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明明是沈风眠怎么看,都看不出其造假痕迹的玉瓶。
以他多年鉴宝的经验来看,就算是采取点、线、面的方式一一验证,最后的结论,这玉瓶也是真的。
可是当他用手轻轻摩挲着瓶身,他清楚地能感受到,它就是假的。
这种能力,每一次使用,都让他心惊。
沈风眠不动声色,反复看了看。
老头还在念叨,说着自己当年是如何收到这件宝贝,这些年又是如何保存的。
一边的童皓听得连连点头,感慨他实在不易。
毕竟他连自己生病的时候都没想过要变卖呢!多艰难!
沈风眠轻轻放下玉瓶,拿起之前觉得不错的其他器物。
玉碗通透,镂雕的小米花纹精致奇殊。
假的。
瓷杯品相不错,式样古朴。
假的。
一连看了好些件,沈风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不知什么时候,童皓和老头已经停止了交谈,俩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老头面带愁色,但眼底却明显有些许紧张。
童皓则是喜不自胜,以为这摊子上东西全是大开门。
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凑点钱多拿几件,毕竟这老板开的价格可不低,沈哥一个人应该也吃不下。
终于,沈风眠看完了最后一件,把东西放了下来。
“先生……”老头眼巴巴地看着他,笑容有些勉强:“可有欢喜的?”
沈风眠拿了手帕擦了擦手,与他对视片刻。
看得老头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他才轻轻一笑:“不好意思,我看不大好,我考虑考虑。”
看不大好?
这些难道都……
童皓颇为震惊,张了张嘴,却没敢吭声。
冷静,他告诉自己。
看着沈风眠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童皓硬着头皮继续看。
老头有些惋惜,但也不生气,还好声好气地和他说不着急,慢慢看。
“呃,那个……”童皓犹豫了一下,讪笑着摆摆手:“我看得久了,有点内急,我先……上个洗手间啊……”
不等老板说话,他扭头就走。
“哎……”
童皓听着背后的动静,头也没回地往前走。
走到停车场,沈风眠正站在树荫下抽烟。
童皓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凑了过去:“沈哥……”
“来了。”沈风眠弹了弹烟灰,看看时间,他出来三分钟了童皓才来,还算他没蠢到家。
童皓压低声音,颇为惊讶:“那些东西……都?”
“嗯,这水潭有点深。”沈风眠也没打算瞒他,抽了口烟,慢慢地吐出来:“看来是来了个行家,如果不仔细着些,还真会着了道。”
而且有几件好东西,只是有些瑕疵,卖不起价。
偏偏是这样真假混卖,才最难识别。
毕竟假的做得挺真,破的又确实是真的。
会给人一种摊子上东西都是大开门的错觉。
童皓吓了一跳,忍不住暗暗咂舌:“还好我找你掌眼了,不然这学费我怕是交定了。”
想想都觉得可怕,那些东西可真的……
“嗯,你自己小心着点。”沈风眠抽完最后一口,吁口气把烟蒂摁熄在垃圾筒里:“你回吧,这两天别来这边晃。”
这老头已经装备到了每一个细节,显然是老手。
早晚有人会上当的,就别留这招眼了,省得被人惦记。
童皓略一想,就明白了,连连点头:“哎,哎,我这就回。”
不用沈风眠提醒,差点吃了这么大亏,他现在浑身都是白毛汗。
真的算他幸运,认识了沈风眠,否则真要买下两件,他那典当行怕是要没了。
这么想着,童皓跟在沈风眠身后,也麻溜地上了车,暗暗发誓这半个月他都不会来这古玩城了。
沈风眠离开前,往古玩城里头瞥了一眼。
这人鱼饵可放得够实在的,就不知道,是打算钓谁。
不过不关他的事,沈风眠摇摇头,踩了脚油门。
去往秦家的路上,他路过水果店,想了想,下车买了些水果。
虽然清悦不会在意,但是好歹是去看望病人的,总不好空着手去。
再一次抵达秦家气派的别墅,沈风眠感觉这次风景又有所不同。
两旁的花好像换了,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香气。
刚把车停到停车场里,沈风眠还在倒车,就从后视镜看到秦清悦走了过来。
她不是生病了?
沈风眠嘀咕着,下车提了水果过去。
秦清悦站在屋檐下,噙着浅笑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你电话打不通,你哥说你生病了,我过来看看。”沈风眠打量她一眼,一抬下巴:“怎么样了?没事吧?”
秦清悦一听,就知道她哥找的什么借口。
心下不禁有些好笑,她哥千方百计阻止她见沈风眠,却没想过他会直接找上门来哈哈。
“没什么事。”她伸出手,准备接他手上的东西:“给我吧。”
“不用,我提进去吧,这玩意重的。”
俩人边说边走,进了室内,立刻有佣人上前接过。
虽然不太明显,但有人悄悄地朝这边张望。
秦清悦抿了抿唇,打消了和沈风眠在客厅聊天的想法:“我们去我书房吧。”
“行。”
沈风眠一点不觉得奇怪,他也不喜欢坐在空旷的客厅里聊天,尤其是在有外人的情况下。
到了书房,俩人都放松不少。
“到底怎么了?看你不像生病。”沈风眠捡了张很萌的樱桃外形的椅子坐下,轻轻转了一圈,觉得很是有趣,拍了拍椅背。
秦清悦给他倒了杯水,叹了口气:“别提了,我爸要回来了,他不喜欢我出去。”
不喜欢她出去?
沈风眠有些没明白:“今天确实挺晒,怕你晒黑?”
“你想多了。”秦清悦有些无语,摇摇头:“他……这人很封建,思想老旧,希望我是秦家大小姐,大家闺秀那种。”
开了这个头,就有些打不住。
对于她爸,她这槽吐个三天三夜都吐不完。
“当初我考到外省,他几乎气炸了,逼着我重读,要不是我奶奶……”
说到奶奶,她眉眼温柔下来:“总之,他就是这么个人,好在他一般在家时间不长,还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