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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血液

至少在距今40万年开始,阿达兰星就再也找不到智人以外的其他克力达人种了。智人在里格努盆地的深处,以极低的种群密度,孤独的繁衍了至少30万年时间。

克力达智人一直不愿迁徙的原因,也许是他们一开始就找到了“应许之地”,所在生态位一向占据优势,不需要为求生而奔波。不过在距今10万年左右,智人的种群数量来到了第一次爆发增长的时期。这时候向外扩张才成为迫在眼前的抉择。

这是一次危险之旅,因为原始人在当时不可能知道外面的世界情况如何。旅程成功的只有两条路径,一条是向西,一条是向南。

向西越过科莫罗达山,是一条危险的道路。相对干旱和缺乏食物来源,让他们不能停住脚步,而继续搜寻平坦的低地。最终原奥山脉南北两侧的河流谷底,成了西方文明发源之地。

而向南行进的克力达人遇到的情况是另一层糟糕。南方的汝立得忒平原在当时是一片完整的森林。地势平坦,植被生长异常茂盛,物种繁多,许多种大型猛兽遍布于此。也几乎全年潮湿闷热,沼泽密集,在这样的野生环境开辟栖息的家园也是一道艰辛的历程。

直到一万年以前,所有的克力达原始人,都只生活在里格大陆这一块大陆上。新石器部落文明的到来,才使得在汝立得忒平原南部的居民,跨越伊莱希斯海峡,到达了曼比大陆。曼比大陆也在漫长的历史里,默默无闻的担当了北方文明的陪衬。

而另外两个大陆,由于相距遥远,并且有海洋阻隔,还要等到几千年以后,才会有克力达人的足迹踏入。

生活在旧石器时代的克力达人,他们维系生存的方式和人类一样,就是采集和狩猎。男人是义不容辞的狩猎者,不过女人也必须参与捕捉小型动物。克力达人的视力不够发达,他们阅读猎物位置信息主要依靠发达的听力。他们会用陷阱诱捕小型猎物,但突然发现猎物行踪时,也会直接追逐。之于大型猎物,克力达人则采取追逐围猎的方式。当时里格大陆,分布着多种大型草食动物,但大型肉食猛兽数量稀少,并且大部分只在汝立得忒森林中出没。

几乎没有大型猛兽尝试将克力达人列入食谱之中,而克力达人却几乎把所有猛兽都当作自己的捕猎对象。他们捕猎猛兽的方式和捕猎草食动物的方式没有多大区别。最主要的区别,是克力达人会使用火驱逐猛兽。

克力达人掌握制造火源,是在距今七八万年的旧石器时代中晚期实现的。和人类一样,他们也用燧石或者钻木取火。

最早掌握造火能力的是生活在汝立得忒森林的原始人。这项技能的实现,是用来应对无法逃避的难缠的对手——一种名叫巨齿树猖的猛兽。

巨齿树猖是前面章节提到的树猖家族中体型最大的一类。它们体态似狼,面目狰狞,因为上颌讲课巨大的獠牙而得名。

巨齿树猖栖息在森林的高大乔木上,在克力达人到来之前,已经是这片森林的霸主。对这些侵犯领地的不速之客,巨齿树猖报以零容纳的态度攻击。

实际上它们体型比克力达人要小,体格和力量也没有优势。但能够自由灵活游走在树之间加上它们迅捷的速度和快速制敌的锋利獠牙就是它们的优势。巨齿树猖攻击时会群体协助,采取伏击方式。常常十几只树猖吊在树上,居高临下向克力达人发动袭击。扑咬一次,又迅速爬回树上,就这样来回穿梭,游离攻击,让不善于攀爬的克力达人十分被动,每次袭击都会使克力达人损失惨重。

巨齿树猖自然可以为暂且得势而自喜,但它们无法意识到,在克力达人心中埋下的复仇火焰迟早会转为真正的烈火将它们灼烧。

为防御巨齿树猖的袭击,克力达人学习取火。但当他们真正能熟练驾驭火焰时,他们将手中的火把投入森林,烧毁树木,而垦出空地,使克力达人有更大空间建造家园。

克力达人一步步摧毁原本的森林生态,最终间接性的毁灭了巨齿树猖的生存条件,里格大陆最后的巨齿树猖是在3000年前左右,走向生命的终结。这种对于现代文明有些遥远而模糊的物种,却成为克力达人文明的一个重要的又反复不断的描绘甚至神格化的文化记忆。尤其对于东方文明,巨齿树猖成为一个图腾,代表了勇猛而好斗的民族和个体。而它们留存下来的獠牙,也是稀有珍贵的宝物。当权者会将其雕琢成饰物佩戴,成为强权和地位的象征。

