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吵,都给老子把嘴闭上!”
安腾一马当先连声虎吼,大嗓门震动树枝上的积雪扑簌落下,也震的乱糟糟的人群立时安静下来。
众人望着黑着脸身材如铁塔一般的汉子疾步走来,脚步不受控制的向后退着。
慌乱的人群中只有一个鼠须细眼身材粗短年曰四旬的男人全然不惧的回瞪着安腾,扯着又尖又细的嗓子阴阳怪气道:“你吼什么,难道是心虚了?说理不过难道是想动手不成,来来来,你老子把脖子给你,有种你就砍我一刀!”
这长相猥琐的男人一边说着又便还真伸长了脖子反冲着安腾逼去。
安腾气的眼睛又瞪圆了几分,一侧的秦天明生怕安腾一个急脾气上来真把剑把他脑袋切成两半,他匆忙几步上前安抚住安腾,同时冲着那男人语气温和说道:“这位兄弟有话慢慢说,有事慢慢聊,我白家做事从来是以德服人,是不会随便动用武力的,甭说你把脖子伸出来了,就算是你的脑袋伸的像龟脖一般长咱白家的剑也不会落在你的脖子上。”
周围人轰然笑出声。
秦天明妙语连珠几句调侃,刹时间缓和了原本有些就紧张的气氛,那鼠须男人斜眼了过来,眼皮向下哼了一声道:“你又是什么东西?赶紧让你家管事的白清秋出来,我倒要看看今天她该怎么给大家伙解释你们白家弄虚作假的勾当!”
“你这狗东西给老子说话客气点!”安杰出了大门,摁剑上前喝道:“我家小姐尊名也是你能叫得的?放肆!”
鼠须男人望见身材略比安腾还壮硕的安杰冲到跟前,小眼里的恐慌很快闪过,接着他便又扬起尖锐的声调嚷道:“看!大家伙快看,这白家人果真心虚了,若是他们没有暗地里搞鬼把咱们的债券换了,白家小姐岂会不敢出来,我看就是你们家小姐为富不仁,不敢出来验明正身!”
秦天明见他只会用大嗓门瞎嚷嚷,故意要把动静弄得越来越大,心思一动大概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这人肯定是某些不怀好意的人派来找茬的,目的就是以某种卑鄙的手段败坏白家名声,搞臭刚刚积累起来的名声釜底抽薪的击垮白家。
有了计较的秦天明悄然挥手唤来挤在人群中的小耳朵,低声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耳那张绒须未退的脸颊气的通红,愤然道:“这人名叫冯斗,昨日晌午拿了一万钱来存,我与他写了债符,花了字据,本以为这就是一桩普通生意,却不曾想这人今天突然就拿着债券来将他昨日存的钱取走。”
秦天明听到这儿不由奇道:“昨日存今日取,这样做当真少见,不过既然他想取那便给他取走便是了,区区一万钱咱家府库又不是拿不出来,你给他兑了就成,为何引的他在这里瞎几...呃…瞎叫唤?”
张耳咬着牙急道:“他...他今日拿来的分明是一张十万钱的债券!根本与我们账目上记下的数额完全不等,我又岂能给他兑钱?”
“账目不对等?”秦天明呆了呆旋即哑然失笑道:“既是不对等那就说明此人做假想要坑咱呗,只要把他的债券拿来验明真假就是了,只要当面揭穿他的债券是伪造的,然后把他一万钱给了轰走便是。”
张耳忽的叹气道:“若是事情像师傅你说得这般简单就好办了。”
秦天明听这小子开口叫起师傅,这才想起自己教了他几招剑术的事,心下莞尔,同时又有些好奇道:“为何没那么简单?他的债券肯定是我们专人书写,上面肯定盖着我们白家的专章,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证据,有了这些何愁拆穿不了他。”
张耳满面苦涩,又叹了口气才道:“师傅你说的没错,我们开出的债据都是由专门的书法师写的,用的是最标准的魏大篆,而且在木简上下盖了咱白家专用的红章,怪就怪在这小子拿来的债据字体居然和别的一模一样,而且上面的刻章也是白家用章,唯一的改动便是从一变成了十,一万钱变成了十万钱。”
秦天明听得目瞪口呆,沉吟片刻之后也面露苦笑道:“这确实有些棘手.......”
事情确实比秦天明想象中的难办,对方之所以敢在白家大门前叫嚷还真是因为他有恃无恐,他手里的债据定是假的无疑,只是秦天明想不通的是债据上的字体和专章怎么都是一模一样的呢?
