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晓芳素来胆子大,她内心也从未将子衿当成什么皇后,在她眼里,子衿永远是她师嫂,所以说话的时候,跟以往没有任何差别。
子衿也不在意,她反而比较喜欢晓芳这样的性子,相处起来不累。
接着,她便被茴香推到画前,她的眼前便完美的呈现了昨夜的景象,只是她没想到,崇睿竟会……
作完这样一幅精美绝伦的画,少说也要五六个时辰,他真是……
子衿感动又心疼,崇睿现在日理万机,这般劳累,可如何是好?
可子衿却感动得热泪盈眶,尤其是看见那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用水葱尖般细白的手指,轻轻的抚摸那句诗,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一滴滴的落下来。
害怕泪水滴在画上,也怕被人看见,子衿连忙转身回了内室。
子衿的举动,让几人都懵了,这好好的,怎么哭了?
茴香想进屋去安慰子衿一番,却被杏儿拉住了,她说,“让她安静一会儿吧!”
杏儿她,总是善解人意的。
这日,土地推行制贴满了韵城的大街小巷,各州各郡也已然发布下去,将在全国范围内开始实施。
此制度一出,整个北狄的舆论,被推到了最高点。
所有人都在谈论土地问题,对于普通的老百姓而言,这无疑是他们所见,最得人心的政策。
可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
北狄城中最大的贵族,便是赵氏一族,也就是赵由之的本家。
得知土地推行制,赵家这一代的长老赵文涛拄着拐杖,领着赵家的所有人成年男子站在皇宫门口,要求崇睿给他一个说法。
崇睿正欲出去,一身盛装的子衿忽然从对面走过来,为了今日的土地推行制,崇睿特意穿了一袭深紫色的蟠龙云纹对襟衫,披风也采用同色的紫色大裘,发冠是是大气天成的白玉,衬托得他整个人丰神俊逸,玉树临风。
而子衿,身穿红色七重纱宫装,逶迤的裙摆上,绣着一只骄傲的凤凰,披风她也用了与衣服同色,整个人就像一团烈火,她的妆容也十分精致,额间还贴了凤尾花花黄,从不喜欢簪花的她,今日也盘了一个飞云髻,金色的凤求凰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笑意盈盈的看着崇睿,“陛下怎能撇下我独自去面对那些人?”
崇睿无奈一笑,“你消息倒是灵通,打扮得这么美去与人吵架?”
他原本以为,自己作的画,会让她感动到哭,他将子衿的性子算的极准,子衿从不轻易示弱,她若哭泣,定然会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原以为可以让她避开这纷乱的局势,可不曾想,她竟然消息这般灵通,说来就来。
“是,我不许人欺负你!”子衿逶迤的红色裙摆与崇睿紫色的衣摆纠缠在一起,浓烈得让人炫目。
崇睿会心一笑,“刚好,我也不许别人欺负你!”
两人携手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的赵氏族人,赵文涛一看见崇睿与子衿,便激动的拿拐杖指着他破口大骂,“崇睿,你这黄口小儿,当年你先祖创立天下,全是仗着我们赵家的银子,如今你却要这般对待恩人么?”
“赵氏先祖待大月先祖的恩情确实高比日月,可两百多年来,赵家独占北荒城,几乎将北荒据为己有,赵文修更是官居宰辅,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相,这些难道不够还当年恩情么?”
崇睿还未开口,子衿已然淡淡指责赵文涛。
“你这妖女,亏你还是赵家后人,竟干出这般有损家族声誉之事!”赵文涛拿拐杖指着子衿大骂。
崇睿眉头微蹙,双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他正欲发火开口,子衿却握住他的手,轻轻的摇晃了几下,示意他不要发火。
子衿讽刺的勾唇浅笑,“赵族长此言差矣,首先,本宫的母亲赵倾颜二十年前,便已经被赵家逐出家门,是以本宫如何算是赵家后人?你们要人脸朝前,不要人脸朝后的本事倒是见长!”
“你……”赵文涛被堵得哑口无言,那段往事,赵家确实如子衿所言,待赵倾颜极不公平。
“其次,如今这北狄是陛下的天下,你一来便辱骂陛下与本宫,可见找族长心中依旧想着大月,而非北狄,既是如此,那族长却有何脸面霸占着韵城一半以上的土地?”
