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其中却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崇睿自然听懂了!
之后,赵文涛如数将自己的资产上交,他的田产几乎占了赵家产业的一半,金银财宝更是不计其数,这般庞大的数量,让崇睿都不免心惊。
赵文涛原本以为崇睿一定会杀了他,可崇睿没有,他没收了赵文涛的家业之后,便放赵文涛与其妻儿离开。
同时被逐出北狄的,还有赵家其他宗亲,崇睿用赵文涛的银子,买了赵家余下的地,一场风波,在崇睿的宽宏大量与深思熟虑中,轻松化解。
一切平息之后,土地推行制也渐渐走上正轨,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分到土地而对崇睿感恩戴德,子衿心里也替他高兴。
虽然推行的时候,也会遇见许多问题,但都在可控范围内,对与崇睿而言,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眼看着,他们就要成功!
子衿一直都知道,崇睿宅心仁厚,会是一个好君王,大月失去崇睿,是巨大的损失。
转眼,已然进入腊月中旬。
北荒的的冬天进入最冷的季节,不管昨日打扫得多么干净的院落,经过一夜之后,积雪总能堆积有人高,连出门都不得其法。
这日,萧乾朗找到崇睿,两人在大殿商议,萧乾朗说,“陛下,国库吃紧,连年关都支撑不住,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崇睿正在处理奏折,听了萧乾朗的话,他没有吱声,却长叹一声。
这话刚好被去送参茶的杏儿听见,杏儿回来便与子衿说,“皇后娘娘,国库吃紧,那户部侍郎说,年关都坚持不过去,我见陛下愁容满面,想来也是想不到办法了。”
子衿放下手中的书,淡淡的说,“你去请皇上来,我去给他做些面条吃。”
她也不提国库之事,只是杏儿见子衿如此淡定,心里便也不慌了,连忙去请崇睿。
“陛下,皇后娘娘说请您过去一趟!”杏儿也不说为何,只是站在门口屈膝给崇睿行礼,说完便安静的退至一旁,再也不说话。
经过上次赵家事件,萧乾朗便已经看不起子衿,如今他正与崇睿商议正事,子衿却叫个宫女来叫崇睿离开,他更是毫不掩饰对子衿的鄙视。
崇睿埋首在成堆的文件中,也没看清楚萧乾朗的表情,便淡淡的说,“萧卿你先退下吧,银子的事情,容朕想想!”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萧乾朗没有了离开,而是拱手站在大殿中间,淡淡的看着崇睿。
崇睿抬头看他一眼,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奏折,“你且说说!”
“陛下乃是一国之君,皇后娘娘若是识大体,便该懂得进退有度,可她却恃宠而骄,屡次冲撞陛下,如今更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难道陛下不觉该管管么?”
萧乾朗的性子很直,他明知崇睿独宠慕子衿一人,为了她,拒绝一切联姻,不纳妃,不选秀,就连宫女都不添置。
“萧卿直言,朕心甚慰,可你却不了解她,当年若不是她在大月皇宫斡旋,朕就只能是一个被扁北荒的废王爷,可因为她,朕得报杀母之仇,得这么多人拥戴,得如今北狄的大好江山,这一切,她居功至伟,外界关于她的传说,一句不假,甚至还有更多你所不知的事,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慢慢的,你就会发现。”
崇睿不求人人都发现子衿的好,萧乾朗直言的做法他也不反对,若是萧乾朗背后对付子衿,他定然不会让他继续活着。
“或许臣是真的不懂,可陛下是一国之君,如此宠溺,终归不好!”祸水误国,独宠一人终究对国事不利,或许……
“她是朕的妻,她值得朕万千宠爱,再说,她主动寻朕,必然是有正事!崇睿挑眉看萧乾朗,却也没有责怪之意。
“皇上为何不与豪门大户联姻,这样,国库自然……”
萧乾朗的话没说完,便被崇睿打断,“你或许不了解皇后,但是她值得朕这般对待,日后休要再提纳妃之事!”
萧乾朗见崇睿不高兴了,连忙躬身说,“关于皇后娘娘,微臣或许过于武断,不管如何,陛下却是好陛下,臣这就告退!”
言落,萧乾朗疾步越过守在一旁的杏儿,往宫外走去。
崇睿抱着一叠奏折递给杏儿,淡声说,“走吧!”
