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端着酒杯便走了过来,“三哥,我要与你坐在一处!”
慕子兰是见识过芷水厉害的,见芷水过来,她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行礼,“芷水公主金安!”
芷水轻飘飘的睨了慕子兰一眼,往她与崇睿中间一站,冷声说,“这是皇子与公主的坐席,你是何人,以何种身份坐在此处?”
这……
慕子兰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崇睿淡然一笑,对芷水说,“你嫂嫂做的桂花糕堪称一绝,明日你可来尝尝。”
崇睿未必是真心想让芷水去睿王府做客,可眼下她正在帮忙,而且她有能力让慕子兰乖乖的离开,就冲着这一点,崇睿都要对她礼让客气。
芷水天真的歪着脑袋笑了笑,拿着杯子隔空与子衿碰杯,“嫂嫂,你明日做桂花糕与我吃可好!”
子衿柔声说,“好!”
子衿嘴上说好,心里却哭笑不得,崇睿竟用这等法子,逼着她回去!
慕子兰被芷水挤走,所有的位置都已经排好,芷水到她的位置上坐下,可她又不能去芷水的位置上去,只得尴尬的退到芷水身后,与奴婢站在一起。
芷水回头看了一眼,竟觉得慕子兰跟那些宫婢站在一起,十分和谐,于是她满意的点头,与子衿和崇睿各自干杯。
慕子兰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她低头咬牙,发誓一定要将今日的耻辱加倍还给芷水。
赵由之一直关注他们,见慕子兰神色不善,心里竟微有些担心芷水,这种情绪,让他甚是茫然。
皇后见慕子兰被芷水挤走,神色不善的剜了李妃一眼,李妃虽心里有气,但是当着皇帝的面,好不容易复位的她,却不敢造次,只得忍下,心里却恨极了皇后和崇睿,气极了芷水。
酒过三巡,皇后忽然提议,让殿前的年轻人献艺。
一时间,气氛被推到最高潮。
皇家晚宴,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有未婚才子佳人献艺,便等同一场相亲,届时哪位皇子或公主亦或者朝廷青年才俊,都可以在宴席上挑了自己心仪之人,私下让人去提亲。
崇睿与子衿已然成婚,自然不用参加,他与子衿坐在席位上,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都透着一丝了然的薄凉。
芷水与慕子兰皆被带到后堂,为献艺做准备去了,崇睿坐了过来,稍微靠近子衿,替她夹了一块阿胶鸡肉,柔声说,“天气寒凉,多吃点!”
子衿面上飞起两抹红云,柔声道谢,“谢谢王爷!”
皇帝坐在高台之上,下面众生百态他全看在眼里,他虽然知道皇后定存着某种心思,可他却未曾阻止,见崇睿与子衿情深意笃的样子,倒是颇为满意。
献艺当仁不让的由芷水开始,芷水换下一身宫装,穿了一套蓝色劲装,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她拿着一把包着剑锋的宝剑,很是江湖儿女的对皇帝抱拳,豪情干云的说,“父皇,儿臣要舞剑!”
皇帝呵呵大笑,“你便也就这点才学了,好好舞吧!”
皇帝的话,让周围的人也窃笑,芷水倒是不以为杵,指着赵由之说,“父皇,听闻赵侍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儿臣求父皇恩准,让他为儿臣配乐!”
芷水这话说出口,赵由之与赵文修同时变色,李妃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倒是帝后,带着看好戏的心情,并未加以阻止。
“那赵卿,你便委屈些,离她远点弹,毕竟刀剑无眼!”皇帝有心说笑,可是赵由之却笑不起来,若说起来,他是绝对不愿意给芷水配乐的,可皇帝发话,即便赵由之心有不愿,也不能抗旨不尊。
宫人取来古琴,赵由之拨弦之前,看了子衿一眼,刚好子衿也看了过去,她神色一黯,低下头去,再也不看。
崇睿放在唇边的酒杯,因为子衿那一瞬间的黯然,竟然再也喝不下去那杯浊酒。
在妃嫔席上,何絮儿神色也是一黯,看向崇睿的眼神带着一抹沉痛,她不敢表露出来,只得低头,把玩手里的手绢。
其实从慕子衿进殿那刻起,她便看见他们了。
这是何絮儿第一次见子衿,她以前曾幻想过,子衿会是何等风姿,却不曾想,她竟这般素雅,这般恬静。
赵由之的琴声及时响起,一时间整个大殿金戈铁马琴声铮铮。
芷水在子衿被俘期间,有一段时间天天赖在王府,逼着晓芳教她练剑,这番舞弄起来,竟如行云流水,大气磅礴。
赵由之原本只负责弹琴,可芷水的身姿确实潇洒,他竟跟着芷水的节奏,时快时慢,与芷水相得益彰乐舞交融。
一曲终了,大殿鸦雀无声!