子衿句句珠玑,说的赵文涛脸红脖子粗,却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子衿。
“朕要的是天下太平,民心所向,你们赵家依旧可以霸着这些土地,只要每年将赋税交上来,朝廷必然不会勉强你们,朝廷自会号召老百姓再行开垦土地,若想做北狄的臣民,那便得要遵守北狄的国法,各位若是不想的话,朕打开城门,你们还是去大月吧,想必现在赵文修与崇景僵持不下,也需要你们赵家的中流砥柱。”
崇睿霸气拂袖,将最简单粗暴的话,用最委婉的方式说了出来。
“崇睿,你什么意思?”赵文涛没想到,崇睿竟消息这般灵通,不但知道赵文修的动向,还丝毫不惧赵家势力,居然想要将赵家赶出北狄。
“陛下的意思,想留在北狄的,乖乖听话,不想留下的,滚!”刚哲终是冷冰冰的将这句话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说了出来。
周围已然聚集了许多看戏的老百姓,整个韵城的百姓,被赵家欺压多年,如今刚哲一句“滚”,说得大快人心。
越来越多的老百姓聚集在城楼下,将赵家人团团围住。
崇睿淡然的睨了赵文涛一眼,不疾不徐的接着说,“告示上说得十分清楚,每一家出让的土地,朝廷都会用现今土地交易的价格买进,再由朝廷只有分配给城中百姓,朕并不愿与大家冲突,可赵族长若是企图用当年先祖的恩情强行捆绑,那朕自是不惧,大月朝廷欠朕的,早已让朕心灰意冷,大月不义在前,朕若不义,也属正常。”
赵文涛心里一惊,崇睿重义,这所有的北狄人都知道,可如今,他将自己从那情义中剥离出来,他还能用什么去捆绑崇睿?
赵家的男人见赵文涛沉默不言,各个都激动不已,对于他们而言,那些土地在赵家名下两百多年,早已经深深的刻上赵家人的名字,是赵家的私有物品。
如今崇睿一张告示,便要将他们的土地拿回去,他们自然心里不快,一个年轻男子咬牙说,“族长,趁他羽翼未丰,我们反吧!”
那人说的十分小心,可崇睿与刚哲都能看懂唇形,听到那人的话,崇睿与刚哲互看对方一眼,崇睿淡声说,“下去,将人抓上来。”
“诺!”刚哲听烂了崇睿的话,一跃翻身而下,手指如鹰爪一般,直逼那年轻男子而去,不过转瞬,便将那人抓起来,一跃飞上城头。
赵家一门虽然强势,可赵家重文轻武,全都是些文弱书生,被刚哲往城楼上一丢,那人吓得抱头大叫,“啊,娘啊!”
那人的喊叫,惹得那些老百姓哄堂大笑。
刚哲将他丢在走道上,冷声说,“就凭你这样的软脚虾,还大言不惭说要反?”
这……
那人没想到,他说得这么小声,竟也被听了去。
“草民不过是信口雌黄,陛下明鉴,草民绝无叛乱之心。”那人怂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看着崇睿。
崇睿睨了他一眼,淡声问,“你可认得赵由之?”
“自然是认得的,他是我们赵家这一代最杰出的人才,年纪轻轻便位居六部之首!”赵文修父子在整个赵家都是传奇人物,连赵家的黄口小儿都能津津乐道关于他们的荣誉。
“的确,赵由之确实是个人物,可你却注定只能是赵家的耻辱!”崇睿话锋忽然一转,语气也变得幽冷。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叩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崇睿没再看他一眼,而是盯着楼下的赵文涛问,“赵族长觉得,你若反朕,赢面有多大?”
赵文涛眉梢不安的跳动几下,他咬唇暗暗在心里估量,“崇睿确实有将近三十万大军,可他一路从西凉过桐城,每一处的战线都拉得十分严谨,目前北荒城中也不过五六万兵士,哼!”
心里有了计较,赵文涛却不动声色,他拄着拐杖恶狠狠的说,“赵家族人,与我回去,商议如何退还土地!”
