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水管这件事,以前都是吴念来做的。他好像生着一双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双手,孤儿院里中的东西,通常不是这里坏了,就是那里不灵了。
小时候的吴念虽然话少,但绝不是个会给陈姨添麻烦的愣头青。他不善言谈,心里却时刻挂念着放在心上的一点一滴。
那个时候,孤儿院就是他的家。他与苏轻轻的家。
本以为会一起住一辈子的地方,所以才将浑身的热与爱都奉献给这一片小小的土地。现实却总在人睡梦最酣的时候敲打你的眼眶,强迫你从香甜中醒来,是上天最爱捉弄人的把戏。
而现在,吴念一只脚蹬在水泥切起来的矮墙上,锈坏的水管被他用耐耗得管子替换。他伸过头去,大半张脸掩在厚厚的长廊墙壁里。偷眼看着那个自己心头的小白兔,眉眼温顺的跟自己最敬爱的人聊着天。
这也许就是最大的快乐,就吴念而言。没有什么,会比这一刻更加的快乐。
苏轻轻自然是最怕炸东西,小时候跟在陈姨身后,一起在厨房里为大家伙做饭打下手,滚烫的油点子溅到了手背上,烫出红红的一小片。从那个时候,轻轻就最怕炸东西。
可她想让陈姨高兴,不再怨吴念……
“不怕的。”
她摇摇头,将害怕隐藏在那双怯怯的眸子后头,小手伸过去拽陈姨的袖口。轻轻地摇晃两下,仿佛是跟母亲撒娇的孩子。
腌好的小黄鱼放在搪瓷盆子里,在院里的石桌上摆着。
陈姨叹口气,哪里真的舍得她去干这样的活。心疼她还来不及……
“你呀……”
食指点上苏轻轻光洁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对“女儿”的无奈与宠溺。
“乖乖等着,我再去和点儿面,要来也不知道早点告诉我……”
陈姨还记得,吴念最喜欢吃她做的手擀面。
苏轻轻望着陈姨端着搪瓷盆子走进大厨房,说不清自己的脸颊是何时开始发烫。陈姨不怪吴念,更不会怪苏轻轻。
谁叫他们。一个个的,都是她最最疼爱的孩子。
额上忽然被人弹了一下,不像陈姨那样轻轻地一点。苏轻轻捂着被打痛的地方,瞪着始作俑者。
“敢瞪我!”吴念笑着看她在自己面前渐渐恢复往日里的张牙舞爪,他的小女孩,两颊上飘着淡淡的红晕,为着他。
是为他。
为着此刻的认知,吴念的唇角愈加上扬。将手上冰凉的水珠甩到瞪着他的女孩儿脸上。
然后早有预知的向后一跳,站在原地略顿几秒,等着那个反射弧永远过长的小白兔扑过来咬他。
厚实的木头锅盖掀起来,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水已经滚开,被切的细细的手擀面撒进大铁锅里。
掺和着面香的水汽在厨房里滚了一次又一次,隔着升腾起的热气。心头肉一般的两个孩子如儿时一般打闹,丝毫不用忌讳生活自生命初始便带给他们的伤疤,也不用惧怕未来的现实中无依无靠的小船如何才能泊岸。
这个角落里时不时会长出杂草的大院,是他们永远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