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手里的信笺从手里飘落,像一片黄叶飘零,无依无靠。
绝笔!
母亲竟然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去京都的,虽然知道京都之行必然是有危险的,可有明觉大师一路随行,子衿以为,母亲必然是安全的。
可她没想到的是,母亲自己带着这般心境而去。
“魅影大哥,带上彩影师姐去通知师父,我们去京都!”子衿捂着伤口下榻,却被茴香拦住。
“不行,姐姐,你现在身子如何能长途跋涉?”
子衿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口不宜移动,可眼下赵倾颜这样离去,她如何能安枕无忧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
“皇后娘娘,这不是儿戏,您放心,我与彩影一起去,一定会将赵姑姑拦下来的!”魅影也不赞成子衿涉险。
“不,你们劝不了她!”从本质上而言,赵倾颜与子衿有一种共通,她们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情,一般人,也无法轻易改变她们的决定。
有的人像鸡蛋,看似坚硬,其实轻轻一碰就碎,可有些人却像水,看似柔弱,可是不管前方有任何阻碍,他还是执意要流向他的目的地。
而赵倾颜,就是这样如水的女人。
“那你也不能去,实在不行,我只能告诉陛下,让陛下去处理此事!”
“别,不能告诉崇睿!”崇睿打仗的时候,子衿并不想打扰他。
魅影拧眉,“那就请皇后娘娘以大局为重,不要为难我等!”
子衿沉默不言。
良久之后,才淡淡的说,“那就劳烦两位跑一趟,多谢!”
“皇后娘娘客气了!”魅影说完,便转身离去。
茴香期期艾艾的坐下来,握住子衿的手说,“姐姐,你说母亲会不会遇到危险?”
这个问题,子衿也无法回答。
两人相伴十几年,这是最难堪的一次沉默,茴香有些害怕此刻,找了个借口,便退出子衿的房间。
罗平城外。
崇睿正在与大月军队厮杀,彭城失守后,赵文修便及时调整了罗平的城防力量,从中将当年秦顺培植的势力利用起来防守崇睿。
丧子之痛,让秦顺各位痛恨崇睿,他悬赏,只要有人能取下崇睿头颅,秦顺便散尽家财,将家中田产地契金银财帛全都双手奉上。
在利益的趋势下,罗平的防守异常严密。
乱中,有北狄士兵举剑朝崇睿砍过来,黄影见状,狠狠一脚将那人踢开,可那人的剑还是划破了崇睿的手臂。
崇睿眸色沉沉的看着那人,那人却跪在乱军之中,“陛下,属下杀红了眼,竟将刀剑指向陛下,求陛下责罚。”
“你是该死,你若认错一般的士兵,倒也无可厚非,可你竟连我三哥都要认错,简直不可饶恕!”崇智举剑要砍杀那人。
却被崇睿一把拉住,“崇智,先攻下罗平再说!”
他没说要罚,也没说要放。
可崇智与黄影却留了心,始终守在崇睿身边。
第一次进攻,最终以失败告终。
整修时,有士兵提议,“陛下,为何不用滚火球,滚火球的威力巨大,想要攻城的话,非滚火球不可。”
“那城中,住着老百姓,有些甚至有可能是你们各位的父母兄弟姐妹,用滚火球攻城,无疑是自相残杀,我们只针对负隅顽抗的士兵,大月的老百姓与此事毫无关系,所以,滚火球不能用在攻打大月上,可懂?”
崇睿的神情严肃,言语冰冷,可战士们却听得热血沸腾。
“陛下心系万民,统一大月指日可待!”
在大家的歌功颂德声中,崇睿淡淡的看向罗平方向,对黄影耳语道,“你去查查,为何罗平守卫防守这般严密?”
“诺!”黄影说罢,便转身离去,人群中,有几个人互相用眼神交流,而后马上藏头藏尾,他们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其实一切都在崇睿的掌控之中。
军医跑上来,抱拳对崇睿说,“陛下受伤了,属下给陛下包扎一下。”
崇睿用手势阻止军医靠过来,而后举着手臂说,“今日,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一个穿着北狄士兵衣服的人,将朕砍伤,而他却说,他杀红了眼,不认得朕,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那个藏在人群中的士兵脸色大变,他想趁大家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的就逃离现场,可是却被崇智指着,“怎么,想跑?”