子衿与崇睿互看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赵家人走后,城楼下聚集的百姓依旧没有离开,对他们而言,千百年来,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贫苦的百姓,从不敢奢望有自己的土地。
“皇上,皇后娘娘,我们真的能拥有自己的土地么?”有人怯懦的问。
“君无戏言,朕与皇后还有朝中大臣都致力于让大家居有其所,耕有其地,朕会将这片土地,建成天下唯一的乐土。”崇睿的承诺,回荡在城楼上,久久不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一时间,万民朝拜。
崇睿眸色淡淡的看着那些贫苦百姓,沉声开口道,“各位若想过上幸福生活,便该自己努力奋斗,十七岁到二十五岁以下的男子,请自觉参军,战时你们是保卫家园的勇士,和平时期,你们便是建设乐园的工匠。”
“诺!”城楼下,所有年轻男子激昂大喊。
“这里,便交给你了!”崇睿对刚哲说完,便拉着子衿走了。
马车上,子衿问崇睿,“陛下还是去军营部署一下吧,免得到时候应接不暇!”
“不过就是一群注定没落的贵族,此事我打算交由崇智去做,他或许以后要扛起更大的责任。”崇睿的眼神中,有一丝复杂的苦涩。
子衿看出崇睿忧思,可她却不问,他们都一样,对方愿意与自己说,便耐心倾听,可若不说,就证明有苦衷,便也不问。
她握住崇睿的手说,“陛下的画,臣妾看见了,真的很美,谢谢!”
“不客气!”崇睿笑着说。
两人相视而笑,似乎都不在意土地推行制会遭遇瓶颈。
将子衿送回皇宫之后,崇睿便去军营寻崇智去了,子衿闲来无事,便溜达到了南院,去看芷水。
“我不吃了,我都已经胖成球了,我不吃不吃!”站在院子里,子衿便听见芷水活力充沛的吼声。
这,才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芷水!
接着便听到赵由之温柔的哄她,“你不胖,谁说你胖,孕妇原本就比普通女子丰盈些。”
“胡说,嫂嫂那时就不胖!”芷水看着自己大得离谱的肚子,和已然换了几次的衣裙,只觉得快要崩溃。
“她那时要防着崇景,要忧心王爷,要保护所有人安全,思虑过度,自然就胖不了,你乖些,待孩子出生之后,我便带你去游历!”赵由之素来都是极有耐心的。
在他持续温柔的劝说下,芷水这才张嘴吃了一口。
子衿走进去,宫女见状,连忙给子衿提了裙摆,正要唱喏,子衿却摆手说,“不必打扰他们。”
赵由之却听见动静,他站起身来,见子衿如此盛装,他有些不惯,楞了一下才躬身给子衿行礼,“皇后娘娘!”
“表哥还是唤我子衿,我会自在些。”子衿淡然一笑,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芷水坐起来,好奇的问,“嫂嫂,你打扮得这般慎重,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今日是土地推行制的第一天,嫂嫂这是故意画得老成些,好与那些贵族吵架!”子衿真真假假的一番说,将芷水逗笑了。
“哈哈,嫂嫂这么温柔,如何会与人吵架?”
“为何不吵,土地推行势必会遭到贵族反对,这不,我吵完架后,便找你解闷来了。”
听了子衿的话,赵由之很快便猜到,他们定然是遭到抵制了,而抵制得最厉害的,“是赵家人吧?”
赵由之这般问,可心里其实早已有了定论。
“赵家比我们想象的态度还要强硬,只怕会有一场恶斗,到时,我们可能会那赵氏族长杀鸡儆猴,希望表哥理解。”子衿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来安抚赵由之的情绪。
“国策论是我毕生心血,推行难度可想而知,你们只管推行,不必在意我的想法,对赵家,我已然失了信心,自作孽不可活,随他们去吧!”
他曾以赵家为荣,可一次次的调查取证,终于寒了赵由之的心。
“表哥这段日子都在屋里待着,出去走走换换脑子吧,芷水我来照顾便好!”他为了芷水寸步不离南院,以往爱结交朋友,爱四处游历的英俊不凡的赵公子,终于也变成了一个安于家室的男人。
“不必,你身子也不好,也该多多休息才是,芷水我能照顾好!”赵由之说着,又端起碗要喂芷水吃东西。
子衿接手过去,柔声说,“去吧,北狄需要你,你整日闷在屋子里,如何制定策略。”
“那我出去走走,稍后便来!”赵由之确实这几日想出来的东西都不尽人意,或许出去走走,灵感便来了。
赵由之离开之后,子衿笑着问芷水,“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明月了,开心么?”