良久之后,才爆发出一阵掌声。
芷水收势,先对皇帝行礼,然后转头,对赵由之狡黠一笑,“多谢赵侍郎!”
她缠了赵由之一年,赵由之第一次发现,这位飞扬跋扈的公主,竟十分娇憨可爱!
“公主舞姿优美,臣下献丑了!”那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便被赵由之掐断,他起身恭敬的对芷水行礼。
之后便是崇义被逼着表演,他对皇帝拱手,十分风趣的说,“父皇,儿臣的绝技在这大殿之上施展不开,儿臣便不表演了吧!”
皇帝哼了一声,“你便是想一辈子浪荡吧!”
崇义指崇睿,“父皇若不信可问三哥,儿臣的马术如何?”
被无端点明,崇睿不快的拧眉,站起身来,淡淡的说,“六弟马术冠绝天下,不过,六弟却不止这一项技能,既是中秋佳节,儿臣提议,让六弟表演一个蒙眼投镖。”
崇义对崇睿猛眨眼,可崇睿却极为淡漠,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坐下继续观战。
芷水最是爱热闹,她站起来怂恿崇义,“崇义,表演一个!”
崇义无奈,只得表演了蒙眼投镖,倒是满堂喝彩。
接着便轮到慕子兰,轮到她表演时,子衿的神色一冷,坐姿明显一僵。
崇睿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心里却很是不解,不知她是为何而紧张,难道仅仅是怕慕子兰真的嫁到王府,与她作对么?
慕子兰表演的是吹笛,虽然不甚出众,但也算悦耳动听,她所选的曲目也十分大胆,竟然是凤求凰!
一时间,所有人皆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坐等事情发展到他们想要看戏的高度去。
只有慕子衿,全程都透着紧张,慕子兰到底表演了什么,她也不知。
慕子兰刚表演结束,皇后便带头喝彩,她坐在皇帝身边,巧笑嫣然的说,“陛下,臣妾这侄女平日里舞枪弄棒的,今日也算是尽力了。”
“嗯,赏!”说罢,皇帝眼里闪过一抹微光,顺着皇后的话,便让李德福赏了慕子兰一堆首饰。
慕子兰谢恩之后,跪在地上也不起身,只见她柔声说,“民女多谢皇上,但民女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恩准。”
她此话一出,大殿上人人各异。
子衿手脚冰冷,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且说说?”皇帝不动声色,允了慕子兰的要求。
“诺!民女想将这些珠钗玉器转赠睿王妃,她是民女的妹妹,却不管何时,都只是那一只步摇,民女看了甚是心疼。”
慕子兰的话,让大殿上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有嘲笑子衿的,也有质疑慕子兰用心的。
崇睿抬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子衿头上的梅花步摇,凉声说,“慕大小姐的意思是,本王送给王妃的这枚簪子配不上王妃,说我睿王府错待了她,是这样么?”
子衿将崇睿的手拉下来,轻轻的拍了两下,以示安抚,然后她才提着裙摆走到大殿中央,跪下给皇帝行礼,而后说,“父皇,并非王爷错待子衿,只是子衿独爱这一只簪,若是子衿有损皇家威仪,日后必定注意。”
子衿说独爱那一只簪时,赵由之只觉得心里从未这般苦涩。
因为她的头上,曾有一只白玉簪子,属于他一人。
“慕氏这般清雅女子,饰品多了反而累赘,不过你大姐也是好心,为了以示皇家天恩,不让你娘家觉得崇睿错待你,朕赏你千金匣,盛装淡雅,随你喜爱!”