“诺!”杏儿屈膝,而后接过东西,恭谦的跟在崇睿身后。
崇睿去到东院时,子衿已然做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为了让崇睿吃着开心,子衿还特意加了辣椒,黄的煎蛋,红的辣椒,还有细碎的羊肉沫,熬制得浓郁的高汤,绿的葱花,光是看色泽,便已经觉得十分可口。
“陛下,吃碗面可好?”子衿见他,便迎上来。
崇睿淡笑,“还是你最懂我,刚好有些饿了,奏折归你,面归我!”
一碗汤面,让他笑得如此满足。
子衿将奏折放到一边,严肃的问,“我听说,国库空虚,已经支持不到年关了,是么?”
崇睿夹了一筷子面,正要送进嘴里,听了子衿的话,他将面放下,竟有些食不下咽。
子衿走过来,温柔的从崇睿手里接了筷子过去,夹了一筷子面放在崇睿嘴边,崇睿失笑,“我一个大男人,除非你用唇渡给我,否则概不接受。”
说罢,崇睿便将筷子接过去,继续吃了起来。
子衿知道,崇睿不想告诉她,是因为不想她跟着操心,可她如何不操心,打从一开始,她便知道,崇睿迟早要面临这样的难题。
“陛下,我若告诉你,我有很多很多的银子,你会信么?”子衿严肃的问。
崇睿摇头,“我信,你与阮太医之间的秘密,定然就是与此事有关,是吧?”
呃!
子衿几乎忘了,崇睿有异于常人的洞察力。
“你不想知道,我为何会有这么多银子么?”那些银子,子衿竟不知从何说起。
“你若能说,自然会与我说,你不说,就说明一定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若是觉得为难,便不说,我不问便是!”崇睿始终相信,他与子衿之间,只有不能说的事,没有秘密。
子衿思量了片刻之后,才开口说,“岐山之中,有前朝留下的密宝,那是前朝在落败之前,埋藏在岐山之中用于复国的宝藏,而我,是前朝公主。”
崇睿错愕的看着子衿,他原以为,子衿手里的宝藏,可能与某个落没的贵族有关,可万万没想到,她竟是前朝公主。
“你说的,是岐山宝藏么?”岐山宝藏在北荒流传甚广,传说中,岐山宝藏有足以颠覆整个大月的宝藏,得宝藏者,可得天下。
“是,师傅说,我背负着整个王族的命运,他让我依附于你,而后利用你复国,可对我而言,复国与否,并无实际意义,北狄在你手里,只会更加辉煌,我从未想过复国,所以一直隐瞒着那些宝藏。”
好几次,子衿都想告诉崇睿,告诉他自己手里握着一支秘密保障,可每次,她都能看到师父身前那迫切想复国的样子,每次,她都隐忍下来。
“那既是前朝的宝藏,便让它留在前朝的龙脉之上,你放心,我会度过这个难关的!”崇睿嘴上说着能度过难关,其实他自己也不知,如何才能度过此关。
可是,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却不愿让子衿为难。
“我是前朝最后一个后裔,撕狼是最后一个得到宝藏的线索,多年前,你阴差阳错寻得撕狼,多年后,你阳错阴差得到前朝公主,这些宝藏,被命运推到你手里,便该你拥有。”
子衿说完,崇睿也刚好吃完。
他放下筷子,揉了揉子衿的头,柔声说,“我是男人,我自有办法能度此难关,你就不要管了,你只需帮我将这些奏折处理好,我要去寻赵由之商议早春之前土地能否分配完毕。”
崇睿若是坚持的东西,子衿根本无法撼动。
可他也忘了,子衿坚持的东西,崇睿也一样无法撼动!
崇睿离开之后,子衿便喊,“玉影姐姐,可否出来一见?”
玉影从暗处走来,像一朵空谷幽兰,犹自带香,她历来都是美的,不管是在京都的玲珑姑娘,还是现在的玉影姐姐,她的美依旧夺人心魂。
“皇后娘娘有何事?”玉影淡淡一笑,与子衿站在一处,竟也不遑多让。
“玉影姐姐想必也知道,如今国库空虚,陛下已然坚持不住多久,可他偏生要凭自己去处理,可冬季的北荒,根本就没有任何可寻之机,我想……”
子衿话没说完,玉影便拒绝了她,“皇后娘娘你莫要说笑了,若是陛下得知,我们可都会很惨!”
