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以为,不管任何国家,都会有别国细作,诛杀不是最好的办法,六弟说得不无道理,若是能从他身上查到更多的线索,自然是好的,可若是儿臣来处理的话,儿臣会给他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而后在最关键的时候,让他传递对我方有利的情报,给对方致命一击,这才是用人的最高境界。”
皇帝叹息,是啊,这个儿子,是他最不待见的儿子,可是他却是最有雄才大略的人,只有他,最有帝王的谋略。
“你们都退下吧,都去寻一寻,看崇明到底在何处!”
皇帝说完,竟直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走出宫门,所有的皇子都沉默着,崇德忽然站定,淡淡的说,“如今,太子已亡,父皇又病重,我们兄弟五个,是不是该齐心,好好的想想,要如何度过眼前的危机?”
“二哥活着还是这般天真,太子死了,这皇宫只怕还有另外一场腥风血雨,父皇到底中意谁,大家各凭本事吧!”崇礼凉声笑着,淡淡的睨了众人一眼,然后在他们错愕与愤怒的眼神中施施然离去。
崇德崇义和崇仁都义愤填膺的看着他离去,可崇睿却极其淡漠,他凉凉的看了崇礼离去的方向一眼,淡声说,“你们都离他远些,他是太子党羽,父皇来不及收拾他而已。”
说完,崇睿也施施然离开。
崇德看着两个弟弟离去,他哑然的看向崇义,良久之后才说,“这个位置,真的那么重要么?”
“二哥,三哥性子淡,他这样提醒,也是出于兄弟之谊,不管父皇最后将这天下交给谁,我们都是兄弟!”崇义拍着崇德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崇仁早已与崇睿说过,他看好崇睿,自然是与崇义站在一边,只是他也是淡漠惯了,说话也是言简意赅,“我们兄弟七个,原本就三哥最有帝王之相!”
而后,两人相携而走。
崇德想了想,又折回了皇帝的寝殿。
谁也不知,他到底回去做了什么?
城北,睿王府。
崇睿从皇宫离开之后,兜兜转转,确定没被人跟踪之后,才回到家,他一进门,就看到魂归那混蛋,手里拿着鸡毛毯子,像研究稀奇物件一般的,围着子衿打转。
“慕子衿,你说你好好一个大美人,你怀孕干啥?你看看你看看,你肚子里揣这货,丑死了!”
崇睿迎风而立,幽冷的站在魂归身后,谷亦荀见崇睿眼神不善,也不提醒魂归,看好戏一般的用手支着下巴,就等着崇睿收拾魂归。
她发现一个问题,她越是吃醋,魂归这混蛋越是无状,她若是冷眼旁观,他反而就不浪了。
不远处,刚哲抱着破云刀似乎正在安慰茴香,崇睿见状,凉声说,“刚哲,将魂归的嘴撕烂,丢出去!”
“诺!”刚哲听到崇睿的指示,二话不说,便握着拳朝魂归疾飞而来。
魂归吓了一跳,急忙跳开,一边逃还一边骂,“崇睿,你大爷的,你这没气量的小人,老子又做甚了,你要打老子?”
谷亦荀眸色一寒,幸灾乐祸的对刚哲说,“喂,大冰块,攻他下盘!”
刚哲眼中闪过一抹快意,竟回头对谷亦荀咧嘴一笑,便频频出手,往魂归下盘攻去。
魂归差点一个倒葱栽摔倒在地,“你这臭婆娘,老子若是死了,你就是个活寡妇!”
“青峰十八子中,有十二个男子,除去墨影婚配,其余的,你可以随意挑一个!”崇睿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往子衿身边靠,一边煽风点火。
子衿淡笑着问崇睿,“今日朝堂之上,可有事?”
“父皇看上去伤的不轻,今日他问了我们几个一个问题,想来是想在我们几人之间,选一个储君出来!”崇睿淡淡的说着,心里竟波澜不惊。
皇后已死,其实他现在更想带着子衿他们去北荒,京都的一切,他丝毫不恋。
“可有结果?”说到这个话题,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眼睁睁的看着崇睿。
“没有,我没有将你们未亡的消息告诉他,我其实有些想带你去北荒,父皇总是反复无常,在他身边,总是要费心去猜他的心思,很累!”