那士兵吓得腿发软,立刻跪行至崇睿面前,“陛下饶命啊,属下真的是杀红眼了,当时连对方是谁都没看清楚。”
“你们信么?”崇睿问。
“自然不信,作为北狄的士兵,不识陛下龙颜,原本就是死罪一条,何况他还企图行刺陛下,该杀之!”张桐站出来,眸色凉凉的看着人群中,那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每个人的身体,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呢,信么?”崇睿又问。
北狄士兵声势浩大的齐声言道,“杀!”
不要啊!
那人撕心裂肺的大喊,可崇睿却转身看着远处苍茫的山,轻轻的挥手说,“我不惧正面厮杀,可大月皇帝如此卑鄙,竟弄了这么个细作过来,不杀他,何以立君威?”
立君威!立君威!立君威!
北狄士兵附议,在他们的呐喊声中,那名士兵被张桐一剑砍了脑袋!
散去之后,崇智连忙找到崇睿,小声的问,“三哥,明明知道他们有问题,为何不干脆全杀了,今日之举,他日必成祸患!”
“今日我立了威,在未达到目的地之前,相信他们都不敢再动,你只需派人将他们看好便可!”崇睿留着他们,可是还有大用的。
崇智离开后,崇睿便提笔开始给子衿写信,以往出征,他给子衿写的信总是简短,此次他却有绵绵不绝的情话想与她说。
洋洋洒洒的,便写了一大篇。
半夜,黄影回来,来没来得及报告军情,崇睿便塞给他信,“让信鸽送回北狄去!”
黄影看着崇睿那卷得比鸽子腿还要大的纸卷,生无可恋的说,“陛下,您这是要写书啊?”
“叫你送你就送,啰嗦!”崇睿虽这般恶劣的态度,可耳朵根子却出卖了他。
黄影嘻嘻哈哈,“我心疼我的鸽子!”
“好啊,那我将玉影召回来,让她去送!”崇睿淡淡的说。
黄影嘴角抽了抽,“那还是让鸽子累吧!”
哎!
将书信送往北狄后,黄影便回来与崇睿报告他在罗平所探查到的一切,“陛下,罗平城中,几乎全是当年秦顺的旧部。”
“秦顺想找我报仇?”崇睿挑眉,不甚在意的样子。
黄影点头,“那是,为了杀陛下,他可是扬言要散尽家财以报答杀陛下之恩情!”
“秦顺散尽家财,那得是多大一笔钱?”崇睿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黄影,盯得黄影直发毛。
他拉紧衣襟,别扭的说,“陛下,能不能不这样看人家!”
崇睿被黄影恶心到了,从他俊挺如山峦的鼻中,冷冷呼出一个单音节,哼!
表示不屑!
“你不觉得秦家若是散尽家财,那将是一笔很可观的数目么?”崇睿挑眉,一副颇有兴致的样子。
黄影扶额,咬牙说,“你又想干嘛,你别忘了,你是皇帝,皇后娘娘娘家的宝藏,足够你用三生三世了。”
“谁会嫌银子多?”崇睿斜睨黄影。
“也是!”黄影勾唇,笑得比崇睿还要奸诈,“陛下想怎么做?”
崇睿淡声说,“你在罗平难道没有安排人?”
“有!”黄影斩钉截铁的说。
“嗯,那就好,我与你说……”崇睿与黄影耳语了一番,黄影听得一脸的精彩纷呈,末了只能对崇睿竖大拇指。
“你,真够丧德行的!”最后,黄影找不到一个贴切的形容词形容,也只有这一句话,能表达此刻黄影的心情。
崇睿挑眉,“事成之后,让玉影天天与你在一处,给你一份丰厚的聘礼,再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
“陛下,你太好了,我这就去办!”对付发情期的人,还有什么比这个跟有诱惑力?
黄影离去之后,崇睿勾唇,笑得一脸深沉。
翌日,罗平城下。
崇睿骑着三千,神色漠然的看着城楼上的大月守将,沉声说,“今日,你若打开城门,朕入城之后,自会放你们生路,可若是逼着朕打进去,那就别怪朕心狠手辣。”
罗平的守将又矮又胖,他踩着个凳子站在城楼上指着崇睿大骂,“崇睿,你这个逆贼,生于斯长于斯,你不思报国,却要与我们大月皇帝陛下同室操戈,还敢自称朕,不要脸。”
“哟,我二哥是手下无人可用了么,怎么找个骂街的娘们,你是想哭赢么?”崇智跳出来与那守将对骂。
崇睿端坐在他的战马上,眸色沉沉的看着城楼,一言不发。
那守将是后起之辈,崇睿等人都不识得他,被崇智这样一番抢白,那人脸胀成了猪肝色,气得手都在发抖。
半响才回过神来,指着崇智说,“哼,那就再打过!”