哎!
子衿叹息,“即便你不助我,我也要去寻墨影大哥,最不济,我还有赤影可寻,若不然我便不将杏儿嫁给他……”
子衿的话再次被打断,这次打断子衿的,确是赤影,他从暗处走来,恨声说,“谁说我不答应,就算师兄师姐都不同意,我也陪娘娘去闯岐山,就是你必须将杏儿许配给我。”
杏儿在一旁气得直跺脚,“你就会添乱,你快些回去,不然……”
最终,杏儿还是没舍得将狠话说出口。
子衿淡笑一笑,“赤影大哥,你去替我找上墨影大哥与魅影大哥,还有绯影师姐,我带你们去闯岐山!”
“皇后娘娘,凡有宝藏,势必凶险,这个道理,相信皇后娘娘不会不懂,您贸然去闯岐山,若是出事,陛下当如何是好?”玉影见子衿确实要去,吓得连忙阻止。
子衿拉着玉影的手,语重心长的说,“玉影师姐,如今北狄正是百废待兴,冬日的北狄几乎没有任何营生,陛下说他自己会想办法,除了去邻国借,他没有任何办法,他连我的银子都不肯要,如何开得了这个口,这时我若不帮他,我有何脸面对得起他那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子衿指着墙上被裱起来的那副画,崇睿的心意,就是她最好的回报!
“好,我与你同去,后半夜皇上起身上朝之后走,此去岐山,以我们的脚程,不过半日路程,若是顺利,当日我们便能赶回来,白日里,他没有时间回来,我们只需让晓芳和茴香兜着,自然便能瞒住他。”
玉影真不愧是素衣坊的大当家,做事条理清晰,有条不紊。
决定好之后,子衿便开始为夜间的行程做准备,她没有事先去与茴香说,以茴香的性子,指不定就告诉刚哲了,以刚哲的性子,他自然事事都不会瞒着崇睿。
可是,茴香日日都要与子衿见面,若是一直不告诉她,也势必不行,子衿只好让晓芳稳住她。
墨影与魅影也知崇睿定然闯不过年关,为了崇睿,他们也是豁出去了,只盼着能帮保护好子衿。
是夜,子衿特意吃了安神药早睡,为的就是不让崇睿与她照面,她害怕两人照面,崇睿便会发现她的不对劲,若是被他知晓,那她就别想走。
崇睿回来时,子衿已然入梦,崇睿便没舍得打扰她,抱着她一夜无梦,到上朝时间,便起身去上朝去了。
崇睿离开之后,子衿也没醒来,因为之前与子衿商量好的,玉影便用鼻烟壶将子衿弄醒,为赶时间,子衿起身之后,只简单束发,便去后院撕狼的房间带着撕狼,与墨影魅影绯影玉影还有赤影一同离开了皇宫。
夜里的北风呼啸着,打在脸上像刀割一般的疼,好在临出门前,玉影给她准备了一条软巾捂住口鼻,要不然子衿真怀疑,自己的脸会不会被刮伤。
撕狼似乎对岐山也特别敏感,子衿指了岐山方向之后,撕狼便一路狂奔,竟与轻功极好的影卫们比肩而行。
疾风之中,魅影淡声说,“想不到这撕狼这么厉害!”
“能做守护一整个王朝的宝藏的狗,他若没两把刷子,好意思么?”墨影说话还是那般毒辣。
丽影性子与晓芳相似,为人比较活泼,听见墨影的话,她轻笑着说,“撕狼,大师兄看不起你,咬他!”
玉影一路护着子衿,见他们还有心思笑闹,也是无语。
“你们都好好赶路,一个比一个话多!”玉影一说话,所有人便都闭嘴。
天亮时,他们已然赶到岐山脚下。
子衿被玉影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看着巍峨的岐山,她心里一片迷茫。
师父曾说,当年大月打败前朝后,曾大肆屠杀族人,若不是他们藏身到岐山之中,只怕早已全部亡故。
两百年,这里沉睡了她的先祖,可她却是第一次来。
“王妃,这从何入门?”赤影傻呆呆的看着人迹罕至的岐山,大雪封山之后,这里更是连山上的树都几乎被埋在大雪中。
子衿蹲下来问撕狼,“你知道路的对么?”