言落,便让李德安取了千金匣,赏给了子衿。
那千金匣送到子衿手上时,各宫的妃子皆十分眼红的看着。
子衿身子一颤,却没想到皇帝会将千金匣这般贵重的东西赏给她,她害怕,她惶恐,她忧心皇帝这是要让慕子兰嫁给崇睿,而对她的弥补。
“父皇,子衿无功无德,不敢接受!”说罢,子衿便跪在地上,不愿起身。
“朕要封赏,那需要缘由,崇睿,带她回去!”皇帝说完,便不再允许子衿推迟。
崇睿走上前来谢恩,然后扶着子衿回到案前坐好。
皇后见气氛变得尴尬,便微笑着说,“哀家这两个侄女倒是姐妹情深得紧。”
“是啊,若然两人能共侍王爷,那王爷当真是艳福不浅哪!”一身绯色宫装的茹修容捏着手绢轻笑。
果然来了!
子衿与崇睿互看一眼,崇睿给了子衿一个安抚的眼神,正要起身拒绝,却被芷水先一步站起来,堵了茹修容的话。
“茹修容这话说得好笑,我三哥三嫂感情笃定,蜜里调油,慕子兰又是将军府的嫡女,还是皇亲国戚,怎能去睿王府做妾,你这般滋事,可是存着什么坏心思?”
芷水对那些她看不上眼的妃子宫女,说话向来直接,也不顾她们何种感受。
茹修容被芷水一番抢白,脸红一阵青一阵,却不敢与她顶撞。
这时,崇睿施施然站起来,拉着子衿的手跪下,淡然道,“父皇,儿臣此生,非她一人,求父皇成全。”
崇睿的话,像平地惊雷,炸得那些女子心里各种滋味。
他尊为皇子,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子衿许诺,此生非她一人!
皇帝拍手,连叫了三声,“好!好!好!今日朕便承诺,决不让人再提与你纳妾一事。”
子衿与崇睿双双叩拜,“谢父皇成全!”
两人后背皆是冷汗津津,他们原本都猜测皇帝会同意了皇后的请求,真的让慕子兰嫁到王府去,可没曾想,皇帝竟然当着众臣许诺,此后都不许人再提此事。
回到位席后,子衿紧紧的握了跟过来的芷水的手,“谢谢你,芷水!”
芷水狡黠一笑,“不妨事,明日我注定要逃出宫去的,你只管做好了糕点等我便是。”
子衿见她不愁不苦,心里更是愧疚,离宫前,去跟皇帝请旨,说想让芷水跟她学习女红收敛一下性子,毕竟已到婚配年纪。
皇帝深知子衿是想帮助芷水逃过李妃的责罚,这让皇帝更加怜惜子衿。
想也没想,便允了芷水出宫,让她跟着去了睿王府。
最高兴莫过于芷水,离开皇宫之后,她还叽叽咋咋的诉说自己的快乐。
离开皇宫后,子衿与崇睿便又各自沉默,谁也没再搭理谁,只是芷水沉浸在飞出脑龙快乐中无法自拔,竟全然没发现。
阔别数月再回到琉璃阁,子衿首先便看到案上那本《机关术》,这才想起来,她还欠着林修竹这么一本书。
翌日,子衿做了许多糕点,领着茴香杏儿,带着芷水便去了西城吊马街寻找林修竹。
一番打听后,几人来到林修竹的院落门前,却见林修竹家的院子竹林深深,虽与一般雅致的院落无异,可却又透着一股奇怪。
茴香拉着子衿的手说,“小姐,这院子瘆得慌,我们不要去了吧!”有我
原来不止子衿,连茴香都发现了这院子不对劲。
子衿站在门前徘徊了许久,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这时只见那院门自己打了开来。
子衿这才发现,别家的院门都有门槛,而这林修竹的院门却没有门槛,而且那扇门,竟然不是木门,而是玄铁打造,十分厚重。
难怪看起来,总觉得怪异。
“小娘子,你借我一本书,说是三个月归还,结果这都过了一年多了,你倒是记起来了!”忽然,从门的正中间,传来一个声音,像是通过一段狭小的空间传来的,带着些许沉闷。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子衿对着屋子躬身,“先生,实在抱歉,子衿出了些状况,日前才回到京都。”
“既是这般,我便原谅你了,进屋吧!”林修竹话音刚落,屋里忽然窜出一只木头狗,嘚嘚的走到子衿几人面前。
“跟着它,不然我不负责救命!”自此,子衿也始终未能见到林修竹。
芷水与茴香性子活泼些,两人被那只木狗吸引,先谨慎的子衿与杏儿一步,跟着那只木狗走了进去。
子衿与杏儿互看一眼,无奈的跟了上去。
林修竹的外表虽然俊逸不凡,可那厅堂之上,简直不忍直视,子衿几人进去之后,简直连脚该放在哪里都觉得尴尬。
厅堂的光线不好,但是却不影响视物,地上墙上桌案上,全是工具木头和木屑,而林修竹,便坐在一堆木屑后面,抬头看了子衿一眼,便又低头继续拿着小矬子飞快的摆弄手里的活儿。
他的头发上,身上也如同地面一般,却是木屑。
“你先坐着,我给你弄个好玩的!”林修竹并未再看子衿一眼,却与她交谈。
子衿环顾了四周一圈,哎!算了,还是站着吧!
