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班拉拉队的七个女生卷过一阵风情万种的风,阳光禁不住醉了,强烈的光晕柔和了许多。不少男生毫无保留地露出痴痴的神色,连我一个女生看了都被慎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后两节比赛中,我们班的战绩依然占上风。八班的男生少,会打篮球的本来就不多,场上的五个队员加上替补的两个,实力可能确实不怎么样,所以整场比赛,比较强的乔小满和林陌被换下来好几次。叶梓忆借了姬雅在宿舍日常用的小马扎一直在我们班篮球框下的靠椅旁坐着,就为了多和乔小满接触接触。有时候挥动着两个手掌拍,“热吗,给你扇扇”,有时候故意寻着多余的话题,问问他场上的情况,“刚刚为什么要罚球啊”,乔小满把中指指尖转动的一颗备用篮球放到两只球鞋间,耐心给她解释着。
差不多十点多的时候,“哔——”哨声再次响起,两短一长,似乎比之前的更好听,还带有值得去享受的格调。
乔小满比赛一结束就去网球馆了,等我回过神儿来时,路晓楚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去教室学习去了。
高云鹏来回拿捏着吊在领口前的银色金属哨子,走到林陌跟前,“打的不错啊,林陌。”
“没有没有,谢谢高老师,”林陌礼貌地笑着。
“明天下午有一场篮球赛也是你们班的吧。”
“嗯,好像是。”
“回去好好休息,快吃饭去吧。”
高云鹏和林陌闲聊了两句后,就走去篮球场中央合并的几张桌子那儿了,听见有几个学生会的学长学姐跟他打招呼“高老师,今天辛苦了”。
“哇偶,赢了,看来八班男生的球技还是一般般嘛,”叶梓忆等他们几个都走过来后,激动地说着。
于果欣然地望向叶梓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当然了,那能有我厉害呢,你说是不。”
“是是是,你最厉害,带引号的MVP呢,”叶梓忆把胳膊搭在我身上,乱动的眸子像个会飞的贼,冲于果一脸坏笑,“就没投进几个球去,还被王鑫抢球无数次,你以为我看不到是怎么着啊。”
于果硬是憋住尴尬,“意外,都是意外,这一次两次的也看不出真实水平来。”
“好饿,咱们去吃饭吧,”我扯了扯林陌球衣的衣角,林陌喝了几口矿泉水后,正在拧瓶盖,没感觉到我的动静。
“餐厅二楼新开了一家过桥米线,”林瀚笑嘻嘻地说道,正合我意。
“米线!我好想吃啊。”
林陌终于吱了声儿,“想吃就走吧。”
“好,走吧,”我跟在林陌身后,白色的六号字样浮在蓝色的球衣上,仿佛渐渐靠近了不染的天空。
叶梓忆踢了脚正蹲在地上系鞋带的于果,“嘿,打酱油的,去吃饭了。”
“说谁打酱油的呢,”眼看着叶梓忆走前去了,于果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慌忙地把鞋带系成了个死结,就跑前去了。
镶了颗米黄色小珠子的皮筋儿借靠于果的力量从叶梓忆松松垮垮的马尾辫上滑落下来,“于果,把我皮筋儿还我,”银杏涩香陪叶梓忆一起追赶暂时得逞的于果,飘散在风中的头发跳动着,被一簇簇柳絮点缀在旁,烙下即将无限可能的图腾。
于果和叶梓忆一路追赶打闹到餐厅二楼,叶梓忆狠狠踩了于果两脚才罢休了这场悄悄暗藏喜欢的争斗。
“你们先过去排队,我俩去找个位子,”林陌在写着“已消毒”字迹却从来不通电源的消毒柜里随意抓了一把筷子。
我有点失望地看向窗户旁的一列座位,“唉,靠窗户的座位又都被人占了。”
“你又热了?”林陌也看去那个方向,还反复确认了几遍。
我的声音没有防备地开始趋向撒娇,“嗯,都晒了一早上了。”
林陌呆呆地看了我一眼,固执地走去窗户的那边。
他停在穿着初一校服的两个女生坐的位置旁。
“诶?我祖传的手表去哪了,”林陌有模有样地用眼神扫视着眼前的这张桌子,那副焦虑像极了丢了东西该有的样子,“同学,你们看见了吗?”