撕狼是引路人,子衿是钥匙,也是地图,小时候师傅曾不止一次教她开门的方法,那些地图,即便附身到慕子衿身上来,她也依旧记得十分清楚。
撕狼蹭子衿,而后开始刨雪。
撕狼体型硕大,没多久,便在看似一样的积雪中,刨出一条通往山洞的路,只是那山洞十分幽深,看上去神秘而悠长,让人不敢轻易往前行走。
可撕狼却大摇大摆的往里走,那架势,全然是回家的样子。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赤影跺脚说,“总不能被一只狗比下去吧,走着!”
呃!
众人默,只能跟着一同往里走。
子衿原本以为被积雪覆盖,山洞定然十分湿冷,可没想到进去之后,却发现山洞意外的干燥温暖,她取下斗篷,静静的走在队伍中间。
“这山洞到底有多长?”走了许久还未见目的地,赤影便有些慌,说话的语气也十分急躁,赤影的话,被山洞的石壁传得很远很远,回声经久不散。
“你小心些,这样常年人迹罕至的山洞之中,定然寄居着蝙蝠,而北边的蝙蝠最是大个头,若是成群结队的蝙蝠被惊扰,够你喝上一壶的!”魅影跟着撕狼,眼睛却小心翼翼的看着石壁。
赤影听后,果断闭嘴!
他最怕的,便是蝙蝠,儿时总是被墨影他们捉弄,以至于多年之后,他还是那么害怕蝙蝠小鸟,包括鸽子。
“皇后娘娘,你可受得住?”玉影始终关注子衿。
子衿摇头说,“我能受得住,我记得我师父告诉过我,这条山洞有五里路,我们现在大概走了多远?”
“三里地!”绯影全程话不多,心里却最是清楚。
“看来还有两里地,我们得加快脚程,尽量赶在陛下发现之前回到韵城。”子衿想到还有两里地,心里便更有干劲。
之后的两里地,因为越发的幽深,谁也没有再说话,就怕真的如魅影所言,真的有蝙蝠之类的东西。
大月过了一炷香时间,撕狼停在一处拐弯处,坐在地上看着子衿。
子衿从袋子里取了肉干出来喂食撕狼,“是在这山壁后面,对么?”
啊呜啊呜!
与撕狼相处得久了,子衿也已然懂得撕狼表达情绪的方式,子衿摸了摸撕狼的头,夸奖道,“撕狼真乖!”
“难怪师父那老不死的总说撕狼是皇后娘娘的儿子,我看你日后待子归,定然也是这般好脾气!”赤影都忍不住嫉妒撕狼。
撕狼对赤影呲牙,到了他的地界,他越发的高傲起来。
子衿淡然一笑,没做任何解释。
“可是,这里如何显然是没路了,接着怎么走?”墨影回头看子衿。
“有路的!”子衿走到一块岩石后面,摸索了片刻,忽然找到一个突起物,她试图拉动,可能因为太多年没人动,机关变紧的缘故。
“墨影大哥,这里有个机关,你来打开一下可好?”子衿站起身来,指了指机关所在。
墨影走过去,按照子衿的指示,轻轻一扯,便将机关拉动,随着“咔嚓咔嚓”齿轮转动的声音,那一整面的山壁,竟像门一般的朝上升起,一条足够十余人并行的大道,壮观的出现在眼前。
子衿等人互看一眼,眼神欣喜。
大门打开之后,撕狼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子衿等人连忙跟上去,可是,刚一走到大道上,所有人都觉得热,那种热,就像是大夏天在沙漠上被炙烤。
“先退回去,这路不对劲!”墨影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拉着子衿便飞身出了洞口。
子衿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回到原点,她不由得解释说,“这下面是火山,自然是烫的,我们只需快速通过便好了。”
雪山下面是火山?
所有人都跟在后面飞身出来,自然也听到了子衿的话,他们从小生活在北荒,可却从未听说过有火山。
“地面的温度这么高,这附近势必有一个巨大的温泉,你们可有人见过?”子衿提示,就是想打消他们的疑虑。
“我见过,岐山后面有一个巨大的温泉,泉水的温度很高。”丽影小时候与晓芳撒泼耍赖跟着师父去过不少地方。
子衿笑说,“所以,是地热没错,我们继续前行吧!”