“开心,我现在所拥有的全部幸福,都是三哥与嫂嫂替我挣来的,我不知如何谢谢你!”说着,芷水眼眶便盈满了泪水。
子衿将碗塞到芷水手里,“这孩子前面的几个月与你一起吃尽苦头,现在你若不好好进补,日后他身子骨弱,你哭都来不及,表哥这般做,也足够弥补以前他犯的错,别让他还要为难费心,吃得下便多吃些,生产之后,我保证你能瘦回去。”
“嗯,我听嫂嫂的!”芷水说完,便自己端着碗,大口吃了起来。
子衿温婉一笑,去外间取了赵由之拟好的商户制度,仔细的翻阅,看到不对之处,她便细心用朱砂批注,将更健全的方法写出来,以备赵由之参考。
见她沉稳的样子,芷水便捧着脸看她,心想,“我三哥前半生过得凄苦,后半生却得三嫂如此相待,足矣!”
是夜。
赵氏宗祠。
族长赵文涛拄着拐杖,站在祠堂的台阶上,看着院子里那些赵家豢养了几十年的死士,凉声说,“崇睿那黄口小儿,竟想夺去我赵家经营了数百年的北荒城,他不仁我不义,他能做这北狄的皇帝,我们赵家也能,今夜,你们便去,替我杀了那小子,取得他首级者,封万户侯!”
对于那些死士而言,万户侯就是他们一生的荣耀,他们明知崇睿武功高强,还是架不住“万户侯”的诱惑,决定铤而走险。
为了不暴露,祠堂里没有点亮火把,仅凭着黯淡的月光,却不难看出那些人脸上的贪婪。
一千多名死士,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暗夜之中,直奔皇城而去。
死士刚走,便有黑衣人从围墙上飞身下去,绑了赵家几位牵头之人,快速的消失在黑暗之中,谁也不知他们是些什么人,到底什么来头。
再说赵家的死士,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想要潜入皇宫,可还没来得及靠近皇宫,便被人阻拦在宫墙边上。
原本黑暗的长街,忽然灯火通明。
宫门口,一身玄色铠甲的崇智手握长矛,威风凛凛的坐在战马上,他邪肆的勾唇一笑,淡声说,“各位好兴致啊!”
那些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有人窃窃私议,“赵族长不是说崇睿应当不知我们的计划么?怎么……”
旁边的人摇头沉默,他们心里也是十分疑惑,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偏颇。
“你们是赵家的族人还是赵家许了什么好处给你们?”崇智牵着马在原地转圈,不明所以的问。
有人站出来说,“我们不过就是赵家豢养的死士而已,还请将军明察!”
“你瞎啊,这是我们的平东王爷,皇上的弟弟!”有士兵见那死士不识得崇智,便威风凛凛的出来纠正。
“王爷,我们也只是平头百姓,赵家给我们签钱,自然是他让我们敢什么,我们便干什么?”
崇智冷冷的睨了那人一眼,“皇上对待贫民如此优待,可分耕地,可经商,好好的人不做,你们偏要给赵家当狗!”
“王爷饶命,我等知错了。”一千多名武艺高强的大男人,不过顷刻间,便全部臣服在崇智的脚下。
崇睿心里很是薄凉,他对属下挥手说,“将他们全都关到牢房去,签字画押,让他们证明赵家企图杀害皇上,至于如何处理,由皇上说了算,收兵!”
此时的崇智,已然是个俊朗的男子,有担当的男子!
翌日,崇睿早朝的时候,崇智便将昨夜的战果与他汇报了,听了崇智的汇报,崇睿很是满意,他淡淡的说,“命人去通知各家各户,让他们前往校场集会。”
“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应声,而后转身离去。
崇睿皇宫不设太监,所用的宫人都是韵城附近贫苦人家的孩子,得知不用宫刑便能拿到工钱,那些孩子的父母对崇睿更是感恩戴德。
“崇智,你去将那一千死士都带到校场去,我们去唱一出大戏给韵城的老百姓看!”