“打就打,本王莫不成还怕个娘们?”
随着崇智的诸般言语挑衅,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两军对峙,双方人马都静静的看着对方,等着自己的将领一声令下,崇睿未动,对方却高呼,“谁若能杀了崇睿,秦家的万贯家财可就是你的了。”
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很快双方人马便厮杀在一起,整个战场上,只剩下刀剑相残的叮当声,还有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这场战役,持续了一个时辰,对方人马越来越少,北狄士气越来越高。
战乱中,对方城楼上忽然一支箭羽疾飞而来,正中骑在战马上的崇睿的胸口,崇睿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的看着城楼上,抬起手指想说话,可却一头栽倒下来。
黄影扑上去搂住崇睿,“陛下,您没事吧?”
崇睿揪着黄影的衣领,狠狠的揪着,眼里迸发出无限的恨意,他想说话,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挣扎数下之后,抓着黄影衣襟的手指忽然失去力道,狠狠的摔在草地上。
北狄的士兵都懵了,他们引以为傲的战神,竟就这样死了?
啊!
黄影仰头长啸,他站起身来,浑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气,“给我杀,鸡犬不留!”
黄影的怒吼,让那些人恢复了理智,崇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带头厮杀,“杀了他们,为我三哥报仇!”
群雄激愤的后果,自然是将这个战场变成了一个炼狱,一个修罗场。
很快,罗平前来出战的官兵全部被北狄将士杀死,可罗平守将却十分高兴,因为崇睿死了,崇睿死了就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要赢了。
战场上,北狄将士跪在崇睿的尸体前,齐声哀嚎,“陛下!”
哈哈哈!
罗平守将大笑着,“是谁杀的崇睿,站出来!”
一个士兵站出来,恭恭敬敬的说,“回将军,是属下!”
“好,好样的,本将军马上上奏朝廷,你速去领赏吧!”没想到,这人到还挺讲道义。
“谢将军,属下此去若真能领到奖赏,愿分将军一半,富贵荣华,属下愿与将军共享!”那士兵激动不已,没想到天上真的掉馅饼来,将他砸晕了。
两日后,大月皇宫。
崇德端坐于主位上,眉眼含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兵,温言道,“确信崇睿已亡么?”
“是的,属下站在城楼上,一箭击穿了他的胸腔,他的贴身侍卫与崇智亲自证实,崇睿确实已经阵亡。”那士兵跪在地上,说得不卑不亢。
“好!”崇德一掌拍在龙椅的龙头上,兴奋得双唇颤抖,除了叫好,竟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而庙堂下的秦顺,此时双唇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赵文修勾唇浅笑,“秦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将家财统计整理好,兑现诺言才是!”
这……
“陛下……”当初秦顺是很笃定崇睿非一般人能伤害的,所以才大放厥词,想在崇德面前讨个好。
可万万没想到,这士兵,这士兵,他竟真的将崇睿杀死了。
崇德自顾兴奋,崇睿若身亡,对他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事,只要崇睿死了,他便可以安坐高台,再也无需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怎么,秦大人想赖账不成?”赵文修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收拾秦顺,如今见他吃瘪,自然是卯足了劲要落井下石。
“谁知那崇睿是不是诈死?”秦顺拂袖,抵赖抵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崇德还是保持着那喜欢当和事老的性格,他说,“若不然,等北狄退兵之后再议?”
“陛下,我与将军许诺,得到家财之后,定要酬谢将军一半,秦大人若是输不起,当时就不该这般大话!”那士兵将秦顺与崇德皆想赖账,神色间已然不快。
“大胆,竟敢质疑陛下,来人,给我哦拖出去斩了!”秦顺现在巴不得这士兵死一千次一万次。
“且慢!”
