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太后问窦漪房:“昨天去那个院子了吗?”
“按照太后吩咐,去过了。”
“那个女人还活着吗?”
“回太后,还活着。”
“有人接近她吗?”
“没看到,她一个人在角落的一个房子里,那个地方没人过去。”
“嗯,这就对了。”
吕太后眼睛中露出一股冷厉的光,这是一个女人对最仇恨的女人才会有的寒光,她恨那个女人,就是要折磨她,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是要让她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这个狐媚的女人变成这个样子,应当会有人替她打抱不平的,肯定会有,但是,没人敢明目张胆,她要铲除一切异己分子,特别是对那个妖女抱有同情心的人。
吕太后告诉窦漪房:“以后要经常不断地抽空去那个院子看看,掌握一切新动向,实在不行就在那个院子安插或者发展个眼线。”
“妾以为,在那里发展个眼线似乎更妥当,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窦漪房怯怯地说,她说这句话是壮着胆子说的,对这个老太婆的脾气,她一直摸不太透。
“哀家以为这个建议可行,只是,让谁做眼线盯着点呢?”
吕太后对那个院子的人,有许多是熟识的,除了年老色衰的宫女,剩下的都是被她发配到那里去的,谁会和她一条心呢?
吕太后陷入沉思,自从她做了皇后,做了太后,虽然身边的人都敬着她,她觉得其实许多人对她不是敬,而是畏,敬畏虽然都是对她尊重,但是那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些年,身边从来不缺人,她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寂寞孤独,没人愿意和她掏心窝子说话,连自己的亲儿子刘盈,也不对自己说心里话了。
难道是自己做错了吗?有些事情可能做得有些过分了些,但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她自认为没什么私心。
把戚夫人那个妖精和她的儿子铲除,这件事是有些残忍了,不过,政治就是这样,这里面不仅仅是女人的嫉妒心,更重要的是政治,如果不铲除他们母子,将来政权掌握到那个妖精手里,先祖打下的江山就不安稳了,她觉得自己这样做就是力挽狂澜。
她坚信,戚夫人那股子残余势力还没完全肃清,有必要让人盯着,看看谁和戚夫人是一伙的,一定要铲除干净,不留后患。
吕太后正为发展眼线的事犯难,窦漪房却有了自己的主意,她要目光迅速扫了一下吕太后,吕太后正好也在看她。
窦漪房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吕太后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今天哀家心情好,说错了也不治你的罪。”
“那妾就大胆说了?”
“说吧。”
“妾以为有一个人选可以胜任这件事。”窦漪房壮着胆子说。
“说来哀家听听。”
“就是柳依人。”
“柳依人是谁?”
“就是太后那天去挑宫女的时候,头上簪花的那一个。”
“是那个小妖女啊?”
吕太后用不屑的口气说,她对那个小宫女还是有印象的,纤纤瘦瘦,长着一张狐媚的瓜子脸,好表现自己,好出风头,这样的女子容易招蜂引蝶,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她不喜欢这样的女子。但是,在冷宫那边基本上都是这款的,和那些资深狐狸精相比,这个叫柳依依的,算是最低端的了。
“她就是长的媚了些,其实心眼不坏,直来直去的,没什么心计,如果太后信任她,她会一心一意为太后做事。”窦漪房连忙辩解,她不忍心看着柳依人这辈子就这样毁掉,她想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帮帮她。如果能帮上,岂不是救了一个人。
吕太后沉吟了一下,不置可否。
见吕太后没有翻脸,窦漪房趁热打铁,她补充说:“如果把这件事交给她做,她一定会尽心尽力做好。”
“你和她相识不过几天,怎么会认得清一个人?”吕太后意味深长地说。
“不妨交给柳依人试试,她初来乍到,和任何人都没有利害冲突,如若她是可用之人,便可用起来。如若这个人不能担当重任,这辈子就让她在那里住下去就是了,反正也损害不了太后的利益。”窦漪房说这些的时候,底气似乎足了些。
吕太后静静地凝视了一下窦漪房,她看出来了,这个小女孩是个有同情心,重情重义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在后宫是很难得的,这种类型的宫女,在这个地方只有两种出路,一种是能成大事,辅佐皇帝统治好天下,一种是做一个对任何人都无害的老好人,平平淡淡过完一生。眼时下自己的儿子汉惠帝刘盈执掌天下,做为皇太后,她已经为儿子物色好了皇后人选,而且,窦漪房也不是刘盈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这个小宫女这辈子注定要平平淡淡走过一生,最大的出息,也就是将来到某一个诸侯国当王妃。
不过,窦漪房有一句话说对了,那个柳依人是新来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联,如果让她替自己做事,那么,她就是自己的人,不像别的宫女,都曾经在这个妃子那儿,那个美人那儿工作过,关系太复杂,不好信任。
“那就这样吧,下次再去那里,你找那个柳依人单独谈谈,把哀家的意思和她说说。但是,必须注意保密。”
吕太后特意嘱咐。
“太后放心吧,这事交给妾就是了。”窦漪房心中如释重负,她恨不得立即去找柳依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但是,这事急不得,表面上,她要装出一份冷静,只有这样,才不会把这件好事办砸,吕太后是什么人,喜怒无常的,若是让她看出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恐怕不仅仅是柳依人没有出头之日,连窦漪房自己都要搭进去。
在吕太后这里做宫女,窦漪房感觉自己一下子长大了,许多过去不懂得事情,现在必须要懂,她必须快速成长起来。
她学会了忍着,坏事要忍着,好事也要忍着,不忍着不行啊,小不忍则乱大谋,这话对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