“诺!臣这便去办!”崇智领命而去。
但是他心里其实一直有疑惑,不知为何三哥偏偏要将北荒城更名为韵城,“韵”对于崇智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但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韵”,对崇睿而言,同样有着特殊的意义。
校场。
冬日的阳光暖暖的照耀在大地上,被叫到校场上一头雾水的人们,纷纷揣测,“也不知皇上将我们召集到校场来作甚,莫不是要分土地了么?”
“要真能分到土地,那我们这些贫民百姓可就真幸运了。”有人已经跃跃欲试。
就在大家揣度崇睿的用意时,崇睿骑着他的战马,带着子衿缓步往校场走来,沿途百姓看见他们,莫不下跪相迎。
一时间,此起彼伏全是“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崇睿扣着子衿的腰,淡淡的传过人群,不管怎样,最终他们还是站在最高处,变成被人膜拜的人。
子衿不知这样幸福的日子还能延续多久,也不知崇睿能否熬过悠悠众口,做到唯她一人。
是以能拥有这段美好日子,子衿便觉得十分珍惜。
两人一直走到校场中间,崇睿才将子衿从马上抱下来,他看了看那些翘首以盼的百姓,沉声开口道,“昨夜,皇宫去了一千多名刺客……”
崇睿的话没说完,下面人群便已然炸开了锅,“为何会这样?”
“这,便要问赵家族长,问问看他们赵家到底想做什么?”崇睿深蓝色的狐裘在微风中飘扬着,像是春风拂过面颊,暖暖的,有点痒。
赵家?
大家不由得想起昨日赵家在皇城门口的那场大闹,“那赵家族长不是说要回去与族人商议,要将土地出让么?”
“那还用说,定然是用的缓兵之计,他先稳住皇上,而后便让他家的死士前来刺杀皇上,想将皇上杀死,他们赵家便免于交出土地,这赵家当真是阴险龌蹉。”
“是啊,太龌蹉了!”
此时,找不到赵家赵族长的赵家人却激动的跳出来说,“皇上这般指引大家伙来诟病赵家,不过就是眼红赵家的权势与赵家的财富。”
子衿站出来,她梨窝浅浅的笑着,藕色的衣裙在风中翻飞,飘起一片绯色的云彩,美若天仙的站立在崇睿身前。
“这位公子可曾听过一句话?”子衿看向那人,笑得春风和煦。
那人不知子衿有何目的,却被她的笑容弄得心猿意马,忘了要如何回话。
“赵家以文立家,可否听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子衿再次开口问。
“自然是的!”那人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子衿淡然一笑,“既是如此,那在北狄的每一寸土地,都是陛下的土地,你,还有你们赵家所有族人,都是陛下的臣民,陛下有权分配北狄的每一寸土地,也有权处置任何一个阻碍这个国家发展的人。”
“皇后娘娘之意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个赵家族中的老者站出来问。
“陛下不是残暴的皇帝,土地推行制也是赵家赵由之提出的,既是一个国家的制度,那臣民不遵守,陛下自然有理由治罪于他,更何况,你们赵氏的族长还犯了一个大错,他派人刺杀陛下,其罪可诛九族。”
子衿站在人群中,一字一句,异常坚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老者激动不已,忍了又忍,才没对子衿破口大骂。
“大叔你一定会说,我们是为了得到赵家的土地,故意编排了赵家族长,为的就是诛杀赵氏一族,而后霸占赵家的土地对么?其实,这不失为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本宫倒是觉得此法甚好,陛下,您觉得呢?”
子衿笑意盈盈的看向崇睿,眼神中闪着狡黠的光芒。
崇睿心中一痛,任何时候,她总是站在他面前,即便被天下人诟病,也在所不辞。
“我崇睿十六岁进入北荒,在北荒几经生死,对这片土地,朕比对大月京都更有感情,朕希望这片土地,变成天下人人羡慕乐土,即便赵家咄咄逼人,可朕也不会对赵家痛下杀手,不管赵家人信或不信,朕还是有意愿原有的比例收购土地。”
子衿成全他的宽厚之名,他要给子衿一个太平盛世!
“哼,你有钱收购我赵家所有的土地么?”那老者似乎并不知赵家族长刺杀崇睿一事,在族人百般阻拦下,他还继续不怕死的挑衅崇睿。
这个……
崇睿竟然被他问住了!
子衿看了一眼远处的岐山,又看了一眼东方,沉痛的闭了闭眼说,“有!”