赵文修拱手,对高台上的崇德说,“陛下,崇睿是人非神,当着千万将士的面,他若诈死,自然逃不过臣下的耳目,罗平守将的奏折写得分明,崇睿已死,秦大人当着天下人许诺,却不兑现,陛下如何服众?大月正值生死存亡之际,若是没有将士拼杀,何来大月繁荣昌盛?”
崇德一听,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便立刻变了颜色,淡声对秦顺说,“秦大人,既然对将士许诺,便要兑现才好!”
“是!”秦顺心如死灰,可皇帝下令,他若不尊,只怕赵文修定要告他欺君,到时候不仅要散尽家财,还有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秦顺暗自咬牙,在心里腹诽,“崇德这个蠢货,当了皇帝还是根墙头草,今日且先让赵文修得意,他日老夫必定骑在他赵文修头上,哼!”
崇德对那士兵说,“除去万贯家财,你还想要些什么?”
“陛下,属下别无所求,只想回到罗平,报答陛下恩德,将北狄逆贼阻杀在罗平城下!”
“好,男儿志在四方英雄就该征战沙场,朕准了,秦大人,去办吧!”
“诺!”秦顺面如死灰的回答。
临走前,赵文修还凉凉的说了一句,“秦大人可不能藏私,私藏便等于欺君!”
哼!
秦顺领着那小兵离去,丝毫不给赵文修好脸色。
自从两天前,崇睿战死之后,北狄士兵便没有再对罗平发动攻击,崇睿亡故,掌权者自然就变成了崇智。
北狄士兵义愤填膺,纷纷围在崇智的大帐前,“王爷,这都过去两日了,陛下尸骨未寒,难道王爷便不想替陛下报仇么?”
“报仇自然是要报的,可是如今罗平守军士气大振,并不是攻城的好时机,待时机到了,本王自然会血洗罗平军营,替三哥报仇!”
时机!
好时机?
“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
崇智淡笑,“就这两天之内,到时我若不能给大家一个交代,我便自刎于三哥墓前,以死谢罪!”
崇智的孤绝,总算是平息了士兵的怒气。
大月京都,秦顺府邸。
秦顺将家中房契田产尽数交给小兵,小兵倒也十分聪明,当即便叫了银号老板前来验收,全部抵押成银票,因为小兵要价低于市价,那掌柜的自然是高兴得手舞足蹈,替他清点时也是十分卖力。
看着自己积攒了一辈子的身家,就这样便宜了一个无名小卒,秦顺气得胸闷气短,他妻子小妾还跟他大吵大闹,那边吵得热火朝天,小兵这边却与掌柜的,美滋滋的将秦顺家财尽数折成现银。
从秦家离开后,那小兵便去到银号,要求老板给他银子古董抵银票,那老板是做生意的,自然是十分精明,他一看便知这里面定有问题,便找了借口说,“小号如今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那我便杀了你还有你全家!”说罢,那小兵忽然凶狠的将一颗毒药放进掌柜的嘴里。
掌柜的被吓得双腿发软,为了能活命,他只能将库房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供小兵挑选。
虽说只是个小兵,可这小子眼光倒是毒辣得很,他不看金银财帛,专挑贵的古董拿,且所挑的每一种古董皆是价值连城。
掌柜的肉疼不已,连忙跪地求饶,“公子,这银号是赵大人的私产,您这般空手套白狼,小的还要不要活命了呀!”
小兵一听是赵文修的私产,便乐了,“既是赵大人家的,那我多拿几件!”
呜!
那掌柜的死的心都有了。
小兵从库房拿走二十五件珍贵古董,市面价值最少上两亿两银子,看着小兵大摇大摆的带着东西离去,掌柜的心如死灰,一不做二不休,学着那小兵的样子,挑了几件要紧的,而后举家潜逃。
赵文修得知后,气得差点吐血,他以为自己摆了秦顺一道,没想到,却被个无名小卒摆了一道。
不对……
赵文修忽然意识到事情诡异至极,他狠狠的一拳打在圆柱上,咬牙道,“崇睿!”
赵由之从屋里走出来,眸色淡淡的看着赵文修,这段日子,他消瘦得不成人样,且神情沮丧。
赵文修见赵由之走出来,冷声说,“你怎么照顾的少爷,回房去!”
一个穿着桃红色透色衣衫的女子,连忙走出来,扶着赵由之的手说,“夫君,我们回房去吧?”
