门怪怪的?”
眼镜走进了,看了几秒,嫌弃地说:“这是设计风格,挺好看的啊。你这是心里怪,看哪里都怪。”
“是吗…………可能吧,比我想象中好。”
“我原来一直以为这屋子不见天日呢,没想到这么敞亮。”
“你那屋子才叫不见天日,早点搬吧。”
“可以可以,明天约房东谈谈。”
“嗯,明天下班吧,我明天回公司一趟。”
“哟,正式开工了?”
“没想好,实在不想上班了,没什么意思。”眼镜一脸疲倦地说,“最近在跟小毓忙收藏的事。”
“原来你俩还有联系呢,口风这么紧,也没听你说起了。”我斜着眼睛揶揄道。
“唉,一言难尽。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去公司上班是我爸妈要求的,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和小毓在一起,就想做她喜欢的事。有一天,我就突然反应过来了,那我喜欢干什么,好像人生一点目标都没有。”
“你这就是饱暖思**,你要像我一样,在这没车没房,再操蛋的工作你都想干。”我愤愤不平地说,听这些“土地主”倒苦水就是一肚子火。这日子没房贷,没娶媳妇压力的,整天还没精打采。那我这种岂不是要抑郁死。
“那你回老家,有车有房也简单啊,你怎么不回去?”
“那我老家是小地方啊,跟广州这种大城市没法比。”
“那是你想象的,过久了哪儿都一样。”
我想反驳,可细想又觉得有几分道理,我妈和姜叔一辈子也就在广元那小地方了,日子也过得像模像样,眼镜他爸他妈在广州生活了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走吧,去我那边喝点啤酒,冰箱里还有半个冻西瓜,小龙虾。”
我一听有小龙虾,劲又上来了,屁颠屁颠跟着眼镜回了对面。一打开冰箱,哇哦,整整一大盆麻辣小龙虾。交朋友就得找这种地主家的傻儿子啊。
一盆小龙虾下肚,才想起来自己晚上还撸了串。胃已经胀得站不起来了,两个葛优躺在沙发上,像两只大蛤蟆似的。一边舔着嘴,一边嫌弃地说:“吃得太TM多了,明天孙子吃这么多,绝对要减肥饿三天。”
眼镜这种死吃不胖的,一脸傲娇:“我不用,我妈还嫌我太瘦了,胖三斤才好!”
我都懒得白眼他,我摸着自己日渐突起的肚腩,头皮微微发麻,这真不能再吃了,再吃就真成中年油腻大叔了,媳妇没娶到,颜值就先崩了,太亏了。
我强打起精神,拿起桌上的手机,向门口走去:“包先放你这儿,今晚太热,我睡你这儿,我下楼散个步。”
眼镜“嗯”了一声,继续躺着一动不动,用脚把沙发脚的遥控板扒拉了出来,准备继续躺着看电视。
我把门一关,准备下楼拉拉筋。
别看已经晚上10点过了,城中村热闹得正是时候,水塘边烧烤店、麻辣烫店、潮汕小吃店里坐满了人,水塘围栏的台阶上也坐满了乘凉的人。不知疲倦的小孩还在大声打闹,情侣旁若无人地热吻,阿姨们组成各自的小分队带着小喇叭滋有味地跳着广场舞。
我酒足饭饱了,慢悠悠地在水塘边溜达,平时也没几个时候有闲工夫这样散步,宁愿窝在我那“黑洞”里打游戏,也不想下楼走半步。
但最近打游戏总是提不起劲,一打游戏我就忍不住分神,总想起那天下午姜叔带我去水库旁钓鱼的情形。什么时候我才能过上那样的生活,闲来无事,开着自己的车找个风景绝好的清净地方,钓钓鱼,和爱的人安安静静地呆一下午。
可能每个住在城中村里的人,都有这样的疑问吧。我一边想一边向水塘对面走去,那里人少,安静许多,别看就隔了一方小小的水塘,声音却像都被塘水稀释了一样,站在那边看这岸,还有点隔岸关火的意思。
果然,一转到水塘那边,喧闹声就小了很多。我沿着塘边窄窄的路慢慢地走着,烟瘾又上来了。
我伸手去裤包里掏烟,却在空气中碰到了柔软的肌肤,我吓了一跳,赶紧收起手来。
塘边除了我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异样的声音也没有。我有些惊吓,但又觉得那肌肤的触感异常熟悉温暖,像温热的牛奶。我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
一种异样的氛围,像雾气一样慢慢弥漫了下来。在这条窄窄的路上,有一个女人和我慢慢地并肩走着。
她的呼吸很轻,脚步很轻盈,但我还是感觉到了那轻微的空气振动,我们迈着步调一致,慢慢慢慢地向前走着。
我不敢再伸手,也不敢停下,我怕一切都消失不见。有一瞬间,我觉得这个无形的人,是小岩,是真正的小岩。不是我想象出来的,是真真正正的小岩。
路很短,走不了几分钟就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