子衿的话,吓得所有知情人抹冷汗,之前那四十九万两银子,全部用于将士的粮草,还有凉月城的城防,桐城的复建上,来到北荒之后,城守府中的银子只够支撑将士的日常开销,子衿这时说这话,还真是……
可慕子衿却异常坚定,她的坚定,让崇睿不由得生疑!
或许,这事与阮成恩有关!
“皇上,国库空虚,不足以支撑,皇后娘娘这般夸口,这可如何是好?”新上任的户部侍郎萧乾朗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简直不敢相信,子衿竟敢夸下这般海口。
崇睿淡淡的睨了他一眼,“皇后娘娘做事,历来有分寸,你信不信她能创造奇迹?”
创造奇迹?
那萧乾朗一脸郁闷,心说,“她不要捣乱才好,这陛下也当真是,竟允许一个女人干政,可惜了他一世英名!”
从他的眼神之中,崇睿能感觉到他的质疑,可他性子冷,对于这些不相干的人,他自然不去与他解释这么多。
刚哲却走上来说,“皇上,国库真的没有银子可支付,不如……”
“难道你也不信她?”崇睿拧眉,已然不悦。
“不是不信,如今局势好不容易稳定了些,臣只是不希望皇后娘娘过得太辛苦!”刚哲从来都不质疑子衿有能力创造奇迹。
可是创造奇迹的过程却是如此艰辛,一路看着过来,刚哲这般冷清的人,都替子衿觉得累。
“无妨,与赵家人先将赵文涛的账算清楚!”崇睿沉声说完,便转向赵家人。
“朕承诺不牵连无辜,赵家没有涉案之人,也不必受赵文涛株连,但是,朕却有个要求,但凡赵家族人,此事之后,永远驱逐,将来不管北狄的疆土在何处,赵氏一族,永不许踏入我北狄疆土!”
崇睿这处理方式也相当高明,他不滥杀无辜,却也不姑息养奸。
赵家狼子野心,赵文修到底什么目的他也不知,将赵家这样庞大的家族留在北狄,对他而言,无疑是危险的,所以在适当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驱逐赵家人离开。
那老者气得指着崇睿的鼻子大骂,“你个黄口小儿,你别以为你为北荒百姓做了些小事,便真的变成北荒的王,你不过就是个叛国者,你敢驱逐赵家,老朽便敢与你拼命。”
“赵家若敢对皇上不利,便是与整个北狄的老百姓为敌,北狄千万的老百姓,愿为皇上拼命!”那些迫切想要得到土地的人,皆站出来说。
这……
赵家人没想到,崇睿的号召力,竟这般惊人。
这时,赵家一个年轻一辈的公子站出来,他先是恭敬行礼,而后才开口,“皇上,草民是赵家族人,名叫赵由俊,族长伯伯昨日便已然失踪,您此时抓着一千个人放在校场上,道明是我族长作为,可族长不在,难道皇上要断章取义,就这般定罪,将赵家人赶出北狄么?”
就知道,赵家人一定会以族长失踪为由,拒绝对质!
“这有何难,赵族长朕已然给诸位找回来,赵公子言之凿凿的说,那一千死士未必与赵家有关,可朕相信,他们有的是办法证明他们是赵家豢养的死士,只盼到时赵公子也能言之凿凿的说,那些人与赵公子无关。”
崇睿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人。
那人到底是读书人,脸皮不如那些老家伙厚,被崇睿一番抢白,他竟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将人带上来!”崇睿再也不看那人一眼,淡淡的说。
很快,魅影与彩影便押着被黑布罩顶的赵族长走上校场,看见赵族长的那一霎,赵家各人,脸色各异。
崇睿走到赵族长面前,并未将他头上的黑巾取下来,赵文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便破口大骂,“何方小贼,你可知你绑的是谁?”
崇睿对刚哲使眼色,刚哲便开口,“你那一千死士,是分散到何处去的?”
赵文涛没接话,却被刚哲冷冷一喝,“问你话!”