“谁是你夫君,你这等不要脸的女子,也配做我赵由之的娘子,我娘子在北狄,我娘子是两朝最尊贵的公主,她叫芷水!”赵由之狠厉的推开那女子,愤然离去。
女子见状,不见丝毫委屈,扭腰摆胯的便跟了上去。
赵文修阴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这世间的男人,最难抵御温柔乡,儿子,总有一天,你会感激父亲的。”
而后,赵文修派人全力搜查那小兵,可那人却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一路前往罗平的道路上。
两日后。
罗平城下,北狄驻军大营。
黄影将书信往崇智大帐中的桌案上一放,嬉笑着说,“陛下,成了!”
那穿着崇智铠甲的男子回头,眉眼如画,鼻梁俊挺,薄唇轻抿的谪仙般的人物,哪里是崇智,分明就是崇睿。
他接过信笺看了一下,淡声说,“你让谁去的?”
“旧影!”
崇睿眸色一亮,“莫怪能完成得如此出色,他什么时候混进去的?”
“皇后娘娘受伤,陛下无暇管理俗务,我料定最终陛下还是会东征,便将旧影安插在罗平城中,没想到,歪打正着。”黄影笑得像偷腥的猫,接着说,“遇见比陛下更贪财的旧影,赵文修与秦顺,真可怜!”
这是怎样回事?
为何已经死亡的崇睿,会安然无恙的端坐在崇智大帐之中?
原来,那日崇睿打定主意想要讹秦顺的银子,两人便合计好了,让他们藏在罗平的暗哨与他们里应外合,一起讹银子。
崇睿这边,他让黄影偷偷将赵文修的一个身形与崇睿相似的细作抓起来,易容成崇睿的样子,而后毒哑,由黄影用隐身术将他带到战场上,带到崇睿身边,在给了对方信号之后,黄影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被他们控制的细作带上崇睿的马背,片刻之间,便偷龙转凤,将崇睿从拉到黄影的隐身术中,让那替死鬼骑在战马上,接受旧影致命一箭。
然后,便有了“崇睿”被对方无名小卒杀死的惨烈。
崇智从外面走进来,怨声载道的说,“三哥,你再不露面,那些士兵我便真的压不住了。”
崇睿心情大好,勾唇淡笑着说,“走吧,出去整理军队,再次攻城!”
“得手了?”崇智颇有兴致的问。
黄影大笑,将信笺拍在崇智胸口,“自己看吧!”
而后便替崇睿换上他自己的铠甲,崇睿看着披风上那大大的“睿”字,眸色温柔得滴水。
“走,尽快杀到京都!”崇睿潇洒的将披风披上,而后便大刀阔斧的走了出去。
崇智问,“三哥这是怎么了?这般急切!”
黄影指了指披风,用口型说,“发骚!”
哦哈哈哈!
崇智秒懂,而后拉着黄影说,“你们就这样讹了秦顺所有家财,顺便讹了人家赵文修这么大一笔?”
“不可以?”黄影拧眉,姿态傲慢!
崇智对他竖大拇指,“怎么不可以,你们青峰山都出的什么妖怪,一个比一个狠!”
“狼妖!”黄影说罢,便追了出去,崇智将信笺整理好揣在怀里,而后美滋滋的追了上去。
北狄士兵正无精打采的练兵,忽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难道朕不在,你们便想偷懒不成?”
“鬼啊!”有士兵大叫一声,而后现场乱成一团。
张桐也是知情人,他指着地上的影子说,“嚎什么嚎,你们都瞎了,没看见地上那么长的影子么?”
张桐一句话,让现场瞬间平息下来,所有人都仰望着崇睿,良久之后,爆发出一阵欢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睿拱手,将自己讹钱的计谋美化之后,传达给每一个大月的士兵,那些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对崇睿佩服得五体投地。
末了,崇睿说,“为了弥补大家被蒙在鼓里所受的伤,今夜不管战事如何,我请大家喝酒吃肉!”
行军途中,能喝上一顿酒,简直不要太美好!
