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黄色的松花江里挤满了十多个人,冒着黑烟在江城宽阔的大路上行驶着。
车厢中除了空气之外,已经没有多少空间了,清一色的年轻人,大部分都脸庞黝黑粗糙,应该是农村来的,眼睛中都是兴奋、怯懦、憧憬交织在一起的神色。
夹杂在其中的林晚目光中满是无奈,身体整个的被前后左右的人牢牢挤住了,就是想把胳膊抬一下都成了一项难以完成的任务。
这些都是学生,而且都是从火车站下了火车,去往江城农业大学的学生,这个年代虽然已经有汽车了,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还是奢侈品,月工资一二百元的年代,一辆三十万的桑塔纳就是这个时代的劳斯莱斯。
大街上跑的大部分都是这种黄色的面的出租车,没有记错的话,1998年,也就是明年,因为尾气超标,政府开始大规模的“扫黄”行动,这些黄色的面的就被一刀斩的淘汰了,取代它们的就是著名的天津夏利。
不过现在这些俗称“大发”的黄色面的还是重要的交通工具,有头脑的司机已经想到了开学季从火车站拉客到大学的营生,满满一车人,一天下来跑个四五趟,那可就是二三百元的收入,赶得上平时他们多半个月的收入了。
林晚本来还想豪气的腿着去大学,可这刚刚一出火车站,林晚就懵逼了,这特么的是哪跟哪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和前世江城相似的地方,这特么的去哪找大学呀。
于是乎,曾经梦想仗剑走天涯,刚走几步就把出租打。
在这狭小的空间快要把林晚压抑疯了的时候,松花江一个刹车。
“到地了到地了,赶紧下车赶紧下车,我还要赶下一趟呢!”
四十多岁的司机大哥扯开嗓子吼了一句,“呼啦”车门打开,十多个人闹哄哄的就走了下来,阳光正好,暖暖的照在这群年轻人年轻的脸上,温暖,和煦。
这些风华正茂的少年们或紧张或喜悦,或驻足或疾行,他们迎来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大学。
1997年,站在这块土地上,朝气蓬勃的他们想象不到即将迎接自己的是一个怎样的大学生活,或者说,是一个怎样的绚烂年代。
前世的林晚来过江城农业大学,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改名成了江城大学,那是耿秋影结婚的当天,他甩开死党张貌貌和李锦书一个人来到了江城,来到了这里,深夜对着大学的门口哭的跟个傻子似的。
那时的他心中幻想着如果自己的通知书没有晚到半年,如果自己也上了大学,或许自己就有了继续追求耿秋影的资格。
鲜红的请柬,泛黄的通知书,就好像林晚和耿秋影走着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一个灿烂辉煌,一个落寞黯然。
应该是全撕了吧,林晚想着,或许是吧,只是这一世,已经都不重要了,我要改变这一切,那,就从这里开始吧。
林晚踌躇满志,踏出了第一步。
“哎!!哎!哎!”
“咣当!”
“哎呦!”
“嘶···”
林晚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一辆自行车和一个人也重重的压在了他的身上。
什么情况,林晚小腿一阵剧痛传来,他嘶地抽了口凉气,出师未捷呀。
“我说,同学,你是不是出门忘记带脸上的两个器官了,您这是盲骑?”
双手费力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自行车和人,忽然右手传来一阵软软的感觉,林晚一愣,下意识的抓了抓,酥麻的爽感。
好大。
“啪!”
“流氓!”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林晚顿时从恼短路中醒悟过来,压在他身上的人已经自己爬起来了。
林晚哪能还想不到自己刚才抓到的是什么,面红耳赤的也一骨碌爬了起来。
一个绑着马尾辫的姑娘,气鼓鼓的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狠狠的盯着林晚,胸前一道惊人的弧度,花格衬衣的纽扣几欲崩断。
好大。
马尾辫见林晚眼神看向的地方,脸就涨得更红,恼羞成怒地瞪着他吼道:“流氓!!臭流氓!”
林晚皱起了眉头,周围有些人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开始慢慢的围拢过来,这可都是新入学的新生,林晚可不想还没入学,就落个流氓的名头,只能先发制人了。
“姑娘,你怎么说话呢,明明是你骑自行车不看路,把我撞成这样,我还没找你呢,你倒是先找事了是吧?”
说罢,林晚挽起裤腿,两道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马尾辫一怔,心中也知道是自己骑得太快了,可是这个,这个臭流氓竟然摸自己的那里,还捏了捏,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能忍得了被人这么占便宜。
“你,你,谁让你走路不看道,再说,再说,就算是我撞了你,你也不能耍流氓呀!”
“我怎么耍流氓了,你这个同志,你当着这些同学,你说说,我怎么耍流氓了?”
“你···你···你无耻!”
马尾辫的眼睛像两个小火山口儿,四周都是红的,她结结巴巴的指着林晚,半天说不出话来,虽然自己一向泼辣,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说这个可恶的臭流氓抓了自己那里吧,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呀。
林晚仔细检查了检查伤口,确定不是很严重后,也不愿意和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置气,摇了摇头,林晚把那辆自行车扶了起来,三下五除二的把脱落的车链子上了上去,用手一转车蹬子。
“行啦行啦,自行车没事了,你快走吧。”
林晚拍了拍自己掉在地上的行李,背在身上就要离开。
围上来的少年少女们也都善意的劝了几句,就都纷纷散去了。
“装模作样,臭流氓,你别以为你这样就算完了。”
“那你还想怎样?”
“你,你,你给我道歉。”
“对不起。”
“额···”
马尾辫气呼呼的表情顿时一凝,她本性也不是坏人,刚才看到把人家撞成那样,心中也是愧疚,她现在只是心中大乱,一个姑娘家遇到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胡乱发火,本以为林晚还会再说几句难听的话,自己再骂他几句,也就没那么窝火了,没想到这个臭流氓竟然这么爽快的道歉了。
这个年代不像几十年后,无论有错没错都是男方的错,现在可是大男子主义盛行其道,在好多地区女人都是没有上桌的资格的,没有经历过这个时代的人可能很难想象,让一个陌生男人,尤其是年轻气盛的陌生男人给一个女人道歉,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