“阁下是何人,为何关心我那一千死士?”赵文涛全然不知,绑架他的人是崇睿,更不知自己就在校场上,他甚至不知今夕是何夕。
“在下也只是一显贵府上豢养的死士而已!”刚哲继续编,那赵家人尽管着急,可在森然的刀口下,谁也没敢开口。
赵文涛听到刚哲的话,心中一喜,“既是同道中人,阁下为何不放了老朽,老朽乃是赵家族长,整个北荒城最大的家族,只要我们所有的达官显贵一同努力,不愁不能将崇睿赶出北荒。”
“所以,赵族长那一千死士,是去刺杀崇睿的,对么?”
刚哲问完这句话,所有的人都屏息以待,都不知赵文涛会不会主动承认,他若承认,那赵家势必落魄,他若不认,崇睿又该如何应对?
紧张的气氛下,所有人都静静的,谁也没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动了赵文涛。
子衿也是,她与崇睿双手紧握,希望赵文涛能痛快些认罪。
“公子可否告知,你是哪家显贵府上的侍卫?”赵文涛能当上族长,自然也是个十分精明之人,从刚哲直白的问话开始,他便已经开始生疑。
子衿与崇睿闪过一抹失望,赵家人却明显松了一口气。
刚哲看崇睿,崇睿用唇形说,“贺家!”
怕刚哲看不明白,子衿便拔了发簪,轻声走到刚哲面前,一笔一划的写着,“贺!”
“在下是贺家的侍卫,崇睿推行的这劳什子土地推行制,害的我们老爷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老爷希望联合各家,将崇睿咔!”刚哲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文涛像是找到知音一般,“现在什么时辰?”
“亥时三刻!”刚哲脱口而出。
赵文涛忽然激动的站起来,“那你赶紧带着人去吧,我的那一千死士就是奔着皇宫去的,吾等就当携手,将崇睿赶出北荒,到时北荒照例还是我们的天下。”
“多谢赵族长这番精彩的讲诉,只是想要朕死,真有那么容易么?”崇睿开口,语气冰冷。
“崇睿,你……”赵族长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讹诈,气得浑身颤抖,“崇睿,你使诈!”
崇睿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冷声对刚哲说,“将赵族长放出来,让大家看看,一千死士,加上赵族长亲自招供,这证据够不够说服赵家人。”
刚哲冷冷的将赵文涛头上的黑布罩拿下来,适应不了强光的赵文涛,连忙用手捂住眼睛。
待他适应强光睁开眼时,却看到的是这样一番景象,崇睿与慕子衿双双站在他对面不远处,崇睿的身后,站在许许多多的老百姓,而赵文涛的左手边,是那一千个他派去刺杀崇睿的死士。
他的右边,有崇智率领的五千精兵,将整个校场围成一个铁桶,水泄不通!
而他的身后,是被刀架在脖子上的赵家族人。
“你……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竟对赵家下如此狠手!”赵文涛以为,崇睿这是铁了心要杀人了。
“赵族长不但好谋略,还善于指鹿为马,栽赃陷害。”崇睿并不在意他的话,并冷冷的反驳。
赵文涛眯着眼睛看崇睿,“你一早便猜到我要派人杀你对么?”
“不多不少,刚好够自保而已!”。
在崇睿与子衿这样聪明的人面前,赵文涛的小伎俩,早已被猜穿,崇睿之所以不动声色,其实就是为了光明正大的将赵家人赶出北狄。
毕竟赵文修这样强大的对手面前,任何事情都需防着些。
“好,很好!”赵文涛已是无话可说。
这时赵文俊忽然站出来指着赵文涛说,“陛下,昨日赵文涛失踪之后,赵家便已然选出新任族长,如今的赵家,与赵文涛没有半点关系,他所做的一切,与赵家毫无关系。”
他的话,得到了赵家所有人的响应。
崇睿看着这些豪门大族的嘴脸,勾起一抹冷笑,他问,“赵文涛,为了这样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你觉得值么?”
赵文涛咬牙,“我只恨没能早些杀了他们!”
“我与你做个交易,你将你在赵家的产业交给我,我饶你妻儿不死!”或许子衿有法子找到银子,可就如同刚哲所言,他并不希望子衿劳累,所以他要自己解决问题。
赵文涛艰难的闭眼,再睁开时,已是心如死灰,“也罢,赵家运势如何与我何干,我只要保证我妻儿平安便可。”
赵文涛看了一眼赵家其余众人,而后对崇睿说,“你享有天时地利人和,这天下注定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