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公真帅!”周淑莹从背后搂着左锋的腰。
左锋刚把胡子剃了,露出一张俊秀的脸。23岁的他已经是一家旅游公司的总监,手底下有一百多号的员工。如果他念大学,23岁的他才毕业一年,必定还在基层摸爬打滚,这就是得与失吧。为了掩饰他的年龄,他故意蓄了胡子,对同事谎称30岁。他必须这么做,谁会信服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我还是喜欢你刮了胡子的样子。”
“萝莉配大叔嘛!你是萝莉,如果没了胡子我就不像大叔了,那哪还配得上你啊。”左锋亲吻了她的额头。
“哈哈,好啊!出门记得刮个胡子啊,不然我会觉得跟个糟老头一起吃饭的,倒胃口。”那天,陈一羽一口就答应来了。
他很久以前跟她描述过他上班的样子:西装皮鞋,留着胡子,一本正经。陈一羽的第一反应就是嫌弃。
白色的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白色的板鞋,陈一羽在全身镜面前照了很久。她告诉周袤自己出去聚餐,让他自行解决晚餐,就出门了。
她看着许多张陌生的面孔,她窘迫得很,怎么全是男的,左锋就没有女性朋友吗?并且好像他们都彼此很熟的样子,都在聊着近况,或者拿起手机开一局黑。
她出门时就该邀上周袤,尽管被拒绝的几率很大,可还是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成功几率啊。想想若是成功了,她挽着周袤,露出姨母般的笑容:“这是我男朋友,虽然有点小帅,但是他真正出色的是他的才华,目前正在创业。”她不知道周袤有什么才华,可是他那张冷冽的脸可以唬住人。
要不,她逃走吧!她在沈瑶面前一副掌控全局的模样,想着输人不输阵,事实上心里没底儿。这场游戏里,她连自己什么角色都没有分清,女配?炮灰?白莲花就白莲花吧,绿茶就绿茶吧,她最讨厌去解释这些事了。思想斗争了一会儿,她想通了,掏出手机玩消消乐。
“廖俊,这儿。”门推开时,陈一羽就轻声喊,不断向他招手,可是很快,她的手僵硬了,慢慢放下收回。
廖俊似乎跟在座所有人都认识,每个人都问候一遍。陈一羽立马像蔫了的菜,闹半天就她一个局外人。
以前也是这样,有时候左锋跟男孩们谈起另外一个兄弟,可是偏偏就只有她不认识那个人,她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她也想认识他的那个兄弟,可是她终究开不了这个口。
“一羽,你也来啦!”廖俊看出了她的窘迫,坐在她旁边。
他还是那么暖心。他跟沈瑶刚分手那些天很消极,失眠、深夜发朋友圈,可是陈一羽铁了心地站在沈瑶这边,没有劝合。陈一羽觉得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不应该强行扭瓜。她以为廖俊会怨她,毕竟她是他的兄弟,她应该两碗水端平。
“有点尴尬,就我一个局外人在。”陈一羽吐吐舌头。
“他们都是特别好的人,玩一会就熟啦!”廖俊露出天真无害的笑容。
陈一羽扯了扯笑肌,内心:那是你,我可是块千年寒铁,要捂热得要很长时间。她、廖俊和左锋三人初中时同班,虽然家住得不近,但是这同窗的缘分让他们有了青梅竹马的感情。谁说青梅竹马最容易并结连理啊?廖俊喜欢她的闺蜜,沈瑶;左锋从高中起女朋友就不断。
“周淑莹,我女朋友。”左锋介绍道。
“嫂子真漂亮。”
“阿锋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
大家纷纷起哄。
周淑莹穿着黄色碎花裙,踩着7厘米的高跟鞋,她不好意思地低头含笑。陈一羽搜索脑中的词句,有句叫“回眸一笑百媚生”,对,就是形容她的。
“这几个都是我兄弟,廖俊、许旭东……”左锋一一介绍,“我的初中同学,陈一羽。”
陈一羽点头微笑。称呼到她这里变了也是应该的,她不一直都是他同学吗?那时候,一个初中同学的婚宴上,左锋也是这样介绍她的:“不是,阿姨,这是我同学,我们都是新郎官的同学。”她希望能有一次他向别人介绍,不是说同学或朋友,而是兄弟。
看到左锋和周淑莹这一对璧人,廖俊的笑容苦涩了几分,大概是想起沈瑶了吧。
“你还好吧?”陈一羽问。
“我能有什么事!”廖俊态度冷漠,他厌烦了这番问候。
当初瑶说分手当晚,她就去安慰廖俊。面对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情况,她却更加理解沈瑶。长痛不如短痛,没感觉就分了呗!廖俊沮丧地说:“我都还没有努力,为什么就判我死刑?”隔着屏幕,陈一羽都能看到他难过的样子,廖俊让她想起会忘了带作业本被老师责骂而委屈得要哭的小男孩。