这屋子里,根本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随着他的专心摆弄,子衿的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了去,她走上前几步,想要看清楚林修竹手里正在制作的东西。
可杏儿却将她拦下来,并无声摇头,示意她不要靠近。
子衿淡然一笑,还是没有听了杏儿的劝告,走进了一步,仔细的看着林修竹。
林修竹大概摆弄了半个时辰,一个大约一尺半高的梳着两个小髻模样的小小人儿便做成了,他按了一下机关,那小人儿便直直的朝着子衿走了过来。(一尺等于三十三厘米。)
林修竹慢条斯理的将身上的木屑整理干净,确定容颜无损之后,才施施然走了出来,他走到子衿面前,躬身行礼,“草民见过王妃!”
子衿回礼,“先生客气了!”
芷水看得两眼发直,指着那小人儿说,“先生,这东西可有妙处?”
从外表上来看,他们也只觉得这小人儿做得精巧,便猜不到这到底有何用处。
林修竹走过来,将那小人儿抱起来,带到院子里之后,轻轻的按了一下他后背的机关,便有无数的小钢针从小小人儿的身体各处激射出去,那对面藤架上还来不及采摘的南瓜上,扎着无数的小钢针。
芷水惊呆了,茴香与杏儿也惊呆了,子衿却拧眉沉默,他这是何意?
“看来王妃还不知坊间传言,在下送王妃此礼,不知王妃可还合意?”林修竹看着子衿,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什么坊间传言?”子衿确实不知,若是有,为何她在琉璃阁未曾收到?
林修竹的目光被茴香的食盒吸引了去,他走到墙边,按了一下机关,便有桌椅从地面凭空而出,他喊茴香,“姑娘,那可是给我吃的?若是,便拿过来!”
茴香护住食盒,“你还没与我家小姐说,到底是什么坊间传言,休想吃!”
林修竹蹙眉,“我两天未曾进食了,你先让我吃点东西!”
说罢,便坐在主位上,等着茴香将食物送过去,子衿稳了稳心神,柔声对茴香说,“将食物给公子吧!”
“我想王妃也坐不住了,这是我当初设计此毒针娃娃的草图,你这般聪明的女子,定然知道该怎么使用,你现在归心似箭,我便不留你了!”
说着,林修竹抓起糕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子衿一路上都未曾说话,芷水见她一路拧眉不语,心知子衿一定是遇见什么大事情了,不然绝对不会这般忧心。
她也不敢打扰,与茴香杏儿坐在一处,静静的回到王府。
子衿一下马车,也没回去琉璃阁,便快步往琅琊阁走去。
琅琊阁里。
崇睿拿着手中的纸条,狠狠的将纸条捏成一团,眼里聚集出狂怒的风暴,可却被他用意志力生生的压制下来。
“可知是谁传出来的!”崇睿沉声问。
刚哲站在一旁,冷冽的说,“不知,还在查!”
“给你们一天时间,将流言查清楚!”崇睿知道流言不容易控制,也知道流言的杀伤力,所以他必须以最快的时间调查清楚。
“王爷,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想办法将流言控制下来!”刚哲淡淡的指明现在的第一要务,若是留言不止,慕子衿必然要受很大的伤害。
“魅影,你去查来源,刚哲你去,让玲珑引导言论,尽量减少对子衿造成的伤害。”这世界,传流言最快最凶的,永远都是女人。
两人领命,刚哲正欲行动,却见子衿带着茴香等人匆忙赶来,他想了想,又退了回来,告诉崇睿,“王妃过来了,且神色不对。”
“她去了哪里?”崇睿虽然知道子衿带着芷水出门了,却没有问明去向。
暗处的赤影站出来说,“王爷,王妃去了西城吊马街,去还那机关师的书。”
崇睿沉默,心知子衿必然也是听到了什么!