墨影等人互看一眼,只能再次走进去,若是只有影卫,即便火山就在眼前,他们也毫不犹豫的跨过去,可就是因为有子衿在,他们害怕出纰漏,是以做事也变得十分小心。
他们走过去时,撕狼正坐在地上休息,墨影睨了撕狼一眼,走过去摸了一下地面,居然又不热了。
可是,路也没了。
子衿再一次找到机关,打开之后,确是一座冰宫,里面冰雕玉琢,最远处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宫殿,子衿他们眼前看过去,有车马,有人物有器皿,活脱脱就是一条繁华的街道。
冰与火,仅一墙之隔。
所有人都不由得感叹造物的神奇,再往前走,便是宫殿的入口,撕狼呜呜的哀鸣,耷拉着脑袋走了进去。
子衿诧异的看着撕狼,她总觉得撕狼在悲伤。
走进去之后,子衿才知,撕狼为何如此悲伤。
宫殿之中摆放着大大小小上百副冰棺,在寒气森森的地下宫殿里,让人忧伤而触目。
子衿走过去棺材的前面,拿起放在棺面上的木匣,木匣的纹理十分特殊,可子衿却不陌生,她清楚的记得,师傅曾说过,这是前朝的特有的万寿纹。
子衿打开木盒,里面有一本小册子,写着棺材里面的人的身份和生平,还有死因。
皇帝陛下是被大月先祖乱箭射杀的。
皇后娘娘是被玷污致死。
接着是皇子,公主,王公大臣。
撕狼进来之后,便蜷缩在一个冰棺上,黑亮的眼睛里有点滴的泪光。
子衿跪在地上,给她的先祖,在心里默念,“阮氏子孙阮韵烟,不顾前朝旧怨,执意要助崇睿得天下,特来谢罪。然,崇睿心系黎民,是个不可多得的君王,求先祖保佑。”
“撕狼,现在怎么走?”赤影觉得待在一个全是死人的房间里瘆人得慌,他只想赶紧离开。
可撕狼蜷缩着,连头都没抬一下。
子衿走过去摸着撕狼的脑袋问,“撕狼,这里面躺着的,可是你的母亲?”
呜呜!
撕狼蹭子衿的手,像个被人遗弃的小孩,彷徨又无助。
子衿心里不由得一紧,若是撕狼的母亲被人葬在此处,说明近期还有人存活于世,可师父当年明明说过,阮氏族人,除了她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存活。
莫非……
“公主,你终于来了!”
冰宫之中,忽然出现一个苍老的声音,森森然透着哀怨,回荡在冰宫之中,让人毛骨悚然。
子衿吓得心头一紧,她努力的控制好情绪之后,才开口问,“请问阁下可是守墓人?”
“是!公主殿下,奴才等了公主二十年,本以为已然见不到公主,没想到,竟还有机会再见一面,真好!”
因为回音太重,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个冰宫里面环绕,连墨影等人遮掩的高手,也找不到那人的藏身处。
忽然,从暗处冲出来一个浑身白色的人型物体,直接往子衿的身边冲过来。
墨影见状,连忙带着子衿飞上半空,踩在宫殿的飞檐上,其余人吓得一身冷汗,正欲攻击那人,却被子衿喝住,“别,他是守墓人!”
“诺,皇后娘娘!”几人停手,却见那怪人围在中间。
说他是怪人,可一点都没有冤枉他,他浑身上下,连头发丝眉毛胡子都是全白,身上的皮肤更是惨白得吓人。
那惨白之中,还透着一丝丝诡异的粉红,这人的视力也不太好,眯着眼睛看人,加上那一身纯白的衣服,看上去就像个大白熊。
“皇后?公主您做了皇后?”那守墓人抬头看子衿。
“没关系,他不会伤害我,放我下去吧,墨影大哥!”子衿说完,墨影便将子衿放了下来。
那人见子衿下来,深深的叩拜,“公主殿下,您做了谁的皇后?”