“什,什么手表啊,”其中一个姑娘抬起头,声音慢慢的,很谨慎,那张稚嫩的脸写满紧张。
林陌还是面不改色,“就在这个桌子上放着的呀。”
“我们也是刚坐下,没看见,”说话的这个女生怯怯地拿自己的餐盘碰了下对面一直没说话的女生的餐盘,感觉林陌继续装下去,她就要挤出泪花来了,“大哥哥,要不你们坐这儿吧,再好好找找。”
看着那两个女生端着餐盘走远了,我才敢发声。
“喂,你哪来的什么祖传手表,怎么没听你说过,”我揪了揪林陌挽在臂弯的校服袖口。
林陌躲开我的凝视,嘴角印有一弯浅浅的弧线,半天在裤兜里掏出自己的电子表,“找到了。”
“长这么大个儿,就知道欺负人家小孩儿,”我意识到他骗了那两个女生,轻轻推了他一把。
林陌把手里的一把筷子整齐摆放在桌子上,顺手掐住我的脸,感觉都快要挤出汁儿了,“疼,疼疼,坏人,松手。”
“不是你说的我只知道欺负小孩儿么,”不得不承认偶尔林陌强词夺理的模样,对我来说,竟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我揉着脸,“切,你才小孩儿呢。”
二楼的这家过桥米线是新开的,老板很热情,所有的料都多放了点儿,也包括我从小就不爱吃的海带。
然而圣熙中学有一条变态的的校规,规定在餐厅吃饭不准挑食,如果被督察老师发现餐桌上有挑拣出来的食物,就会被扣分。不过每次我的餐盘里有海带时,叶梓忆都会默默夹到自己餐盘里。
“叶梓忆,你怎么老夹别人碗里的,”林瀚认真地说道,还用筷子敲了下叶梓忆的筷子,把自己砂锅里的海带一根一根地夹到我的砂锅里,“给,小香菇,吃我的。”
叶梓忆愣住了。
“你干嘛,我不吃海带,”我才反应过来林瀚不知道我不吃海带,偷笑道,想着叶梓忆估计要找他麻烦了。
林瀚看了眼林陌,示意“怎么没告诉我”,林陌也瞅了他一眼“哈哈,准你好运”,又不好意思地扭过头来,朝我强咧着嘴笑了笑,“原来你不吃海带的呀。”
“就是,我生气了啊,”叶梓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
“我这不是不知道吗,”林瀚开始把海带转移到叶梓忆的砂锅里,语调温柔了许多,“给,我的海带也给你。”
“不够,嗯?”叶梓忆冲他锅里的鹌鹑蛋挑了挑眉。
林瀚只得忍着不舍,照做了,“哦哦,还有鹌鹑蛋,都是你的。”
“这还差不多,行了,原谅你了。”
我看着林陌一本正经吃米线的样子,咬着嘴唇笑出了声,“诶,你们不知道林陌刚是怎么豁出自己的老脸跟两个初一的小孩儿抢位置的。”
林瀚夹出林陌锅里的一根海带,使劲儿嚼着,瞪了他一眼,“怎么,我哥调戏人家姑娘了?”
林陌不安地啃着一片生菜叶子,牙缝儿里露出一个字“滚”。
“他骗那俩女孩儿说自己祖传的手表原先在这个桌子上放着的,现在发现丢了,”我笑得更大声儿了,“林陌当时表情可严肃了,把那俩孩子吓的,就赶紧走了,笑死我了。”
林陌把自己砂锅里的一颗鹌鹑蛋放在我勺子上,“能有你搞笑吗?”
“哼,反正没你搞笑,”我缩了缩鼻头,鹌鹑蛋搅拌着米线的汤汁融进被锁住的模糊色调里。
“林陌,可以啊,平时看你挺正人君子的,还能干出这种事儿,”叶梓忆的笑点也被我感染了,虽然她心知肚明林陌是为了给我找靠窗户的位置才那样做的。
林陌无奈地舀着汤汁,热气中和叶梓忆欣慰的眼神交织在一起,“说的好像我干了什么缺德事儿一样。”
“你干的还不少呢?”
“什么呀什么呀,”我习惯性地有点好奇,还没知觉那不过是于果调侃林陌的一句玩笑话。
“我怕我说了林陌会打我。”
“不会的,我拦着。”
“就是,他……”
“于果,我要跟叶梓忆爆你的黑料了啊。”
“别别别,我不说了。”
“他不说,我来,他有一次……”
“想死了还是不想活了?”
“都不想。”
“你这是个病句,孙学之怎么教你来着。”
“就是。”
米线的香气四溢,三个男生在那一刻像长不大的孩子,停不住地逗趣打闹。
生命中总会有忘不掉、最后沦为不愿面对的遗憾,我们都亲切地概括为“那些”,那些不便明说的情意,那些难以掩饰的深情,还有那些沉陷在心底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