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包间是问琴阁。
星语看到门口的牌匾就想起苏轼的《琴师》,“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也不知,这问琴阁又是在问些什么。想到这,星语不禁笑了起来。
“想什么?”纪亦替星语支着门,示意她进去。
“在想问琴阁这个名字。”星语说着,就进了包间。
纪亦顿了顿,合上了门。
“这位是——”楚临丰对莫星语没什么印象。
“这是莫震渊的女儿,莫星语,在湛城一中读书。楼下刚好碰到就叫她一起来了。”纪明笑眯眯地说。
“那还真的巧了。”楚临丰看出来纪明对莫星语不大一样。
“可不是,她还是纪亦的学生呢。”楚勋不嫌事多地插嘴。
“纪亦?”楚临丰只知道“纪允珵”这个名字,还真的不知道“纪亦”。
“就他啊,爸,你想什么啊?”楚勋有些莫名其妙。
“哦,允珵上了大学就改了名字,叫纪亦了。我们还习惯叫他‘允珵’,一时半会儿的改不了口。”纪明连忙解释道。
星语坐在角落,听到纪亦改过名字,很意外地朝纪亦看了一眼。纪亦也有意识地朝她看了过来,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这样啊,年轻人都有主意,我们管都管不住。”楚临丰打着圆场,说着又拍了拍楚勋的头发,“你这头发什么时候能正常一点啊,再过几年秃头了看你怎么弄。”
楚勋刚染了发,一头的棕黄,看的楚临丰很别扭。
“诶呦,反正都要秃头的,还不趁早多捣鼓两下。”楚勋不甘示弱,宝贝似的抚平了翘起来的头发。
“这小子——”楚临丰宠溺地摇摇头,不理会他。
星语对他们的谈话实在说不上感兴趣,偶尔听到一两句也当耳旁风。
“我说那个恒安的书记不是说要弄什么旅游大市吗?省里都很看好。”楚临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白酒,润润嗓子。
“那个地方不是有石板溪吗?也正常。估计这么一搞又要砸不知道多少钱。”纪明说的很自然,可是想起自己刚到湛城也试图让湛城转型,话到嘴边就有些苦涩了。
“也是,不过前两天旅游局的蒋局还和我说,湛城这几年在纪市长的领导下是蓬勃发展啊。”
“哪里啊。”纪明摆摆手。
“听说你最近要搞什么电动专车?”楚临丰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
“你消息灵通啊,有这个想法,但是很难。”
“其实想法蛮好的。不过我也知道,湛城这里看着是块清闲地,其实里面水很深,要做大项目不容易。”
“是啊。我们啊,也就是总想着能做点什么好的事情。”
“诶呀,来来来,我敬纪老弟一杯。”楚临丰端起酒杯。
“哪里敢叫楚哥敬,还是我敬楚大哥。”纪明说着就要站起来。
“坐坐坐,站起来干什么啦,咱们都那么熟了,搞得像是汇报工作一样。”楚临丰半开玩笑地说,自己先喝完了一整杯。纪明跟着也喝了一杯。
纪亦在一旁看着,过了一会儿,就率先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说:“楚叔叔,很久没见您了,我是小辈,敬你们一家。”
说着纪亦就一口闷,楚勋也跟着起哄。到最后,全桌子的人除了星语都喝的差不多没什么劲了。
也许是酒喝多了,楚临丰就开始跑火车了。
“这几天公安那边的日子都不好过啊,说是有什么连环杀人案,搞得人心惶惶,还说什么晚上不要穿红衣服出去瞎逛。我媳妇就把我所有红色的衣服都扔掉了,连内裤都不给我留。你说好玩不好玩?”