他的声音是严厉的,带着恨意的,他记得不错的话,阮成恩可是带着公主殿下在敌国皇宫里做太医的,莫非……
“老伯,您想多了,我夫君不是大月人,但是他现在却是整个北荒还有大月的桐城以及整个西凉的主宰,我们的国号是北狄。”
子衿隐瞒了崇睿的身份,她不想横生枝节。
“那就好,那就好,北狄好啊,当年整个北荒城都是我们的国土,若不是被大月侵占,我们的先祖定然会将这里发扬光大,如今也好,公主殿下发扬下去,也是一样。”
那老伯说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待他咳完之后,子衿连忙抬起他的手给他号脉,这一号,子衿却泪如雨下。
“殿下莫哭,作为最后一个守墓人,奴才能活在再见殿下一次,能将这财富交给殿下,奴才已是三生有幸,只是日后强国之路,便只有殿下一人撑下去,殿下会十分辛苦。”
他让子衿别哭,他自己却泪如雨下。
“老伯,我夫君他文韬武略,将北狄治理得井井有条,我不会辛苦!”
“那便好,大黑,你过来!”老伯对撕狼招手,撕狼果然听话的走过来,蹭老伯的手心。
原来,撕狼叫大黑!
“殿下是如何寻得大黑的?”老头爱怜的摸着撕狼的脑袋,很开心他回来自己身边来了。
“他是被我夫君捡到的,当年夫君身陷北荒,被狼群围攻,是撕狼也就是大黑救了他,后来我嫁给夫君,他竟能认出我来,便一路跟着。”原来所有的一切,早已注定。
呵呵!
老伯开怀一笑,“这都是命啊!当年大黑贪玩,时常出走,后来却再也寻不回来,不曾想阔别多年,他竟回到公主殿下的身边,对了,阮成恩呢?他为何没有守护在公主身边?”
“师父他,在大月京都被人害死了。”说起阮成恩,子衿心里无限的愧疚,到最后,她连叩拜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呵呵,我族苦苦求生,最后还是几乎灭族,殿下,你要好好活着,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让我族的血液得以延世。”老伯说完,气息变得更加微弱。
子衿忍住眼泪,连忙从暗袋中拿出银针,想要替老伯扎针,可老伯却握住子衿的手说,“公主殿下,没用的,你要好好活着。”
言落,那老伯忽然跌坐在地,他艰难的将自己弄成打坐的姿势,而后对子衿笑了笑,对撕狼笑了笑,最后归于寂静。
子衿泣不成声的跪在地上,给老伯磕了三个头。
最角落里,有一口冰棺是空的,应当是老伯替自己准备的,墨影等人将老伯下葬,玉影等人便安慰子衿。
将老伯敛好之后,子衿又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头,子衿心里很不好受,这样一个独自守着这些宝藏的老人,有如松的品德,可为了崇睿,她却欺骗了他。
“老伯,对不起!”子衿说完,便站起身来,对撕狼说,“撕狼,我们走!”
撕狼啊呜啊呜半天也没舍得走,子衿心疼他,也不催,便陪着他一同难受。
良久之后,撕狼才起身,带着他们从冰棺后面通过,来到一座巨大的石门前,那石门上有许多狗的浮雕,那些狗看得出来是撕狼的先祖,每一只都威风凛凛。
“到了!”子衿悠悠的说。
看到那座壮观的石门,墨影等人也不由得感叹,“这地方定然修建了许多年,要不然不可能有这般规模。”
“不过,不是说藏宝地多大凶险异常么,我怎么觉得这一点都不凶险,一点都不异常呢?”赤影拍了拍石壁,总觉得不够刺激。
子衿但笑不语。
玉影剜了赤影一眼,“若是没有撕狼与皇后娘娘带路,你能找到这里来么?这里的每一处机关都巧夺天工,浑然天成,若不是熟悉路线,根本就没人能找到,不设机关,便是最好的的防护。”
“现在怎么开门?”丽影迫不及待的问。
“我来吧!”子衿走上前来,用手旋转最中间那个狗头,旋转了五次之后,她才将撕狼抱起来,让撕狼将爪子伸到一个狗爪形状的凹槽之中。
轰的一声,石门打开,扬起的灰尘让人看不清门里的世界。
直至尘埃落定,他们才看到矗立在门中的巨大牌匾,上书:“剑林”。
“真正的考验来了!”子衿抬头,往穹顶看上去。
顺着子衿的目光,墨影等人也往上看,却见穹顶上悬空着密密麻麻的剑,那些剑的剑尖一致对着下面,若是这剑阵有机关,一旦触发机关,人将避无可避。
“这……有机关么?”赤影咽了一口口水。
原本以为来到这个位置,便已然离宝藏很近了,谁曾想,这里竟然有一个这样的剑阵。
玉影看了撕狼一眼,不疾不徐的开口,“撕狼没有进去,就证明这里面十分危险,他不愿去涉险。”
“这哪是狗,分明就是狗妖!”赤影就没见过比撕狼更聪明的狗。
墨影斜睨了赤影一眼,凉声说,“你再多说一句话,我便将你丢进去,让你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
呃!