还有一件事,是崇睿忧心的,他最怕的,就是若真让他登上大宝,那些迂腐的臣工会逼着他纳妃。
他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不想食言!
“你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我们的孩子就在哪里!”子衿紧紧的握住崇睿的手,丝毫不放开。
可他们的谈话,却被赵倾颜听了去,她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有给子衿准备的食物。
她转过身对莲姨说,“莲儿,你将馄饨给子衿端过去,我有些事想找一下晓芳姑娘!”
言落,赵倾颜便将托盘交给莲姨,自己转身去寻了晓芳。
晓芳在屋里照顾墨影,听到赵倾颜的声音,连忙走了出来,赵倾颜不便让别人知道,所以拉着晓芳就去了她的房间。
“晓芳,我想求你帮我个忙?”赵倾颜有些为难的看着晓芳。
晓芳大咧咧的挥手,“赵姑姑,您有事就说,只要我能帮您的,我都会帮!”
“我想你带我去一趟皇宫,但是不能让崇睿与子衿知晓!”赵倾颜说完,便认真的看着晓芳,生怕晓芳会不答应。
晓芳心里自然是有疑惑的,她劝解道,“赵姑姑,现在外面不太平,您若是有事,您便告诉王爷一声,他会替你办妥的!”
“这事,我不想让崇睿与子衿知道,我想去同皇帝讨个人情,我想让他放我们去北荒,崇睿毕竟善良,若是一直待在京都,只怕对他并无好处!”
皇帝对崇睿生了疑,相信只要缓过劲来,他便会对崇睿下手,他愧对崇睿,所以他害怕崇睿,自然不会让崇睿继位。
这一点,晓芳也十分清楚,躲在暗处的那个黑衣人一日不调查清楚,他们就永远腹背受敌,唯一的方法,便是回北荒,不管是养精蓄锐也好,还是日后在北荒开辟盛世太平也好,都比在京都安全。
有了这样的考量之后,晓芳心里便有了决定。
“赵姑姑,我送你去皇宫!”说着,晓芳便回屋去取易容的东西,顺便将赵倾颜的决定跟墨影说了一下。
能回北荒,墨影自然是高兴的,便没有阻止晓芳,只是让她小心些。
晓芳与赵倾颜在屋里捣鼓了半天,终于将赵倾颜的容颜挡住,变成一个平凡的妇人,晓芳自己也易了容,扮成赵倾颜的小丫头。
莲姨送完食物回来,见屋里多了两个陌生人,吓得差点尖叫出声,若不是晓芳及时捂住她的嘴巴,估计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莲姨,是我,晓芳!”晓芳不得不与她解释。
“莲儿,你不要声张,我与晓芳想去外面一趟,你在屋里,帮我兜着,前往不能让崇睿与子衿发现!”
听到赵倾颜的声音,莲姨眼泪啪啪的掉,“小姐啊,你怎么便丑成这样了?”
呃!
晓芳略显尴尬,“其实也不丑好吧?”
“莲儿,我们有急事,你千万要看住,不要让崇睿他们发现我出门,记住!”说着,两人就收拾妥当要走。
莲姨想不到赵倾颜是要去见皇帝,所以也就没有阻拦,还信誓旦旦的说,“小姐,你放心吧,我定要能瞒着小主子与睿王殿下!”
有了莲姨的承诺,晓芳又与他们暗中沟通好了,两人离家,显得特别顺利。
院子里,只剩下子衿崇睿与魂归夫妻二人,魂归难得正经的说,“说真的,你若是去了北荒,日子指定比在京都快活,你们这一路走来,太过艰辛,还是去北荒过些安生日子吧!”