就算这人善于模仿字体照葫芦画瓢捏造出一张新的十万钱的债据来,可上面加盖的白家红章可是特制的,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要想完完全全的仿制出来绝非易事。
思来想去,秦天明突然又想到了白奎,那老东西既是从白家分离出去的,手里自然有白家的专章,只要他能找来善于模仿字体的画工篡改债据,再加盖上一模一样的白家用章,那么他就完全可以捏造任何字据来找白家兑现,只要字体和用章证明是真的,甭说是十万钱了,就算是一百万钱,白家为了信誉度也得咬着牙给兑了。
更狠毒的是,白奎并没有贪图那点几万钱的小利,而是以债据上的漏洞作为突破口从而搞臭白家的名声,让人都以为白家耍赖不肯兑钱。
如此一来那些原来准备存钱款的百姓定然再不肯来,那些已经存下钱的人会立刻前来把他们的钱取走,到时白家不但要如数还款,甚至还要倒贴一部分,如果事情真的走到那一地步,原本就不甚景气的白家定是雪上加霜万劫不复。
秦天明惊的一身冷汗,暗骂一声老贼奸诈。
当务之急便是把事情压下去挽回白家声誉,可是由于冯斗吆吆喝喝的几番闹腾,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已经围了好几层,若是让安腾动粗把人弄走那就正好着了白奎的道儿,显得白家心虚,可若是不把冯斗弄走任由他这么咋咋呼呼的叫嚷下去,到时候弄得满城风雨对白家的声誉更会有着巨大的影响。
一时间,秦天明进退两难,恍惚不知该如何处理。
冯斗瞥见秦天明呆滞,安腾和安杰虽岔然也敢上前动手,胆子大了起来的他更是高高挥舞着假债券连声叫嚷。
看热闹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些准备存款的人连忙将钱袋子揣了起来,一些存了钱拿着债券的人面色阴晴不定,似有随时想要回去讲钱取出来的打算。
山雨欲来风满楼,挤兑狂风正要吹起之时,一道清冷中夹着不容置疑的声音刹时在众人身后响起:“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孰真孰假,一试便知。”
白清秋今日穿着一身居家的绣花罗裙,头戴玉簪,双耳坠着明珠做的耳坠,一张精致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脸蛋虽是未施粉黛,可那动人至极的玉容还是看呆了围观的人。
众人不由的向后退却脚步留出通道来,惊艳的望着传说中的魏都三大美人之一的白家小姐飘然走到全场中央的位置。
冯斗望向白清秋的小眼里毫不掩饰的带着让人厌恶的猥琐,这厮仗着手里假的债据有恃无恐,又见白家小姐终于出来,正想着把事情闹大的他向前迫了两步。
秦天明在一侧下意识跨立一步挡在白清秋身边,皱眉喝道:“站在一丈之外,有事说事,如今有我家小姐在场,也有诸位父老乡亲作证,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了。”
冯斗看也不看秦天明,只将目光落在白清秋婀娜有致的身躯上,咧着嘴笑道:“敢问大小姐,为何你们不许我将来昨日存下的钱取走?是你们没钱,还是想赖账?”
白清秋立在原地,轻音缈缈不卑不亢道:“我白家为商数年,家资比国,几代为商素来公平公正童叟无欺,因此,我白家有的是钱,也不会赖账。”
冯斗早知道白清秋会这么说,他不慌不忙的大声又叫道:“那为何不将我债据上的十万钱兑了?”
白清秋幽然一笑道:“那只能说明你的债据是假的,是伪造的。”
冯斗不屑的嗤笑一声道:“我这债据分明就是你们白家开给我的,字是你们白家人写的,章是你们白家盖的,证据确凿,难道有假?”
秦天明轻皱下眉头,靠近白清秋,附耳将张耳方才告诉他的话转告给了白清秋。
秦天明是在特殊情况下不得已靠近,外人看着没有觉着有什么不妥,只是白清秋感觉到秦天明逼近她时扑面而来的男人气息,压低了嗓门又有些磁性的声音更是震的她芳心乱颤,她连忙轻点下颌表示明白。
白清秋收敛了心神,轻咳一声淡淡的说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小昭,去把东西拿来。”
小昭顽皮一笑,在秦天明疑问的眼神中得意洋洋的端来一盆清澈的水,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将一片用来记账的木牍投下,木牍入水之后便奇迹一般的从中间裂开,接着便分成了两片。
小昭卷起衣袖拈指将水里的两片木牍提了出来,环视一周之后大声道:“诸位请看,这才是我白家债据所用的特制木牍,木牍乃是两片合二为一,中间用特殊胶水粘连,放置在我特殊的溶解药水中登时分成两半,若是假的木牍投入水中,自然不会产生裂开两半的效果,因此,债据的真假只要放在这水中一试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