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梓忆说,“迟到总比不到好,坚持要比放弃强。”这世界上所有需要时间得出结果的经过,都等待着有人从一千种方式中去选择最好的那个。
那天晚上,经过电视剧、小说界资深大师叶梓忆的分析,路晓楚和乔小满的言行举止显然不止停留在普通兄妹的这层关系。
“他俩肯定有故事,”能听见电话那头一阵阵生硬的钢琴键交错的声音。
“说不定人家只是正常的兄妹呢,是你想多了。”
“不会的,我的嗅觉很准的。”
“那,你今晚还看《网球王子》吗?”
“看,当然看,”叶梓忆很爽快地答到。
那个羞涩占主导的年纪,可能做不到事事如意,但也要尽量时时甘心。会为他扎起不习惯的头发,会在桌子的某个角落偷偷藏好拍到他的照片,会坚持练习几件他喜欢的小事,会把写着关于他心事的日记本锁进柜子。
第二天课间操后,叶梓忆拿黑卡子夹起了刘海,扎高了辫子。下午又换成了丸子头,还一直保持着把校服领子立起来。我看出了她的心思,对着洗手池镜子里的她,露出“我支持你”的笑意。
“叶班长,受啥刺激了,”于果笑着捏了下叶梓忆的头顶的“丸子”。
叶梓忆小心挪动着脚步,娇羞地摆着身后的胳膊,不停眨巴着眼睛,“你不觉得我这样很……”
“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你,”叶梓忆一脸期待,“这么丑的模样。”
“切。”
“还是原来的样子更好看。”
旁边的人都跟着笑了,包括乔小满。
“呵,没水平,”叶梓忆有点失望,从于果桌子上抓起一个煎饼就开始吃。
红黄色混融的辣椒油渗透整个煎饼,塑料袋里边也被浸了一层有点稀薄的脂类物质,抓过煎饼的手过上半天还会残留一些香气。最神奇的是,黄瓜丝和煎蛋同时和牙齿碰撞会让味蕾感受到一番很精彩的盛宴。
“这煎饼挺好吃的,哪买的。”
“小四那儿。”
小四,人如其名,在家排行第四,长得挺和善,不知道从哪个角度看,有点像我们的班主任张义。他家的小卖部最靠近教师公寓,隔壁是校医室,人流量要比其他两个小卖部多,唯一不足的就是早上八点以后才开张。
“浅浅,来一口,”坐在乔小满桌边、一只脚还蹬在自己凳子上的叶梓忆越过于果,伸出咬过一口的煎饼。
我隔过刘海用指尖大面积扫过额头,被迫在眉峰处停下,多搓了两下,“长痘了,不吃,”我有点不舍地巴巴听着叶梓忆说“那我吃喽。”
林陌和林瀚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刻意压低的手里提着什么东西,偷偷散着热气。
“我靠,你早就上来了?”
“我俩还在下头等了你一会儿。”
林瀚和林陌一人一句,于果没理他俩,假装背起了单词。
“顾浅浅,”林陌给我桌子上放了一个系着活结的白塑料袋,接连滚动的小雾珠顺着塑料袋的折痕和油混在一起。
“煎饼?”我悄悄看了一眼叶梓忆,摆弄着塑料袋上的结。
“我和我哥在小四那儿等了好久才买上的,人可多了,”林瀚把胳膊撑在桌子两边,咬一口,低头嚼几下,再抬头看一眼讲台,沿着嘴唇弧度有两道很显眼的油印子。
我用英语书稍微挡住桌子上的白塑料袋,转过头,“林陌,我不……”
林陌轻轻舔了舔嘴边,“快吃啊,一会儿凉了,”林陌的姿势要比林瀚的好看多了。镇定的眼神一直对着黑板方向,偶尔吃一口,边翻看着书,边用肥大的校服袖子接应准备要低的头,配上窗外翻滚的冷气,像一道清爽的风景。
我有点不好意思把拒绝说出口,“哦”了一声后,脚尖转了个角度。
路晓楚偷瞄了一眼林陌,下巴往立直的领口里缩了缩,“英语课就不好好听了?”
“嗯。”
“真造作。”
“还行。”
林陌总是轻描淡写地回应她,但通常都是字字难听。
乔小满抖着被发带压过后有点湿湿的刘海,写了张便利贴:
想吃的话,等下课了,我也去给你买。
揉成团后,扔到路晓楚桌子上,刚好卡在她英语书两页间的夹缝处。
林陌看到了。
她把准备要放下的笔又抓紧了,脖颈下的肌肉撑紧了,眼睛朝老师方向转了转,还是打开了纸条。写道:
不想。
乔小满看着纸条背面潇洒的两个字,舌尖舔了舔右边的虎牙,伴着不快的一口气发出嘴型模糊的几个字,然后把整个身子的重量倚在凳子靠背上,托着后脑勺的手臂时不时转向路晓楚。
我怕就这样吃了煎饼,额头上不免会再冒出几个痘,那岂不是刘海就不保了,而且叶梓忆也会不开心,又怕不吃的话,林陌知道了会不开心。最后决定,晚上拿回家,冻冰箱里,等痘消了再吃。
煎饼在白塑料袋里搁着的时间越长越油,我裹了好几层卫生纸才安心放进书包里。后来就把这事忘了,晚上背着书包的时候一直感觉到一点点淡淡的香味围绕在身边。林瀚还逗我说是不是我经常吃零食所以有了小卖部款的体香。回到家,我妈说她把楼门的钥匙弄丢了,要拿我的去再配一把。她拉开书包后,出来一股香气,底下的一周是潮潮的,最显眼的是差不多一拃长度,满渗着浅黄色油的卫生纸,揭开后,竟是一个凉冰冰的煎饼。
“你这孩子,什么都往书包里装,”我妈把煎饼往餐桌上随手一放。
卫生间里,mp3的声音有点大,正在洗头发的我,没听清我妈在说什么,糊应了一声,“嗯,知道啦。”
等我擦着头发走出卫生间后,看见我爸正坐在沙发上吃着——煎饼!
“爸,那是我的煎饼。”
“我刚放到微波炉里热了一下。”
“浅浅,在哪买的,还挺好吃的。”
我撅着嘴,眼里泛着无奈,吐出几个字,“学校小卖部,”提着书包走进卧室。
“这孩子,不就吃了个她的煎饼,”我爸朝我卧室的方向探着头,“爸爸明天再给你买一个啊,咱们小区门口的也好吃。”
隔了几分钟后,我推开卧室门,嘟囔了一声“不要辣椒,我长痘了。”
我第二天走出卧室后,门把手上果然挂着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正在冒热气的煎饼。
经常听别人说,爱上一个人,恋上一座城,当然身边也总是不乏这类真实的爱屋及乌的例子。
如果说为了有意寻找话题而认真做功课是发展好感的开始,那么我认为我需要摈弃对叶梓忆之前对待所谓“好看男生”的习惯态度。听她说,她为了和乔小满有共同话题,晚上练完钢琴后,逼着自己熬夜看了十集的《网球王子》,怕记不住里面的细节,都写到笔记本上,还偷偷用她妈妈的淘宝账号买了好多《网王》周边。
叶梓忆还给我看了他俩互传的小纸条,都被揉成了一个个的小球在笔袋里安静地等待展出。
“我昨天晚上去取试卷的时候经过网球馆了,看见你打球了。”
“我没注意到。”
“你好厉害呀。”
“一般吧。”
“你喜欢《网球王子》吗。”
“喜欢。”
“好巧哦,我也是。”
“那你最喜欢里面的哪个人物呢?”
“没有特别喜欢的。”
“你觉得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