对于魂归而言,任何的权势都比不上自己活得舒心。
“我一直有个疑问,当初张榕榕那一身的伤,是你弄的?”崇睿睨了魂归一眼,不得不承认,魂归虽然嘴巴贱,可人却当真是够义气的,他实在想不通,为何魂归会独独对张榕榕这般狠绝。
魂归啮齿一笑,“那等贱人,老子才不屑碰,她是被我手下一个杀手弄的,不过她一直以为那人是我。”
子衿与谷亦荀互看一眼,同时问出口,“什么伤?”
魂归看了崇睿一眼,像是在说,“你看吧,这下好了,一下子打翻两个醋坛子!”
崇睿却淡淡的睨了魂归一眼,凉声说,“多事!”
呃!
子衿确定,崇睿说她多事,就一定是有事,只是崇睿不愿说,她也就不问。
“今日难得放松,今晚我们围炉吧!”子衿最热衷的,便是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刷火锅。
魂归贱兮兮的扭着腰说,“你就是嫉妒人家肤白貌美身材纤细,这大夏天的,谁要与你涮锅?”
“你可以不来,这不影响我们!”谷亦荀嗖嗖的放冷箭,全然不在乎魂归的感受。
子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兴味,今日的谷亦荀,有些不寻常!
每次魂归说孕妇丑,她似乎都特别激动,想到这里,子衿忽然有些期待,她走过来,握住谷亦荀的手腕说,“嫂子,我们去选些食材可好?”
谷亦荀冷冷的睨了魂归一眼,淡淡的点头。
两人走到僻静处,谷亦荀忽然轻轻的甩开子衿的说,凶神恶煞的说,“好了,不许说出去,不然下次混蛋欺负你,我可不帮你!”
子衿柔声一笑,“好,都听你的。”
子衿的动作,崇睿自然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他看了一眼正偷吃子衿果盘的魂归,有种要看大戏的错觉。
魂骨见崇睿眸色深深的看着他,忽然将衣服裹紧,“你大爷的,老子对男人没兴趣!”
崇睿像看弱智一般的睨了魂归一眼,而后转身,寻慕明轩去了。
慕明轩自昨日到了这里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里,除了子衿去换药,他不吃不喝,像是失了魂一般。
崇睿推开门时,慕明轩还窝在榻上最黑最暗的角落之中,见崇睿进来,他只是稍微变换了一下姿势,便再无其他动静。
“你父亲与你姑姑拿命换你活,你便是要这样活给他们看么?”面对这样大的打击,崇睿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放一放,可不能总这样端着,端着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现在,你应当是最快活的吧!”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考,慕明轩终于想清楚,原来慕家与姑母遭遇的一切,都是崇睿一手设计的。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崇睿,竟能兵不血刃的化解了姑姑苦心经营多年的阴谋。
“你若恨我,大可以强大起来,而后找我报仇,你这样死端着,对你可有任何好处?”崇睿不怕慕明轩找他报仇,毕竟算计皇后与慕家的人,确实是他。
“我不会找你报仇,我知道姑母与父亲是咎由自取,但是,天黑之后,我便离开,你转告子衿,日后我们再也不见。”这对他对子衿,无疑都是最好的结果。
崇睿抬头看了看头顶没有一片云朵的蓝天,喃喃的说,“走吧,这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
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案上,风吹起时,纸张刷刷的声音,像是倾诉这场离别。
“睿王殿下,虽然我姑母有负于你,慕家有负于子衿,可我却还是有一事相求……”
慕明轩的话没说完,便被崇睿打断,他淡淡的说,“你放心,慕家上下,我会替你收殓,三年后,太平时,你可到灵台山去将他们领走!”
言落,崇睿转身离去。
慕明轩起身,对着崇睿离去的方向叩拜,而后,在那叠银票上,放了更多数额巨大的银票,并留书,“给吾甥,盼世安!”
而后,他毅然走出门去,从后院跳墙而走。
或许,再见面时,他们,都会变成另外的人。
子衿始终惦念他,弄好了火锅之后,便第一个想到去叫他,可去到他房里之后,只看见那一叠巨额的银票,还有那张纸条。
子衿捧着肚子,无力跌坐在地上,“大哥就这样走了,他心里定然是怨恨我们的!”