一时间士气大振。
兵贵神速,崇睿即刻便集结大军,往罗平城门奔去。
罗平守将自以为崇睿一死,他便高枕无忧,整日躺在守备府中,让小妾给捏捏肩捶捶腿,乏了便抱着小妾做梦,梦见那小士兵带来无数金银珠宝孝敬他。
却不知,崇睿已然兵临城下。
罗平守卫城口的士兵见崇睿死而复活,吓得魂不附体,加上守备不在,溃不成军。
黄影与崇智等人领着二十几个武功好的,一同跃上城楼,一路拼杀,将城门大开,引北狄将士入城。
沿途,凡是士兵,皆被杀手。
“城中百姓,快速归家锁门,北狄皇帝陛下崇睿御驾亲征,收复大月,我军承诺,不伤贫民,是以快速回家锁门,为避免误伤,切不可出门。”
张桐一路喊过去,大街上瞬间便空无一人。
崇睿领着北狄士兵一路杀到守备府,那罗平守备见崇睿死而复生,又惊又怒,可这人倒有些气节,为了避免被崇睿折辱,他挥刀自刎,结束了他年轻的生命。
崇睿攻破罗平的消息两日之后传到京都,知道自己被崇睿摆了一道的赵文修,并未在小兵潜逃当日将事情告知崇德,而是私自按了下来。
大殿之上。
崇德面如死灰的看着在殿前嚎啕大哭的秦顺,心里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
秦顺指着赵文修的鼻子破声大骂,“赵文修,你我同朝为官,你如此见不得我好,我说缓些日子将家财交给那小兵,你非要让我当日兑现,如今可好,白白让崇睿得了那么多银子。”
赵文修没敢说,他自己也折损了上亿两银子。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秦顺,“若不是你大放厥词,如何会有这许多事端,当日若是不将银子交给那小兵,当日罗平便会被北狄攻陷,接下来的青州锦州,崇睿也会如入无人之境。”
“你分明就是想公报私仇,如今老夫折损的银子,当由你来赔!”秦顺一转脸,又换上楚楚可怜的样子对崇德说,“陛下啊,赵文修他这般欺负臣下,臣下对大月的一片忠心,就这般被践踏了,臣下心里不平啊!”
经过此事,崇德看待赵文修的眼神也变得怪异,当初他与秦顺都觉得战后再说此事也不急,可赵文修非要如此这般,现在让崇睿如虎添翼,他心里自然是怨恨的。
“当日确是赵相决策失误,害的秦大人失去家财,这事,赵相便自己看着办吧!”谁说崇德不聪明,这一招四两拨千斤,将所有的难题都丢给赵文修。
赵家一直以文立足于朝堂之上,虽然也有他们的嫡亲下属在军队之中,可是远不如秦顺经营的风生水起,现在朝廷正是用得上秦顺的时候,为了他的大计,赵文修不得不忍。
他冷声说,“既是如此,那臣下的家财分一半给秦大人如何?”
在赵文修幽冷的眼神中,崇德只觉得浑身发冷,可为了天家威严,他还是强忍着那种惧意,对秦顺说,“赵相也是为国考量,秦大人便不要计较太多,他愿许你一半家财,此事便就此作罢吧。”
秦顺不干,“陛下,若是赵相欺瞒,那臣下岂不亏大了?”
“我与秦大人同朝为官,我有父辈封荫,家财且不过这么多,难道贫民出身的秦大人的家财比我赵家还多?”
赵文修这句话看似轻飘飘,可秦顺却吓得全身发麻,他若是承认了自己家财比赵文修丰厚,那赵文修必然会说他贪赃枉法。
罢了,能膈应他一回,秦顺也觉得值了。
“既是如此,那下官便多谢相爷了!”两人针锋相对,谁也没发现,高台之上的崇德的眼中,闪过一抹强烈的杀气。
北狄皇宫。
因为离得近,加上没有人从中作梗,崇睿这仗打得相对比当年攻打西凉轻松,是以书信往来,自然也比以往更加频繁。
崇睿连连告捷,子衿却依旧心难安,赵倾颜的事情,她摇摆不定,不知该不该与崇睿说起,越往京都,凶险便越大,子衿心里也越发着急,不知如何是好。
几次提笔,想跟崇睿实话实说,可几次都被子衿捏成一团,丢在桌案上。
这段日子,芷水忙着养胎,最常来看望的,便是茴香与晓芳。
晓芳性子虽然跳脱,可她却无比聪明,知道子衿这段日子,一定是经历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以至于出现赵倾颜出走,芷水病倒这样的事。
而这一件件的事,很明显的指向赵家。
思来想去,晓芳还是决定去找子衿谈谈,临去未央宫前,晓芳特意去了一趟御膳房,见案上有一碗莲子粥,晓芳便对御厨说,“这碗粥我端去给皇后娘娘,你们再弄一碗吧。”
“诺!”那御厨见是晓芳,哪里还敢有意见,连忙恭送晓芳离去。
叩叩叩!
