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村的人陆续进城采买年货了,郭阿明的驴车坐不开,好多人就推着小推车、板车步行。白老爷子和家里三个年轻人也是步行的,沈怀瑜和赵子玉轮流用拖板车,车上坐着白老爷子和娟娟,还有两只用稻草拴着脚的老母鸡。几个人是头天吃了晚饭出发的,五更天的时候就到了,在城门口吃些干粮、喝点水,白老爷子和四野八乡的人说了会子话就打瞌睡了;沈怀瑜和赵子玉因为拖板车走了一夜,略有些疲累,坐在板车旁边歇息,娟娟看着两只母鸡。等到东方透亮、城里的鸡鸣声开始密集,城门打开了,城门口聚集的人们开始排队进城。
白老爷子原本就是来看板车的,看到人这么多,更不想进去凑热闹了,让沈怀瑜将板车拉到一棵柳树底下,坐在车脚抽起旱烟来。娟娟解开拴在板车栏杆上的稻草,将两只母鸡装进背篓里,沈怀瑜背了背篓,她用手捂着盖子,三个人也走去排队。
三个年轻人着实出众(主要是沈怀瑜和赵子玉比较扎眼),引得排队的人纷纷扭头看过来,有参加过前段时间那场美男子比赛的,认出了沈怀瑜和赵子玉,竟然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娟娟有些得意了,高兴得过了头,兴奋地小声道:“沈大哥,孟大哥,你俩出名了!”
却瞧见沈怀瑜和赵子玉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安静下来。
沈怀瑜严肃直言是因为他不喜欢这种引人注目——尤其是女孩子——的感觉,赵子玉严肃则是因为他想起了不愉快的事——
那天之后,那个云岭村的陈康竟然那么快就敢叫媒婆上刘家提亲!而且更让他生气的事,那刘家居然没有像前段时间拒绝马文东家那样拒绝,而是表示两个孩子还不太熟悉,事情不能那么快定下来,过一段时间再说——也就是说,雪花给那陈康机会了!
如果是一般人也就算了,赵子玉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对方偏偏是那个陈康;如果他自己以前的混账事再暴露出来……赵子玉感到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威胁,正因如此,他才生气,而且还发愁:万万不能让雪花知道他以前的事情!
娟娟先去东市卖了鸡和自己家鸡下的蛋,再依次买油买盐、炮仗、蜡烛香火、年画、糕饼,杂七杂八的,装了满满一背篓。然后去布庄扯新布——她打算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一身新衣服。
三个人在街上穿行,身后跟着一群小尾巴——大部分是女孩子——一辆好漂亮的大马车由两匹马拉着辚辚地迎面驶过来。
娟娟陶醉地嗅了嗅,道:“好香啊!”
赵子玉若有所思道:“这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么不知道城里还有这样好的马车。”
沈怀瑜却皱起了眉头,在马车经过的时候,车帘随风一闪,他看清了里面的人影,顿时身上一寒,人整个定在原地;瞬间化成一块僵硬的石头,又瞬间从那种僵硬的状态里剧烈地挣脱出来,忽然匆匆大步离去。
“哎?沈大哥,你干什么啊!”
“喂!沈怀瑜!你跑什么啊!”
车帘子顿时被人“哗”地一声掀开,街上看热闹的人齐齐发出惊呼之声:
哇!“好美啊!”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好看的人!”
……
娟娟气喘吁吁地追到一条河的旁边,沈怀瑜正在河边的青石台阶上坐着,望着水面发呆。
“沈大哥!怎么了?咱们还得去布庄呢!”
沈怀瑜没有说话。
娟娟意识到沈怀瑜心里装着事情了,也没有再说话,在他旁边坐下来,脑袋里飞快地梳理着头绪,从进城开始到现在她追他到这儿,想了一通,发现沈大哥似乎是在看到那辆马车之后心情才突然变了的。
难道说沈大哥认识那辆马车?
难道那辆马车是从京城来的?
娟娟并没意识到自己猜到了,只是觉得如果那辆车真是京城来的、而且沈大哥正好又认识,那么这会子他确实会很难过;一想到他心里很难过,她就觉得难过。娟娟将下巴枕在膝盖上,一会儿看看对岸的妇人洗衣服、一会儿看看沈怀瑜;妇人衣服洗完了,端着盆子走了;她就看水,有三只绿头鸭子游过来了。
“到吃午饭的时候了,走吧!”
沈怀瑜站起身来,从上面看着娟娟,笑了一下。
娟娟连忙高兴地站起来,自然地牵起沈怀瑜胳膊,领着往前走,
“就是呢!该吃午饭了!爷爷还在大柳树下等咱们呢!”
