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几天几夜,终于到了烟岭地界。
“热腾腾——香喷喷——热汤面——来一碗喔——”
大清早苏小霜便被马车外的叫卖声吵醒了。
扒开窗口的帘布,苏小霜好奇地向四周张望。好一派热闹的街市景象!!卖包子的,捏糖人儿的,芝麻大饼的焦香味儿一个劲儿往苏小霜鼻子里钻……街中央一头老牛不紧不慢地走着,后面的破板车上一个老倌很随意的盘腿坐着,看上去很是娴熟地编着斗笠,一叠竹篾片七零八落地散放在他腿边?牛角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很快就越来越小,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听不真切了。
一名农妇臂弯挎着篮儿,一手紧紧拉着一个五六岁小女孩的手。小女娃穿着褪了色的花衣裳,小脸蛋红扑扑肉嘟嘟的,扎着两个小揪,一边吃着手指头,一边怯生生地跟着女人走。
苏小霜看着那两条小短腿笨拙地倒腾着觉得十分新鲜有趣,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对母女,直到脖子都探麻了才算完。
戏班的马车走啊走,到了天刚刚擦黑,终于停了下来。
“到地方了!下车喽——”有伙计在吆喝。
苏小霜很兴奋地探出了头,正好看见陆青十分敏捷地从他所在的马车厢里跳了下来。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鹿鸣山庄,抬眼望去果然气势恢宏,令人肃然起敬。一块巨大的匾额悬于阁楼之上,“鹿鸣山庄”四个大字金光闪闪,简直要晃瞎苏小霜的眼了。门口站着两排家丁,都身着灰边白衫,挺胸抬头,十分整齐划一。
一位主管模样的中年人迎上来,冲班主说了几句什么,就见得班主回过头来,大手一招,“都把家伙运进来吧!都仔细着点,别把东西磕了碰了的!”
“得嘞!”伙计们纷纷开始从车上卸东西,陆陆续续将器具抬进门。管家在一旁细细询问着,拿着名册比对,问一个进一个。
苏小霜本来还想装作是戏班的伙计蒙混过关的,不想管家手中有名册,这办法也就用不得了。她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偷偷蹭到陆青身边,小声道,“你有帖子吗?”
“没有。”陆青头也没回。
“你骗人!”苏小霜才不相信这个眼前这个家伙呢。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苏小霜连忙放低声量,扯着陆青的袖子哀求道,“你肯定是有的吧?你能不能假装我是你的随从把我带进去?来日必有重谢。”
陆青回头瞥了她一眼,极为难得地多说了些话,“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就算我答应了,万一你是个什么不知来路的人,觊觎那宝剑,牵连到我怎么办?就算你毫无问题,事成后你又拿什么谢我?”
苏小霜听这话可来了精神,连忙将腰间那个颇为精致的小荷包一把扯下,又掰着陆青的手强塞到他掌心,“我有钱,我有钱,这些都给你。我保证我真的真的只是来看看樗栎的,求求你就带我进去吧!”
陆青摊开掌心,低头看着那枚小荷包。里面装着苏小霜身上所有的碎银子。他捏了捏,嫌弃道,“好少啊。”
苏小霜顿时气结,在心里狠狠翻陆青一个大白眼,面上却颇为殷勤,“啊,是有些少,不过等我回了家,保证马上差人送银子给你!”
“嗯,”陆青点了点头,“可问题的关键是,我没有帖子啊。”
所以陆青说他没有帖子竟是真的吗?
正当苏小霜怒气冲冲地抬起眼,打算怒斥一番他浪费他人感情与口舌的恶劣行径时,陆青却早就转身走往另一个方向了。
陆青静静走了一会。停下脚,很快掩身在一棵树后。
此处正是鹿鸣山庄的侧墙。不像正门挂着许多红灯笼,分布那么多的人手,侧墙附近看起来乌漆嘛黑的。一小队巡逻兵刚从这里这里经过,很快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寂静。草丛里不知名小虫时不时叫几声。
陆青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看了看四周,很敏捷地跳上了墙头,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喔!厉害。苏小霜蹲在草丛里暗暗赞叹着。
没想到陆青竟然要以翻墙的形式进入鹿鸣山庄,原以为他是鹿鸣山庄的座上宾,原来是个为人所不齿的梁上客!那之前还说什么怕她是不知来路之人牵连了他,这么看来比较担心受到牵连的应该是她苏小霜吧!
苏小霜费力地扒着墙头,脚连着蹬了好几下才找着舒服的地方。
没错,就在刚才对陆青一番义正言辞的批驳之后,苏小霜也做起了她口中“为人所不齿的梁上客”。苏小霜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翻了上去。还未等她松口气,就一个脚滑掉进了墙内。
“啊呀!”苏小霜痛得叫出了声,又慌忙捂住了嘴,只是表情仍十分痛苦。
苏小霜一睁眼,就看见陆青抱着双臂站在墙根底下,盯着她。“你的运气真好。这里现在没什么人,要不像你刚才喊那么大声非得被人抓起来不可。”
苏小霜狐疑地抬头看他,“你知道我跟着你?你在等我?”
陆青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苏小霜有些无语。她现在已经完全不想追究他明知自己跟上来还不搭把手害得自己摔个狗吃屎的罪过了。苏小霜缓缓地直起身,龇牙咧嘴地用手揉着自己还有点疼的大腿后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偷偷找个没有人的客房?”
“不,”陆青摇摇头,“那有个柴房。可以先对付一夜。”
苏小霜了然地点点头。也对,客房里的客人自然都有些身份,守卫工作就更不会松懈了。等到白天大家都在庄子里闲逛,谁是谁的随从又有谁说的清楚?
陆青扶着苏小霜一点点挪到柴房。
吱呀一声推开门,一股混着泥土味的潮气扑面而来。
四周很昏暗,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清屋内除了一捆捆柴禾,一张积了些灰的破旧木桌,真是什么都没有了。陆青随意拣了一处坐下,靠着墙便阖上了眼睛。
苏小霜看看这看看那,真觉得十分委屈。不过舟车劳顿这么些天,又翻上翻下地瞎折腾,人早就疲乏了。将小包裹拿出来,脑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苏小霜也闭上了眼睛。
怎么这么冷啊。苏小霜想着,缩了缩身子,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梦。
苏小霜是被冻醒的。睁开眼,天已透了亮。苏小霜揉揉眼睛回头看,却不见陆青人了。
苏小霜一下子清醒了七八分。陆青人呢?无解。眼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来取柴的下人发现了自己,得先出去。
对!先出去。苏小霜想着,赶紧起了身,拍拍身上的灰,拾起自己的包裹。到门边屏息留着神儿,确定门外没什么动静了,苏小霜打开门缝看了看,飞快地闪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