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沈瑶,迎来了自己的第一场恋爱,却在一个月内夭折,也是可怜人。但是,沈瑶洒脱得很,分手也干脆,如此理智就足够说明廖俊还不是她的真爱。陈一羽能够理解沈瑶,却无法理解廖俊。当断则断,不是挺好的那吗?儿女私情的事,她总是这么薄情。
没一会儿,廖俊离开了座位,正拿着麦唱歌,一首很老的情歌,声音很好听。她听懂了廖俊歌声里的悲恸。
“一羽,怎么不吃东西,不喜欢吃?”周淑莹坐在了她旁边。
宫斗的戏码要上演了?这个正主还挺温柔的嘛!陈一羽想。
“出门前和朋友吃了火锅,不饿。”陈一羽回答。
“你的眼睛真好看,像动漫里的人物。”
这妹子还看动漫啊,难怪左锋喜欢她。我是不是可以跟她聊聊动漫?这样就能缓解下尴尬的气氛吧。陈一羽想。
“嗯,谢谢。”
……一问一答,生硬得很,陈一羽不擅长于跟陌生人聊天。
“你认识锋很久了吧?那一定知道他很多糗事吧?”周淑莹莞尔道。
“有些年头了,糗事的话问廖俊,他知道的比我多。虽然说我们会玩在一起,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他当然会保留点风度,二货模样都藏起来了。”
怎么真的有点正主找茬的感觉,陈一羽越想越觉得不劲儿。
“说些他初中的事吧,我挺好奇的。”
陈一羽保持礼貌的笑容:这事不是你们私底下聊才更加有情趣吗?以后跟你的交集又不多,不用你煞费苦心地套近乎。
“泡吧看动漫玩游戏,这是我对他的总结。”陈一羽懒懒地说。
周淑莹有些尴尬,没想到陈一羽讲得那么简单。陈一羽绝对是钢铁直女一枚,总是能把话题聊死,但陈一羽不觉得是件坏事,这样可以免去很多烦恼。
陈一羽抬头看向左锋,旁人递了根烟给他,他接过,然后他们一起出了门。她笑了,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难怪他说她越来越不懂他了。
“刚刚我才知道左锋也抽烟,我还以为他还是那个烟酒不沾的人呢。突然发现我认识的是过去的他,那时候他像是孩子。而你认识的是现在的他,不完美却真实的他。”陈一羽慢悠悠地说。
过去的人总会以过去的方式对待。陈一羽想象过左锋该有的样子,留着胡子,穿着西装,成熟稳重,偶尔会讲些冷笑话。在员工犯错时,他不苟言笑地训话,样子严肃得跟他们以前的班主任一样;在酒桌上,不爱喝酒的他边会陪喝边陪笑,用着成熟的口吻谈着公司的未来或者掐媚的腔调跟别人谈合同;或许,他会偷偷在办公室里看动漫,戴着耳机或调成静音,等有人进来,他便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佯装淡定地看着文件。可是,这些都不是她能参与的。
“莹儿,一羽,你们聊什么啊?”左锋把手搭在周淑莹的肩上。
“打听你小时候的糗事。”周淑莹拉着左锋的手,孩子气地冲他做鬼脸。
陈一羽稍稍抬手,看到了右手背上的红点,竟然有一朵像胭脂晕开的梅花。今天果然是玩得疯了些,还好临出门前披了件防晒衣。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的未读消息。
“左锋,刚刚收到我们组长的夺命call,我得回去改图。”陈一羽冲周淑莹微笑,“不好意思啊,设计狗都是把命都卖给公司的,连我这周末都要剥夺,真是抱歉。我们有机会再约哈!”
晚上9点14分,城市里的人儿刚刚进入夜生活。陈一羽撒了个谎,公司没有让她回去加班。虽然这个公司毫无人性可言,加班加到人差点猝死,但是极少会突然召人回去加班,公司本着高效的原则,加班都是有预谋的。
几分钟后,她收到了左锋的信息:“羽,好兄弟!”
她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城市的街头,看人来人往,明明在人群中,她却觉得异常孤独。她想起了林铭,他的诗里常常出现人群、霓虹灯、黑夜、孤独和流浪的字眼。大概是读李白的诗、苏轼的词多了,她不屑于林铭小家子气度的诗,男儿的气度应该像李白、苏轼一般,豪迈不羁。以前她挺喜欢林铭的文风的,有着文艺少年的忧郁和悲伤,她以前也是个文艺范的少女。可是,人总要跨过伤春悲秋的年纪,然后入世。什么“采菊东篱下”,什么桃花源,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