“哎?孟大哥呢!”
“先去找爷爷了吧。”
“我记得他跟我一起来的呀?”
“他那么大的人了,丢不了。”
赵子玉当然没有丢。
他跟娟娟跑了一小段路,心里记挂着那辆马车车,越想越觉得应该回去看看,于是当即跟娟娟说他先去别的地方一下,只是娟娟跑得急,并没有注意听。赵子玉小心谨慎地走到自己家门前的一条小巷子里,悄悄地冒出头来:
城主府门口停着的果然就是那辆车!
车夫安静地坐在前面。里面的人应该已经进了城主府。如果这时候进去,肯定能看到车里的人到底是谁。可是里面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他想。我又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他又想。鬼使神差地绕到了城主府后院那边——当初他为了方便出来,专门选了后院里最靠近院墙的住处。眼前这堵墙后面就是他自己的院子。
赵子玉错气嘴,“咕咕咕”地发出了三声鸽子的叫声。过了一阵子,又发出了三声。
他搓着手来回走动着,忽然听到“吱呀”一声门响,立刻躲到树丛后面。
一个圆溜溜的黑脑袋从院子里冒出来,四下里看了看,小声地唤了一声“少爷”。
“赵泉!我在这儿!”
赵子玉从树后探出半个身子,连连向自己的贴身小厮招手。
赵泉眼睛一亮,飞快地左右看了一下,掩好门,又惊又喜地跑过来。
“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都想你了!”
“好了,废话少说,我也想你。小泉子,我问你,咱家今天来了什么人啊?”
赵泉摇了摇头:“我一直待在院子里,不知道啊!”
赵子玉:“那你现在赶紧去看看,然后回来告诉我。”
赵泉连连点头,一副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样子,
“少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赵子玉:“快去快去!得了消息赶紧回来!”
赵泉应声而去。赵子玉重新躲到树丛后面,心里很矛盾:又希望赵泉赶紧回来、又希望赵泉别那么快回来。过了一会儿,门声复起,赵泉去而复归。
“打听清楚了么,谁啊?”
“是京城来的贵人,一男一女,是一对夫妻,小的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子!就像天女下凡!”
赵子玉伸手在赵泉头上拍了一下,“没问你人家长得怎么样!”话虽然这样说,但是他听了赵泉的描述,心中不禁生出想要一睹风采的好奇。
“奥,我又问了阿文,阿文说那两个人是京城什么王府侯府的。”
赵子玉啧啧叹道:“吆!来头不小啊!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么两个大人物到咱们这边干什么?”
赵泉:“兴许是觉得咱们这边好呢!”
赵子玉对赵泉翻了一个白眼,道:“你懂个屁!他们那些人会觉得咱们这边好就有鬼了!”
心中却道:看来这件事有点意思啊!顿时好奇得心里痒痒,心想要是自己现在坐在大厅上就好了,要是自己没被赶出来——什么嘛!赵子玉,你也有点骨气好不好!他发现自己意志松动,立刻摇头驱散脑中杂念,提步急匆匆地往外走。
赵泉急道:“公子!你要去哪儿啊!”
“你回来吧,好好跟老爷认个错!小的知道你选上了咱们望江城头号美男子,你不知道啊,老爷和夫人那天回来有多高兴啊!老爷都喝醉了!”
“公子,你回来吧!”
赵子玉转身恶狠狠道:“再跟着我试试看?再跟着我就不要你了!”
“公子!”
“你回去吧!今天见面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赵子玉只管捡着人烟稀少的巷子走,一边走一边嘿嘿低笑,泪珠扑朔朔地往下掉。他嘿嘿笑了一阵子,抬手将眼泪抹干净,低声道:
“以前你嫌我没用,以后看你怎么嫌弃我!”
他这边心事重重地低头走,不知不觉走到东市上了,背着手在各色小摊之间转悠,看大家买这买那、讨价还价,心情逐渐明朗起来。忽然眼睛一亮,瞧见了樊茂才,面前是一张小摊子,上面放着几张动物皮毛。摊前蹲着一个精瘦的黑汉子,似乎在买兽皮。
赵子玉刚要喊他一声,就见他迅速收拾了东西,和那个黑汉子一起走了,那个汉子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是个跛子。
“连樊茂才这样面相凶恶的人都有个旧相识,赵子玉你呢!哎!”
