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毫不犹豫的尖叫道:“保大人。”
马车内的的窦碧听到林希的声音,忙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嘶声道:“保小孩,我要保小孩。”
那老妇忍无可忍,在生死攸关面前还犹豫不决,别救人救不成反把自己与两个孙子的命也给搭上,沾满血迹的手往车帘上擦了擦,一脸的怒气喝到:“快把小孩还给我,你们那么想死就去死好了。”说着就跳下了马车。
这老妇突然的举动让林希有些不知所措,怀中的婴儿紧了紧,双脚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有些的惶恐的摇了摇头:“不,大娘,你得救救我嫂子,你不能就这样就走啊!”
马车里面的窦碧嘶声尖叫:“我求你,我要保小孩,安云,我要去陪你哥,你哥不能没有我啊!我求你了。”
林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前是急着要走的老妇,耳边窦碧要保子的求救声在耳边回荡,她含着眼泪绝望的叫道:“保小孩,大娘,我要保小孩。”当她说完这句话时,竟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痛得她几乎发不出声来了,只是跪倒在地挣扎着自己的罪行,泣不成声。
那老妇见她那幅哭得死去活来的模样,心下一软,重重的跺了下脚又钻回了马车上去。
过了片刻便听到了婴儿的哇哇哭声,殷儿用大人的衣衫将小孩给裹好,抱在怀里走下马车,喜极而泣:“小姐,是个公子,是个公子啊!九公子有后了。”
林希还没回过神来,怀中的婴儿便被老妇抢了去,那老妇带着极为烦躁的口气道:“刚出生的小孩记得要给他喂奶,”她说着看了看四处逃散的人流,叹了口气:“这能不能活得下去,就得看他的命数了。”说完便牵走了一旁静静等候的黄口小儿,急匆匆奔入了人流中,还没来得急道谢便不见了踪影。
林希忙托起裙袍向马车狂奔而去,马车内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那浓稠的鲜血嘀嘀嗒嗒的从夹板的缝隙里渗出,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的窦碧,脸色惨白,气若游丝:“让我再看一眼我的孩子。”
林希忙抢过殷儿怀中的孩子,抱到窦碧面前,颤声道:“嫂子你看,是个公子,九哥要当父亲了。”
窦碧泪眼涟涟的看着林希,只感觉身下有一股股的热流涌出,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哀求道:“安云,我求你,求你好好照顾我的孩子,等他长大后,你,你不要与他说,说我是生他之时难产而死的,这样孩子会内疚的,如果你能,能将他当成是自己的孩子,那就最好不过了。”她说着一手紧紧的拽住林希的手,还想继续说下去,怎料喉咙好似被人给死死的钳住一样,尽管拼尽了全力都说不上一句话来,只是睁大着双眼,张大着嘴巴拼命的挣扎着,手上的指甲已经插进了林希的肉里,心中的疼痛只能话作泪水涌出,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窦碧啊,啊的挣扎了几下便咽了气。
林希看着早上还在一旁催促自己“保命要紧”的窦碧,如今竟在自己的眼前死去,从此天人永别,她有些接受不了现状,叫得几乎疯狂:“嫂子,嫂子你醒醒啊!”
她这一声尖叫,吓得一旁的婴儿顿时哇哇大哭起来,殷儿忙轻手轻脚钻入车内抱出婴儿,走下马车,哭道:“小姐我们快走吧!否则就跟不上丞相了。”
林希两眼无神的看向一旁等候的士兵:“你们帮我将嫂子抬下来,找个地方给安葬了吧!”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脸上显露出来的是万般不愿,挣扎了片刻,其中一个士兵正要上前时,便被另一个士兵给拦住:“姑娘,恕在下不能从命,如今情况紧急,一刻都不能多留,我们得速速跟上丞相,否则我们恐怕都会,”那士兵说到这忙停住了口,比了个请的手势。
就在这时,一直在喊叫不停的人流突然像煮沸的开水般,骤然沸腾了起来,本就混乱的人群更是疯狂了数十倍,一阵阵叫喊声铺天盖地而来:“汉军杀进来啦!汉军杀进来啦!快跑啊!”