“你从窗户走,不要让她发现你!”崇睿不想让子衿知道这件事,还能瞒得住,他必然要瞒下来。
“诺!”刚哲言落,从窗户飞掠出去。
刚哲刚走,子衿便来到门口与唐宝见礼,“唐宝公公,我想见见王爷,劳烦您通传一下!”
“进来!”崇睿的声音,通过门扉传到子衿耳朵里,子衿有些急切的推门进来,转身便将别人关在门外。
崇睿见她头上细细密密的冒着些小汗珠子,心里不由有些心疼,他将子衿拉过来,用手绢替子衿擦拭了汗水,“你走得这般急作甚?”
“王爷,今日外面可有任何动静?”子衿看着崇睿,眼神中含着一抹忧伤,还有一抹恐慌。
崇睿仔细给子衿擦了汗,随手将手绢放在案上,淡淡的说,“无事,你问这作甚,可是你遇见了什么奇怪的事?”
“有人说,市集有关于我的不好的传言,王爷也没听说么?”子衿心里着急,便直接问了出来。
崇睿挑眉,步步逼近的靠近子衿,忽然低头与子衿对视,“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么?”
子衿无心与他逞口舌,别过头去,淡淡的说,“我被魂归抓走的事情,被人拿来做文章了是么?”
她虽是带着疑问,可心里却已然清楚,她所料应该八九不离十。
“没有的事!”崇睿拉她过去坐下,还给她倒了一盏茶,“你的手脚冰凉,喝杯热茶暖暖!”
子衿跺脚,“王爷若是不说,我便自己去市集听!”
子衿从小便混迹在市集上,她知道想要听第一手的流言,市集是不二之选。
“回来,你承担不了的!”崇睿拉着子衿的手腕,眼神里充满的担忧和不舍,他若放任子衿去市集听,他无法想象子衿要遭遇的一切。
子衿后退了一步,看来那些流言蜚语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崇睿再次将子衿拉回到椅子上坐下,将热茶放在她手上,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喝了一口热茶之后,子衿才算平静了些,她淡淡的问崇睿,“王爷,能不能告诉我,外面都传了些什么,我们要面临什么?”
崇睿拧眉,“你确定要听?”
子衿点头,“王爷若不告诉我,我又如何能分析形势,如何想到办法报答那人的良苦用心?”
崇睿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流言应该是昨晚上开始传出来的,但是今日才算真的传开,我们要面对的,有可能是被逼休妻。”
作为皇子的妻子,这等难听的流言,足够让皇后以保存皇家颜面为由,将子衿休妻,然后让崇睿另娶。
可崇睿终究还是没有将流言的内容告诉子衿……
“我要听内容!”子衿淡淡的,坚定的开口。
崇睿缓缓的摊开手掌,那里面躺着一张被崇睿揉成一团的纸条,上面写着:睿王妃,不守贞,跟个淫贼七八月,害了王爷绿帽戴,绿帽戴,不可算,欺骗皇上千金匣,里面装着个大王八。
“是昨夜,是昨夜传出来的,传言之人,必然是昨天在皇宫里面的人,李妃还是皇后?”子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敢想,若是李妃或者皇后,她们是有多恨子衿!
“不管是李妃还是皇后,我都不会放过她们!”崇睿淡淡的看着子衿,他宁愿此生再也无法站到高台上,即便不能真的将害母亲的人找出来,他也要让李妃与皇后为此事陪葬!
子衿握着那张纸条,像是握着一条冰冷的毒蛇!
崇睿的人查了三日,也未能查明到底流言是从哪里最先传出来,玲珑那边虽然传出子衿并未受魂归所害的传言,可远远没有她与魂归私通的消息来得劲爆,几乎没起到任何作用。
这个消息,很快便以一个适当的机会,从赵由之的奏折中,被传到了皇帝那里。
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看见消息后,大发雷霆,让人速速召见子衿与崇睿,还有赵由之。
与此同时,慕明杰以进宫给皇后送大闸蟹的机会,也将这个消息传到皇后耳中。
皇后得知消息后,便匆忙赶到养心殿,见到一地的奏章,她好脾气的一份份捡起来收好,像少年时皇帝每次发火时,她安抚他的神情一样。
“皇上,臣妾有一事,不知该如何同皇上说?”皇后将所有的奏章都收拾好之后,才与皇帝开口。
皇帝冷笑,“你有事便说,不必隐藏!”