赵子玉叹了一口气,又想起了雪花,闷闷不乐地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赵子玉走到城门口,看到沈怀瑜他们都在大柳树下了,缓缓地踱过去。
娟娟:“孟大哥,你去哪儿了啊!我和沈大哥还以为你回来了呢。”
沈怀瑜:“娟娟要去找你,我没让,我想你那么大一个人了,不至于走丢了。”
赵子玉:“在城里随便走了走。”
白老爷子:“快坐过来吃饭。”
赵子玉接过白老爷子递过来的干粮,倚着板车的栏杆,闷闷地啃了一阵子,道:
“你们还记得刚才咱们在街上看的那辆马车么?”
娟娟连连点头。沈怀瑜敛着眉。
“我听人家说啊,是京城里来的一对夫妻,好像是什么侯府的,女的可美啦!”
娟娟扭头看了看沈怀瑜,见他低着头,连忙道:
“孟大哥先别说话了,赶紧吃饭。”
赵子玉:“奥,我还看到樊大叔了呢。”
娟娟:“嗯,樊大叔今天来卖兽皮。”
沈怀瑜耳中只有“京城里来的一对夫妻”几个字了,心里好像有刀子在割,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为什么会这样?
事情已然如此,他明明早放下了!
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你仍然在意,还是因为他们就这样贸然地来到了你面前?来到了你这个曾经和他们并肩、如今却只能仰望的失败者的面前?
“我去走走。”
他走到了那天和娟娟一起坐着的那块草地上坐下来,看着明澈的湖面,心里乱糟糟的。
离得这样近啊!他想。朝水里丢了一块石头。
万一碰到怎么办?
怎么办?装作不认识,或者点点头就过去。你自己知道,少陵和凝儿肯定不会让你就这么过去的。但是不这样要怎么样?说什么?
不,不能见面,一定不能见面。就跟娟娟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不能陪她去买布了,让孟子玉那家伙去好了。
不!沈怀瑜,你不能逃避!越是这种时候,你越不能逃避!他们为什么而来?你敢说不是为了见你?
就是的!如果他们为了见你而来,那么你怎么可能躲得过去?唯一的法子就是面对,面对,这对你和他们都好。
可是面对——拿什么面对!如何面对!如今你只不过是区区乡野村夫,拿什么面对那样高贵美丽宛若天神的他们!
你看,你还是没有丢掉原来的你!你还在披着一副虚假浮华的外衣!
你就是这样的你,身披罪名、弃身乡野、再不想追求什么高官厚禄的粗鄙之人!你这样怎么了?从你家破人亡之后就已经一无所有了,不,或者说你来这世上原本就一无所有,你怕什么!
“你怕什么?”
沈怀瑜叹了一口气,轻声问自己。
“像娟娟和爷爷那样不好么!你怕什么?”
他长久地坐着,其实也没有多久,他心里记着娟娟要去买布料给他做衣服,他不放心。于是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水里丢进最后一刻石头,转身往回走。在树林的边缘处,看到了带着一脸担忧走来走去的娟娟。
少女看到了他,顿时明朗地笑起来,飞快地跑向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撞进了他的怀里。他感觉她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衫,全身都在发抖,
“沈大哥,你别想不开!你别难过!”
沈怀瑜叹了一口气,任她抱着自己,笑道:“傻丫头!你沈大哥不会想不开。”
怀里的少女扬起脸,哭得像只花脸猫,
“爷爷总跟我说,不要太粘着你,要让你自己想清楚。可是我怕,怕我稍微一放松,沈大哥就……我宁愿你讨厌我!”
沈怀瑜犹豫了几次,一手终于落在了少女的后背上,她的身体在他掌下颤抖,他感觉自己的心也颤抖起来了,很想紧紧地拥抱她,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所以,他轻轻叹息,爱怜地轻抚着她的后背,道:
“傻丫头,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
忽然心惊: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这种宠溺的语气喊她“傻丫头”的呢?
他心里起了异样的情愫,思绪又有些凌乱了,赶紧把着娟娟的胳膊将娟娟从怀里扶起来,道:
“咱们还要去买布料呢,再晚就要天黑了。”
他陪着娟娟走在望江城的主街上,心里七上八下,直到最后、拉着板车走在回村的小路上,心里才渐渐平静下来,这时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失落像黑夜终于吞噬白昼一样笼罩在他的心上。
夜深人静。城主府的别院里早早便熄了灯,月光打在白色的窗纸上,映进屋子里,白茫茫的像起了一团雾,雾气之中女子的面孔朦胧旖旎,像沉在水底的白玉璧。传来年轻男子的轻声叹息:
“哎!你执意要来,今日又为何不下去他见一面?”
“这样不是很好么?他看上去很好,身边还有那样一个可爱的女子,而我也有了你。”
“不,凝儿!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阿瑜,更何况我也想见他啊。”
“阿陵,别傻了!你知道的,阿瑜见了我们只会徒增伤感。”
“一切还像从前一样该多好!”