才一会儿的功夫,整辆马车便被人流给撞翻了身,还好那殷儿在车外,让怀中的婴儿躲过了一劫,拴在马车上的两匹黑马被尖叫的人流给惊得疯狂的奔跑了起来,此时的马车已经是车窗着地,吓得林希不知所措,只是两手紧紧的抓着车身疯狂的叫道:“快砍断绳子,快砍断绳子啊!”窦碧的尸体在木板上被震得啪啪作响,像一滩烂泥在车内左右来回的滚动。
后面的殷儿怕与林希走散,抱着小公子跟着马车疯狂的奔跑:“小姐,等等我,等等我啊!”
两个士兵身手敏捷,跃上马鞍后便迅速拔出肋下佩剑砍断了麻绳,只是受惊了的两匹黑马却怎么样也制服不住,不少难民还被马蹄踏背而过丧了命。乱上加乱,那些奔跑的难民速度又更加快了些,像是身后有股强大的力量推着他们前行一样,过了片刻几人便被人流给冲散了,两匹黑马与两个士兵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林希却还倔强的试图将窦碧的尸体从马车里给拖出去安葬,怎料那些人赶着逃命要紧,竟个个瞎了眼似的从尸体上踏了过去,乌央乌央的人群如同蝗虫过境一般,一下子整辆马车被踩了个彻底,支离破碎,已经看不清了马车的原先样貌,窦碧的尸体也不见了踪影。
这时殷儿已经跟了上来,尽管被人流撞得踉踉跄跄,可怀中的婴儿却依旧护得紧紧的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她哭求道:“小姐,夫人生前托付你好好照顾公子,咱们现在还是赶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啦!”她说着一手紧紧的护着怀中的小公子,一手却搂过她的手臂强行将她拉走。
林希看了一眼殷儿怀里露出来的那张小脸,又四处看了看不见踪影的窦碧,一狠心便咬牙道:“好,我们这就走。”她嘴里虽是说着要走,可两腿却如同灌了铅似的走不动了。
看着活生生的亲人在自己面前死亡,死亡后还被人群踩踏得尸骨无存,这是一件多么惨痛的事件,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施出援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恶劣演变,痛,这种痛就像灵魂活生生的被人剥离了身体那样,撕心裂肺。
在现代她可是个不屈不挠,疾风彰劲草之人,她不允许自己那么软弱,看着殷儿怀中的婴儿此事哇哇大哭起来,窦碧的嘱咐从耳边清晰的荡过,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抢过婴儿,将他小心翼翼地护在了自己的怀里:“我们快走。”
就这样漫无目的跟着人流奔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只知道如今的太阳已经偏西了,湛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烧红的云朵,映红了天边的晚霞,要天黑了。
一群难民跑了半天已是累坏了,成群结队的瘫倒在地上,树旁休息。
所有的物质全部都落在了马车上,如今身上竟是一点粮食都没有,怀中的婴儿却哭个不停,想是饿坏了。
殷儿抹了一把灰土的脸,紧张道:“小姐。恐怕公子是饿了,殷儿给你们去找吃的。”她说着便起身要走,林希心里始终不安,忙伸手拽住了她的手,叮嘱道:“小心点,天快要黑了,快去快回。”
嗯!殷儿点了点头,便消失在了视线中。
躺在她一旁的妇女见林希怀中的小孩一直哭个不停,便凑了过来问道:“这小娃刚出生的?”
林希只是点了点头却没去看她,然后不停哄着怀里的婴儿,道:“乖,不哭不哭,等会就有吃的。”
那妇女倒是有着一份热心肠,有些担忧的说道:“才刚出生的小孩,怎么吃得了其它东西哦!你得给她喂奶啊!”
林希不由得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妇人,灰头土脸的,一身粗布麻衣,看着倒是慈眉善目,不像是坏人,便搭了她的话:“我,我没奶,这是我哥的小孩,嫂子死活要保子,自己却死了。”她说到这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哎呦!”妇人皱起了眉头,林希的话好像触及的了她的泪点,也跟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我,我却是为了要保自己的命,不要了儿子,我对不起我那惨死的儿子。”
这刚出生的小孩,个个模样都长得差不多,妇人凑进仔细一看,越看越像自己的儿子,越看越喜欢,便厚着脸皮道:“姑娘啊!你若是不介意,我喂他吧!我有奶水。”
林希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着双眼看着她:“大嫂,你,你是说真的吗?你有奶水给她喝?”
那妇人点了点头,目光却锁在了那婴儿的身上。
林希欣喜,毫不犹豫的将怀里的婴儿捧到那妇人面前,什么是戒备心在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喜极而泣:“那麻烦你了,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