皇后神色一闪,心里有些打鼓,可她是皇后,这事必须由她提起,不管皇帝的态度如何,她都该有自己的态度。
“皇上,今日臣妾的家侄明杰前来皇宫给臣妾送大闸蟹,与臣妾说起了一件事,臣妾不知该不该与皇上说起。”
皇帝捻着眉心,将赵由之的奏折丢在皇后面前,“可是为了这事?”
皇后看过之后,忧心忡忡的说,“是的,臣妾虽是子衿的姑母,但是臣妾更是这大月国的国母,皇子身边发生这等事情,这是臣妾的责任。”
“你且先等着,朕已然宣召子衿与崇睿,我们且先听听他们的说法!”皇帝虽然生气,可是他更愿意听听孩子们的解释。
“皇上,若是事情是真的,我们该怎么办?”皇后试探一般的问。
若是真的?
这个问题皇帝倒是没想到过,若然当真有此事,他到底能怎么办?
“那你便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只是不要伤害了那孩子!”在皇帝看来,子衿离开崇睿,对他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皇后点头,“那臣妾便知该如何处理了!”
这事只要皇帝不参与期间,崇睿与子衿基本上是无力回天的。
两人静静的等在养心殿,崇睿夫妻二人未曾来到,赵由之却先来了。
皇帝将奏折丢在跪在地上给他请安的赵由之身边,神色幽冷的问,“这是怎么回事,赵侍郎解释一下如何?”
赵由之不明所以,打开奏折一看,便激动的将奏折握在手里,冷声说,“求皇上明察,此事绝非臣下所为,这个人如此大胆,能盗用礼部印鉴,能模仿臣下笔迹,简直狼子野心。”
赵由之跪在地上,试图将皇帝的重心转移,他心里却备受煎熬,不知是谁,竟敢这般伤害子衿?
“你说不是你呈上来的?”皇帝拧眉问。
赵由之再次叩首,“求皇上明察,臣下的字迹自成一派,并不容易模仿,这个只要让太子太傅查看一下,便知真伪,而且臣下写的奏折,最后落款处,都会留下一枚幽兰印章,这皇上也是可以比对的。”
听完赵由之的话,皇帝叫李德安去取了之前赵由之呈上来的奏折,打开一看,却如赵由之所言,赵由之在落款处,确实印有小小一朵兰花。
“哼,这人好大的胆子,竟将心思用在这般算计之上。”皇帝虽未言明,但是言语之间,却很是不齿。
皇后解围一般的说道,“皇上,既然此事非赵侍郎所为,那关于子衿的谣传,是否也是被人构陷的?这人胆子当真大,居然连皇家子媳都敢陷害。”
皇帝沉吟,子衿被魂掳走,这是不争的事实,只是他在约见子衿与崇睿时,言谈中提起过,听他二人的口气,应当是无事才对。
可这毕竟是无法证实的事,他也不知他们当时有没有对自己撒谎。
收到传召的时候,崇睿人在军营,子衿人在府上,听闻皇帝同时传召他们俩,崇睿便知大事不妙,放下一切事务赶到皇宫门口等待子衿。
子衿在家里收到传召时,心里也已经有了定数,可是经过几天的沉淀,子衿心里不再惊慌,她带着茴香,从容入宫。
两人在宫墙边上会合,崇睿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伤害!”
子衿回握住崇睿的手,两人一起前往养心殿。
见他们依旧如平常一般携手前来,皇帝与皇后互看了一眼,神色都十分古怪。
子衿与崇睿见赵由之赫然在列,心里也是一顿,不由得担心子衿与赵由之的过往被人拔出来,此事更是说不清楚。
可眼下,他们也无能为力!
两人给帝后见礼,赵由之给两人见礼。
“子衿,坊间那些不堪入目的传言,你可知?”皇后看着子衿,一如既往的用慈爱的语气说着。
子衿点头,“子衿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你当如何解释此事,你得知道,即便你与崇睿情深似海,可皇家威仪却容不得半点瑕疵。”皇后之前已经得到皇帝首肯,所以在逼问子衿的时候,显然是放开了手脚的。
子衿被问得脸一阵苍白,“皇后娘娘,此事子衿心知不管如何解释,必然都难以开脱……”
子衿话没说完,便被皇后打断,“你既然知道不能开脱,那你便该知道,崇睿府上,你怕是回不去了。”
崇睿跪在地上,挺直了脊背,凉声说,“母后这般着急定子衿的罪么,她何错之有?”