“从前?怎么可能呢!这都是命。”
“哎!”
极美的女子悉悉索索地翻了身,抱住了身侧男子,将脸贴进那个怀里,柔声道:
“阿陵,你我既然已经结为夫妻,我此生都不会负你的。”
“傻凝儿,我怎么会不了解你呢?我只是心疼阿瑜。”
“是啊!阿瑜。”
第二日太阳刚从山后面露头,沈怀瑜他们回到了云隐村,大槐树下有人聊天,说是张长青的奶奶去世了。有的人感叹她去得安详,睡梦中就走了,没遭一点罪;有人觉得可惜,那样安静平和的、一辈子和别人不争不抢的老太太说没就没了;也有人悲伤,一为老人的死亡,二为她那个孝顺的孙子张长青,说这个少年伏在死去的奶奶身上哭了一天又一夜。人们都说张长青这孩子可真孝顺啊!可是张长青想,他撇下奶奶去参加美男子比赛、他撇下奶奶去赶集、他撇下奶奶和人家月照村的女孩子说得那样开心,他哪里孝顺了呢?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什么也不想参加,只想坐在奶奶旁边陪她说话!
娟娟坐在平车上,一片叶子缓缓地飘落在她的手掌心,抬起头,发现大槐树的叶子已经快掉光了。她愣愣地看着头顶上方那一蓬硕大枝干,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伤。当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嚎啕痛哭,哭醒了。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哭,这次无论如何都不管用了,泪水肆意泛滥,还想哭出声。于是娟娟连最怕的黑夜和夜晚的荒野树林也不怕了,卸了门栓,跑了出去。
沈怀瑜这时刚还没有入睡,听见了响动,也悄悄地起了床,惊讶地发现出去的人是娟娟。连忙跟了上去。娟娟跑得很急,过了小河、过了竹林,在一条田埂上坐着,伏在那里“嘤嘤”地哭。沈怀瑜叹了一口气,在她身后的一个阴影里坐下。云隐山的冬夜那样安静,小河流水,风儿吹动,少女隐忍的哭声那样悲伤。也不知过了多久,哭声停止了,沈怀瑜赶紧躲进竹林,瞧着少女起身往回走。他便悄悄地跟她回家,听见少女将门拴上了。沈怀瑜摇头笑了笑,干脆在河边的青石上坐下了,环顾着云隐山的夜色,想从前、想将来,想人事,想生死。
人无时无刻不面临着一种困境,不是这种就是那种,世上没有人能幸免。所有的人都在接受考验,所有人都要克服属于他的困境。
……
困意上来了,起身往北走,沿着村子外围的小路,一直走到老于头家。今夜就在这儿睡一晚吧!他想。过了小桥,直接从墙头上飞身而入。
第二日。
大槐树下聚了好多人,都吃过早饭了,来这而消食聊天。纷纷讲起昨日进城采买的见闻。
“我听说啊,城里花楼的头牌跟月照村那边的一个年轻人私奔了?”
上了些年纪的人都怪他讲这种没羞没臊的事,年纪轻的却好奇得心痒痒,纷纷要那人继续讲,
“说是两个人是在美男子比赛上看对眼的,无奈那孩子家里边觉得娶一个花楼女子败坏门风,死活不让儿子跟那女子往来。无奈那小子对那女子迷得紧,这不,一个不留心,年轻人偷偷进了城,带着那女子私奔了。”
“叫我说,那小子也是个有种的!”
“切!什么有种,就是太年轻,等他在外头吃了亏,你看他后不后悔!”
“说不定人家在外面创出一番名堂了呢!”
“那倒是好!可怜他家里人了,到这一辈就养活了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又带女人跑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答应那女子进门呢。”
“哎!不是说花楼的女子不能生育么?娶进来还不是要绝后?”
“可以学那城里人纳妾嘛!”
“哎吆吆,看把你美得,还纳妾!转头告诉你媳妇去。”
“别别别。”
“我还挺我那城里熟人说啊,朝廷里下来一个大官,来咱们这边视察呢!”
“你那熟人在官府当差不成?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哪有那好命!只不过是那赵八眼手底下跑腿的。”
“赵八眼?你怎么跟这样的人来往?”
“哎!你这话?跟他跑腿的又不是我,再说了,那赵八眼不是个好东西,也不能说明我熟人也不是好东西啊!”
“反正能混到一起的,也差不了多少。”
“哎!你这人,我好心给你说趣儿,你到跟我阴阳怪气的啊?”
两个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边上的人连忙各自劝慰,那人一甩手走了。沈怀瑜连忙跟上去,好言安慰着将他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