赤影闭嘴,乖乖的躲在玉影身后。
“现在怎么办?”魅影看子衿。
子衿走到正门处,规规矩矩的磕了九个头,第九个头磕完后,一个巨大的棋盘升了上来。
那个棋盘与普通的棋盘一样,可上面却没有棋子,但是每个格子里面都画着一副画……是草药!
“你们跟在我身后,我怎么走,你们便跟着走,千万不要去踩别的地方,否则所有人都得死!”子衿说完,便提着裙摆要走。
墨影拉住她,“皇后娘娘,你告诉我该如何走,我先走过去!”
“不行,这些草药没有写名字,除了我,你们没有人能认全,这棋盘十分凶险,稍微有一点错误,上面的剑阵便会启动,到时站在棋盘上的所有人,都将死于万箭穿心。”
子衿看了墨影一眼,淡声说,“墨影大哥,你要相信我,没见到子归前,我不会让自己死。”
听了子衿信誓旦旦的话,墨影这才放手,让子衿走在前面。
子衿每走一步,他们便跟着走过去,一路上,大家都努力屏住呼吸,谁也没敢大声说话,就怕一不小心扰乱了子衿,他们便都要变成蜂窝。
好在这种棋盘,幼时子衿便已经玩得烂熟于心。
一路走过去,也算有惊无险。
所有人都走过去之后,撕狼才大摇大摆的跟着他们的原路走过去。
走过棋盘之后,便有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上画着精美的壁画,描述的是当年大月先祖与阮氏先祖大战的场景。
阮氏族人行事确实与众不同,别人在壁画上记录的全是辉煌,他们却见耻辱刻画在壁画上,想来也是为了警醒后人,让他们不要忘记国耻。
有了前面的剑林,所有人都没敢先往前走,都看着撕狼,等着他先走。
撕狼伸长舌头坐在地上,慵懒的看着子衿,好像在说,“你们走吧,我可不走!”
子衿失声笑道,“你何必作弄他们,这里又没有危险。”
说罢,子衿便提着裙摆先走一步。
赤影指了指撕狼的鼻子,“臭小子,跟你爹爹一样,假正经!”
玉影与绯影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说,“看来你是没被收拾够!”
以前在青峰山时,崇睿那性子还真是……
不管是谁,只要敢作弄他,一天两天他可以不报仇,可即便过去半个月一个月,找到机会,他也会想办法找补回来。
很多时候,神经大条的赤影压根就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崇睿,为何会遭到他惨无人道的报复。
一路跟在子衿身后的墨影与魅影见他们没有跟上来,不由冷声开口,“你们不走等一下走丢了,你们便在这里陪皇后娘娘的先祖,给他们守墓。”
“快快快,跟上去,这鬼地方,会死人的!”赤影说着,便率先往甬道中走去。
“皇后娘娘,还有多久才能到?”绕来绕去,现在只怕都已经过了午时了,魅影始终担心崇睿知道他们擅自与子衿行动,会气得报复他们所有人。
“经过长长的甬道,会出现一个耳室,耳室之中,有许多珍贵药材,阮家后人须得从中挑选出四味最珍贵的药材,方能打开机关,机关后面,便是荷塘,经过荷塘之后,便到了!”
子衿回忆着师父的话,将接下来的行程说了出来。
子衿话音刚落,峰回路转之后,真的有一间耳室,耳室里有一整排的药柜,每一个柜子里面都标注有药材的名字。
上至鹿茸千年参,下至柴胡板蓝根。
最少有上前种药材。
站在这些熟悉的药柜前,子衿仿佛想起儿时站在下面看阮成恩抓药的场景,师父总是慈祥的说,“韵儿,柴胡黄连板蓝根,还有太子参,才是这世间最珍贵的药材。”
最珍贵的药材,柴胡、黄连、板蓝根、太子参!
不多不少,刚好四味!
子衿心头一喜,连忙伸手去拿板蓝根,可她还没拿到,手就被玉影扣住,玉影焦急的说,“皇后娘娘,这板蓝根随处可见,这与最珍贵的药材,相差太远,您确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