皇后脸色一白,叹了口气柔声对崇睿说,“母后知道你舍不得子衿,可这事,母后与你父皇商议过了,没有别的办法。”
崇睿冷笑,动了动唇正要说话,却被子衿拦住,子衿跪在地上,柔柔一笑,“皇后娘娘,子衿能自证清白,只是须得请父皇屏退左右,连同王爷一道。”
听到子衿的话,崇睿一愣。
赵由之一愣,随之一喜。
皇帝和皇后也是一愣,尤其是皇后,听说子衿能自证清白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皇帝闻言,将所有的內侍宫女都屏退了去。
“你说说,你要如何自证清白!”皇帝对子衿说话,依旧是那么温和柔软。
“父皇,子衿有罪,子衿自知子衿说出口后,父皇定然会失望,可子衿却不愿与王爷劳燕分飞,只求父皇答应子衿,无论如何,都不要让我离开王爷,哪怕是死,子衿也要以崇睿妻子的名义而死。”
子衿没有求皇帝饶她性命,而是求他不要拆散子衿与崇睿,听到子衿的话,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
皇后见子衿迟迟不说如何自证清白,便有些严厉的开口训斥子衿,“你这孩子,这不存心戏耍我与皇上么?”
子衿淡淡的看了皇后一眼,起身走到皇帝身边,躬身说,“子衿想借父皇纸笔一用。”
皇帝准了后,子衿写了一行字,皇帝看后,脸色大变。
“李德安,进来!”
一干人等等在养心殿外,听到叫李德安,崇睿与赵由之皆是十分紧张,崇睿虽然大概能猜到子衿会用什么办法,却担心皇帝怪罪下来,子衿会一力承担。
李德安匆忙进去,又匆忙离开。
没多久,便招来了宫中四位德高望重的稳婆,见到稳婆,赵由之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狂热,还有深深的疼惜。
稳婆被叫来之后,皇后的脸色更加惨白,她没想到,子衿居然……
稳婆带着子衿进入内室,过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子衿才被人扶着走出来,脸上赫然挂着两行清泪。
“回禀皇上皇后,睿王妃却是处子之身无疑!”一名稳婆将结果告诉帝后,两人听后脸色皆是一凛。
“退下,出了这道门,便不许再传此事,此事若从你们口中传出去,朕灭了你们的九族!”皇帝淡淡的说着,屏退了那四名稳婆。
子衿跪在地上,无声流泪。
这泪,是真的屈辱!
“你这孩子,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要灭满门的!”皇后这下心里慌了,若是因此牵连慕家,那她当如何是好?
子衿跪在地上,闷声说,“皇上,此事时我一人之过错,与慕家与王爷皆无关,求皇上诛杀子衿一人。”
皇帝沉吟着,“你告诉朕,为何你嫁给崇睿三个年头,依旧保持着处子之身?”
“皇上,子衿当时出嫁,嫁得十分委屈,嫁给王爷非我所愿,加上嫡母有心羞辱,子衿嫁去王府时,只带了茴香与一套换洗衣物,连王府的下人都看不起子衿,当时王爷也是心怀怨愤,便刻意冷落了子衿,后来我们朝夕相对,王爷待我便极好,给我添置新衣,知道我喜欢看书,便收罗天下孤本给我解闷,原本一切顺理成章,子衿以为王爷会与我圆房,可他还是没有,后来子衿从卢嬷嬷那处得知,王爷少年时征战北荒,父亲刻意不去救援,差点让他命丧北荒,他心里一直不能原谅父亲,于是我们便挣扎许久,后来王爷倒是有心与我同房,可是子衿自尊心作祟,一直以药物威胁,不许王爷靠近子衿,于是就拖到现在。”
听子衿说完,皇后又急又气,子衿明里暗里的说慕家的过错,若是皇帝真的因为子衿与赵倾颜对慕家心存怨恨,那……
皇帝听后,却笑了起来,“你这性子呵……”竟将她母亲的倔强,学了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