大型猛兽无论拥有獠牙还是利爪,是拥有强壮的身躯还是迅猛的速度,在克力达人掌握用火之后,就再也无法对其生存制造威胁。不过克力达人此后也没有一帆风顺,另一个更加可怕的生物不仅成为了克力达人真正的生命威胁,甚至险些造成其灭种的命运。

这就是两万至一万年前,在里格大陆昌盛一时的吸血生物。陆地上吸血生物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体型较小的无脊椎动物,尤以昆虫纲种类繁多。它们可能以陆地上任一哺乳或卵生动物作为宿主,吸食血液。但个体的直接伤害有限,仅是在传播疾病的方面,使包括克力达人在内的各种物种蒙受持续的伤害。

不过更可怕得一类吸血动物,它们本身也是脊椎动物。相比于前者,它们体型要大得多,所造成的伤害也要严重的多。这类物种以哺乳类动物居多,也有少数的卵生类,及爬行类和两栖动物。它们在生物界出现的年代较早,但一直处于一个缓慢的低速演进,甚至停滞发展的状态。直到40万年前,这类物种突然间开始爆发式增长。

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克力达人中另外三个亚种,是直接或间接被吸血动物灭绝。但由于当时里格努盆地分布的吸血动物种类和数量较少,智人种也因此躲过一劫。

几十万年的历程,使吸血动物已经扮演好自己的生态角色。当克力达人开始向大陆的其他地区扩展时,大部分吸血动物并未立即作出反馈。

实际上,它们中大多数,还是以小型动物作为捕猎对象,因为它们本身体型也属于小型动物的范畴。吸血动物一般具有尖锐的牙齿,口腔有毒腺,能分泌毒液,尽管毒性不强,一般只是起到麻痹猎物的作用,但也已留足时间吸干猎物的血液。不过大多数吸血动物,只是在满足口腹之后,就会尽快撤离,因为还有更大更凶猛的捕食者等待坐收渔利。也有一类吸血动物采取的策略,则是躲在猛兽身后吸食腐肉上的血液。

绝大部分吸血动物都没有把克力达人写入食谱。原因是两相体型相差悬殊,它们并不敢轻易攻击克力达人。而很长的时期,克力达人与许多吸血动物建立了“相互协作”的关系。抑或克力达人占取吸血动物的食物,抑或吸血动物等待着克力达人食物剩下的鲜血。

不过,距今约两万年前,一种按耐不住的生物,终于将矛头对准了克力达人。这就是给克力达人制造最大梦魇的尼堂兽。

尼堂兽还有两个更知名的名字,吸血王子和尼堂五世。这样奇怪的名字,都和同一个人有关。那就是古代最著名的暴君之一——尼堂四世。

尼堂四世原本是原奥帝国附属国朱迪楚王国的国王,他趁着原奥帝国末期的衰败和分裂,逐步蚕食周边邻国,壮大自己,为原奥帝国之后的朱楚帝国开辟了基业。而他为人异常残暴,弑杀无度。他豢养这种吸血动物,以吸食犯人鲜血,折磨致死取乐。时人对他及他的“宠物”都是闻之色变,因此就把这种动物称作尼堂兽,或者直接就叫作吸血王子。

尼堂四世最终死于非命,而他没有子嗣,王位被权臣攫夺。人们为了表达对尼堂四世的憎恨和嘲讽,就把尼堂兽也称为尼堂五世。

尼堂兽是阿达兰星上极其罕有的几乎仅以克力达人为攻击目标的吸血哺乳动物,尽管它们和狐鼬接近的体态身躯看似十分不自量力。而它们在一段时期曾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

尼堂兽拥有黑褐色的皮毛,头不大,口腔内布满了尖细的牙齿,尼堂兽进化出了长而灵活的舌头,舌头还能蜷成吸管一样的形态,方便它们快速吸食血液。尼堂兽既能树栖,也会钻洞,它们的皮毛颜色能够与环境融为一体,隐蔽性极强。

