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陌很快进入冷战阶段,谁也没和谁说话。
这是上了高中后第一次和他这么生气。
校园里的银杏涩香把淘洗过的风带进教室,可是晚上的自习课还是格外压抑。
王成走进教室,胳膊肘下夹着几卷略带膨胀感的物理试卷,紧贴在上面浅棕色的封条曳下几腔嚣张,就像王成此时的面部表情一样,刻板严肃,“明天上课讲试卷上的选择题和实验题,今天晚上大家先对应答案解析改改,”王成看见教室里没有多少人抬头回应他,扶了下眼镜框,眼睛里浸没着无奈,天花板上吊着的刺眼的灯管唤醒了讲桌上的粉笔尘,“明天课堂上可能要提问啊,大家都认真点。”
“——知道了,老师,”班上有几个男生零零散散地叫出几句来。
本来这节自习课是物理自习,可是王成被我们气得待不下去了,他没有像平常一样叨叨絮絮,把胳膊肘下夹着的几摞试卷往紧卷了卷,收拾好苦涩的心情直接就走了。
“完了,完了,老王生气了,”于果手里翻动着的《知音漫客》静止在了中间的某一页,然后他摇头晃脑地发出“啧啧”的声音。
叶梓忆正埋头看着下午刚从王鑫那儿借来的《梦里花落知多少》,还没注意到王成已经离开教室了,“坏了,你帮我收好了,别让陈旭他们借走啊,”叶梓忆把书推到于果桌子上,就急着跑出教室了。
“王老师,”叶梓忆担心刚刚教室里低沉的气氛会惹恼王成,以致影响我们班之后的流动红旗之类的荣誉。
王成看见叶梓忆跟着他从教室里出来了,没有回头,身旁依旧环绕着低迷的感慨,继续往前走着。
“王老师,王老师,”叶梓忆跑到王成面前,眼角的皱褶里上扬着真诚,“我,我们班的同学确实做的不对,我代替他们向您道歉。”
“你们班,我说过不是一次两次了啊,太差劲了,物理自习课上,有改语文试卷的,有改化学试卷的,还有偷偷看小说的,”王成的双手一直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手表表链冷冷地亮出一些碎了的光泽来。
叶梓忆听见“小说”二字不禁对座入号地拿手抵着上嘴唇,“咳,咳。”
“你怎么了,我说的哪儿不对?”
“没有没有,老师,您继续说。”
“有……我刚说到哪儿了。”
“物理自习课。”
“嗯,对,自习课,也很重要,是吧,你身为班长,应该多和你们班的学生说说,不要让他们总忽视这个问题。”
“知道了,老师。”
“对了,我今天看了你的物理试卷,你倒数第二道大题的解题思路不是很清晰呀,你那样写高考很容易丢分的,”王成刚刚还是冷却了的神情终于有了挽回的余地,他从胳膊肘下抽出第一考场的物理卷子,直接翻开最后一份。
“噢,这个,我当时做的时候,时间实在是来不及了,我……”
我得知了王成明天不光要讲试卷,而且还要提问,折好语文试卷,把桌兜里缺了一角的物理试卷重新拿了出来。
叶梓忆出去好久了还没回来,为了明天在成为不幸儿的前提下还能不出丑,我只得求助林瀚。
“林瀚,教教我呗,”我托着下巴,盯着林瀚看。
林瀚合住了于果刚给他递过来的《梦里花落知多少》,“教什么?”
“物理。”
也不知道林瀚是出于好意还是存心的,“物理,你问我哥呀,他比我厉害。”
林陌连眼皮都没舍得动弹一下,笔下的《数报》像被镶上了磁铁,“我没空。”
“切,自恋,”我毫不客气地把目光从林陌转向林瀚,“喂,到底教不教我。”
“教,当然教了,”林瀚笑着接过我手里的卷子,脑袋随侧着的身子歪了歪,“哪道。”
“这个,这个,这个,额,还有后面这些画蓝色道道的题目都不会,”虽然之前只敢在林陌跟前这么肆无忌惮地毫无保留地指出自己不会做的题,但现在好歹有个愿意给我讲题的人,我心中的无依无偎感还是增添了一点点踏实。
林陌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后,眼神转了个弯路过我和林瀚,却什么话也没说。
原来在赌气的时候,曾经稳稳积淀的薄荷清香也会被一时得见的旺仔牛奶糖的味道吞并占据,走向末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