星语听得嘴抽了抽。
“还有啊,那个涂州的建设局的局长,他老婆在湛城审计局的,前两天跑到涂州大闹了一场,估计那边建设局要待不下去了。”
“闹什么啊?”纪明也晕乎乎的。
“还有什么,建设局的那个有点飘了呗,在外头养人了。”
“哦,我记起来了,那个夏宝琪是吧,这几天机关里都闹得沸沸扬扬。”纪明有些印象。
“对对,夏宝琪也不容易啊,一个人带双胞胎,好像说人长得蛮好看的,工作能力也很强。”楚临丰说这话就有些幸灾乐祸。
“现在啊,你们男人都这幅德行,家里好的放着不要,在外头就两眼一抹黑,只要是只母的就脱裤子。”说话的是楚临丰的妻子章曳,话语间满满的威胁。
“好好媳妇,我可不敢啊。”楚临丰赶忙求饶,生怕自己多说一个字,就得被章曳提着耳朵回家了。
纪亦听到这些,看了看一旁的星语,觉得楚临丰说这些实在不妥当,不禁皱了皱眉。
星语只是苦笑着,谁又知道,看似闷葫芦一样的莫震渊,也是个偷吃的人呢?
星语知道,叶问弦没有闹,是怕星语没颜面,在学校里被指指点点。
可是,闹了又能怎么样?
一个呼爹喊娘地想着离婚,另一个指天对地地说回心转意。
明知道很多时候矛盾的爆发哪里只是因为管不住下半身,毕竟真心爱过,说一句“离婚”,从来都不是轻巧的儿戏。而这个时代,更戏剧化的是性和爱的剥离,谁不接受,谁就出局。
所以,出局的,大多是女人。
似乎,女人总喜欢把忠诚当做婚姻的底线,底线被践踏了,就必须吵一架。说来也好笑,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还跟二十几岁的小年轻一样,越吵越来劲。自以为这是烟火味,说到底就是丢人。
心都冷了,还说什么要看在一起过了大半辈子的情分,就是烙饼,都怕粘锅吧。
星语觉得有些时候,自己就是个局外人,却是个最可悲的局外人。因为在不相关的人眼里,莫家全是光鲜亮丽,可是在她的眼里,明明亲眼见到了种种的血泪控诉,却不得不故作不知、装腔作势。
这样的自己,她都觉得假。
饭吃完已经八点了,因为酒驾查的紧,加上一桌子的人基本都东倒西歪了,还是星语算比较清醒的,叫了两辆出租车。
星语和纪亦一家坐一辆车回去,纪明的酒品不大好,在车上就不老实。
“这条是单行线吧,前两天那个李大伯还说过的,他被拍到罚款了。”
纪亦摁住纪明到处挥舞的手臂,轻声安慰道:“不是单行线,你看还有过来的车呢。”
“什么车?他们,乱来的。都要抓起来。”纪明撒不住嘴地说胡话,弄得一车人都很尴尬。
送走了纪明和吴梦桥,出租车里就显得安静了。
“哥,你还醒着吗?”
“嗯,脑子有点昏。”
“哥——”星语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允珵?”
纪亦浑身一震,软嚅的声音让他恍惚间以为是了妈妈的声音。连酒也醒了大半。
“星语——”
沉重的叹息声砸在星语的心上,让她一时间不知所措。
“对不起。”
“星语,你喜欢就好。”
纪亦说不出什么心情,有些时候,他真的很想再听到一声“允珵”,有的时候,却又很害怕听到这个名字。
“嗯。”星语想了想,呼出一口气,“两个名字都很好听。”
纪亦愣了愣,笑了。
到了湛园,纪亦送星语上楼。
星语习惯性地看了看楼道的墙上有没有八脚蜘蛛,那种腿很长很粗的蜘蛛,她只在湛园看到过。
但是,她并不喜欢。
“找蜘蛛吗?”纪亦有些好笑地看着绷紧了神经东张西望的星语。
“嗯,习惯了。”星语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再看。
“我也不喜欢那个东西。”
“到了。”星语指了指门牌。
“好,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星语回了一句,算是告别吧。就自己拿了钥匙开门回家。
星语到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人,估计父母也是出去吃饭了。星语扯扯嘴角,似乎自己也习惯了这样的安静,索性兀自回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