最初尼堂兽只分布在西半球,攻击原奥山脉脚下的克力达人。后来它们扩展到里格大陆大多数地区,并且分化出不同颜色深浅和体型的变体。

尼堂兽属半群居状态,但它们一般都是独行做案。它们极少攻击克力达男性,而是有选择性的攻击体格更弱的女性和儿童。它们喜欢潜伏在草丛或岩石旁,一旦遇见落单的女人孩子,就会快速发起攻击。它们的口腔能够分泌麻醉的毒液,受攻击者会在几分钟之内就全身乏力直到失去知觉。

尼堂兽快速享用血液离去之后,留下的伤者极可能因为失血过多再无法醒来。即便被同伴救回而暂时苏醒,由于尼堂兽牙齿咬过的伤口复杂而深入,以当时原始人的能力,止血难度很大。受伤者还是极可能在接下来的几小时到几天,因持续流血或伤口感染而死去。

尼堂兽成为所有克力达人的梦魇,尤其对于女人和孩子。被尼堂兽咬伤的致死率,可以用九死一生形容。整个里格大陆的原始人都在这一时期想尽办法对付它们。但由于尼堂兽极善隐蔽,它们往往采取游击作战,从不在固定的区域活动,行踪不定。而且它们繁殖力惊人。无论是捕杀报复还是谨慎防御,在很长时间里,克力达人都未能扭转局面。

尼堂兽的攻击,使克力达人的性别比例严重失衡,也造成种群数量的疾速下降。克力达人采用了一系列并不算高明的举措,仅仅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尼堂兽的攻势。比如他们损毁更多森林,开辟出面积更大的空旷土地,搭建棚窝。克力达人还习惯沿河流定居,因为一旦被咬伤,他们相信尽快用冷水清洗伤口能够帮助止血。

克力达人对女人和孩子的保护措施,就是严格限制她们外出参与活动。在很长一段时期,仅由男人进入山林之中狩猎和采集。女人孩子外出也要有男人陪同保护。

随着时间的积累,经验的沉淀,与尼堂兽的斗争,开始在更多方面推动着克力达人的进步。比如他们开始专门用兽皮包裹尼堂兽习惯攻击的腿部和裆腹部,这成为最早衣服的雏形。克力达人改进了他们磨制的石器,变得更轻薄与锋利,更适合女人持握。他们还发明了原始的弹弓和弓箭,便于远程快速击害。

克力达人更瞩目的飞跃,是他们逐渐掌握使用草药止血和治疗伤口。他们不仅用药外敷,也开始分门别类,选择内服,来治疗更多身体疾病。许多植物的果实作为食物,而其根茎和叶片也逐渐当作药物,有一些也过渡为日常的主食。

随着生产力的进步,克力达人逐渐由旧石器时代过渡到新石器时代,氏族部落也逐渐诞生了。一万年前左右,曾猖獗一时的尼堂兽开始式微,它们的野生数量逐渐减少,一个险象环生的危机时代就此终结了。

这个对克力达人险些制造灭顶之灾的物种,它们的后代,却不可思议地存活至今。尽管它们体型变小,也吸食其他兽类血液,不过依然最嗜人血的味道。

尼堂兽在野外已经没有踪迹,它们全部为克力达人豢养。这个听上去毛骨悚然的方式,也是基于毛骨悚然的目的。在古代战争中,尼堂兽被广泛用作武器,而由军队豢养。这种凶恶的动物从未被克力达人彻底驯化,而只是用特殊的方式训练其在战场上仅啃咬敌人就足矣。除此之外,尼堂兽也是那些变态的暴君的偏爱。尼堂四世是豢养恶兽吸食人血最知名者,但他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以此方式惩罚异己的国王。与其说是尼堂兽嗜血,倒不如说是掌握权力的人更加嗜血。

尼堂兽这种特殊的生物,在一个特殊的时期与克力达原始人命运的交织,无法说清对于克力达人迈入更先进的时代起到了多大的作用。不过有一点结果,几乎要完全“归功”于它们。即克力达人进入的最初的氏族时代,是一种有别于人类的特殊的母系时代。女人在社会中被赋予更高的地位,并不是由于她们占据更重要的生产关系,而是由于她们因脆弱而成为的“珍贵”。这种奇特的状况注定不能维持许久,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男人处于权力的顶峰,恰恰就是在这个女人唯一得到尊崇的特殊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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