随着三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子衿无奈的放下手中的奏折,不用问,会这样急切敲门的,除了晓芳,也不做第二人想。
“请进!”子衿的声音从帘幔后面传出来,听得不是很真切。
晓芳端着莲子粥走进来,屈膝说,“师嫂,我给你准备了一碗莲子粥,尝尝可好?
“好!”即便心里十分清楚,晓芳无事献殷勤,可子衿还是十分温柔的配合她。
将莲子粥接手过去之后,子衿刚舀了一勺子放在嘴边,脸色便变了变,她将勺子放下,对晓芳说,“去查查,这粥是要给谁准备的,都有谁经手过?”
“怎么?”晓芳忽然全身戒备的问子衿。
子衿用口型说,“有毒!”
子衿刚说完,晓芳便像箭一般的冲了出去,墨影从暗处走出来问,“怎么回事?”
子衿睨了一眼那碗莲子粥一眼,墨影便懂了。
“墨影大哥,知会师父与清虚前辈一声,让他们近日小心些!”子衿想不出这时候,还有谁竟敢在北狄皇宫之中下毒。
墨影发了信号弹,赤影便连忙赶了过来,墨影对赤影耳语一番,而后让他去通知清虚老人与青山老人。
因为不是常日的用膳时间,御厨几乎都在休息,御膳房如同晓芳去拿粥时一样,只有那个御厨在,晓芳抓着那个御厨的衣领便问,“这粥谁煮的?”
“晓芳姑姑,这……这是奴才煮的,怎么了?”御厨见晓芳脸色不善,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还有谁动过?”
这下,御厨终于意识到,这粥定然是出了问题了,当下便吓得满头大汗,“姑姑饶命啊,这御膳房人来人往,奴才实在不知还有谁动过这粥。”
“当初皇后娘娘曾立下制度,一人经手一物,从选材到最后成品,他人皆不可经手,你煮的粥,不可能不守着,出了问题,掉的可是你的脑袋。”晓芳眸色凉凉的看着厨师,语气森然可怖。
一听要掉脑袋,那御厨急的汗如雨下,“姑姑,晓芳姑姑,这奴才是守着的,但是也没这般盯着看,人来人往,奴才是真不知道谁碰过啊。”
“那人要想在粥里下毒,定然要揭开盖子,这样一个明显的动作,你不可能看不见。”晓芳的耐心都快用光了。
可那御厨一脸灰败,却是真的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那你便只能替那人去死!”说罢,晓芳便抓起案上的菜刀,准备活劈了这御厨。
这时,一个厨娘走了进来,看到晓芳手拿菜刀要劈御厨,吓得连忙跑过来,抓着晓芳的手问,“姑姑何故要伤我丈夫?”
丈夫?
“你丈夫煮的粥里有毒,若不是皇后娘娘懂得药理,此刻早已中毒,我不杀他,难道是你?”晓芳将御厨放下,转而逼问厨娘。
什么?
“姑姑说粥里有毒?”厨娘一听,也是脸色大变。
“等等,姑姑容我想想,这粥有人碰过!”
听了厨娘的话,晓芳危险的眯着眼,并未打扰她,她若是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们夫妻二人都难逃一死。
“对了,是锁儿姑娘,锁儿姑娘在揽月宫当差,是她让熬的莲子粥,后来她来看过,说是太子殿下非要现在喝粥,让我们给看看粥好了没?当时她揭开了盖子。”想了许久,厨娘终于想到了锁儿。
什么?
“你说这粥是要给子归的?”晓芳大惊失色,对他夫妇二人说,“若是第三人知道此事,你们俩一个也别想活。”
那夫妇二人吓得连忙捂住嘴,表示绝对不可能对外说出去一个字。
晓芳这才往揽月宫飞奔而去。
赤影还没走到揽月宫,晓芳已经来到,她拉着青山老人的手问,“子归呢?”
青山老人晃荡着双腿说,“刚喝下莲子粥,在后院耍锦鲤玩儿呢!”
“你说他将那碗莲子粥喝下去了?”晓芳又急又怒,顾不得揍她爹一顿,连忙往后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