崇睿见子衿去找慕明轩,便有些不放心,所以跟了上来,见子衿拿着一叠银票坐在地上,他眼里闪过一抹不舍,温柔的说,“子衿,你大哥他走了,留着,他也不会欢乐,随他去吧?”
“他将这么多银票留给孩子,他呢?”没有银子傍身,又要防着皇帝暗杀,子衿始终担心,心地善良的他,在没有父辈的保护中,他要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
崇睿看了一下那些银票,淡淡的说,“你放心,皇后与慕良远定然不止这些财富,你放心,我已经让绯影跟上去了,我们不打扰,但是我依旧会护他周全。”
“谢谢!”子衿主动攀上崇睿的肩头,靠在他怀里,只觉世间无风无浪。
崇睿将子衿抱起来,“今日涮锅也是你要求的,你若哭了鼻子,大家如何尽兴?”
子衿这才笑了起来,“那你抱我去请母亲!”
“诺!”子衿这样的要求,崇睿自然是乐意的,抱着子衿便去了赵倾颜的房间门口。
“母亲,该用膳了!”崇睿刚将子衿放下来,她便站在房门口喊了起来。
可赵倾颜没出来,却见莲姨拿着做了一半的小娃娃衣服走出来小声的说,“小主子,小声些,这几日小姐都没好好休息,今日难得王爷安然归来,她竟睡得沉了,让她睡吧,我在此处守着她。”
听闻赵倾颜睡下了,子衿也不便打扰,与崇睿携手离开。
皇宫。
晓芳带着赵倾颜如入无人之境的来到养心殿,看着昏睡在榻上的皇帝,赵倾颜心里一片平静。
皇帝似乎能感应到一般,忽然睁开眼,“倾颜,是你么?”
即便赵倾颜易容成这样,皇帝依旧能认出她来,只是他混混沌沌的,只当是赵倾颜的鬼魂来了。
“真好,你终于还是来看我了!崇睿说找不到你尸身的时候,我真想将崇明碎尸万段方才解气,可他竟也凭空消失了。”
皇帝楞了一下,淡淡的说,“你们都走了,我真成了寡人了。”
“陛下,倾颜未曾死亡,陛下可睁开眼看看,我还活着!”赵倾颜淡淡的说着,等着。
听到赵倾颜的话,皇帝忽然睁开眼睛,激动的坐起身来说,“真的么,真的是你么?”
“陛下,那****带着子衿去了城西的那宅子,回来时便看见有人在睿王府行凶,为了活命,我们藏了许久,直到今日王爷下朝,才设法联系上王爷!”赵倾颜将崇睿撇清。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对于皇帝而言,没有什么比赵倾颜活着更让人开心。
赵倾颜思量了片刻之后说,“陛下,倾颜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你何时来找我,不是有事要求?”皇帝有些苦涩的说,见赵倾颜有些尴尬,他又接着说,“你且同我说说,你有何事?”
“陛下,王爷之所以争对皇后娘娘,是因为我曾经亲耳听皇后说,怜素是她怂恿李妃害死的,他只是想为他母亲讨个说法而已,如今皇后已经亡故,他对京都也没什么可留恋的,适才我听他说,想去北荒生活,是以想与陛下求道圣旨,放我们去北荒吧!”
赵倾颜说的诚恳,她害怕皇帝觉得她是在怄气,又说了一遍,“陛下,我们想去北荒,是真的想离去,我们都想过些平凡日子。”
“身在皇家,就注定不凡,他想过平凡日子,可我的江山呢,谁去替我守护?”从赵倾颜诚恳的语气中,皇帝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心如死灰,是真的想要远走。
可他如何舍得放她走!
“可陛下对他,终究是无法真心相待,崇睿是我女婿,也是我儿,我不希望他留在京都,我希望他守着子衿,安稳度日。”赵倾颜虽然没有明说,可皇帝也听出来了,她是怕他杀了崇睿。
杀崇睿?
这个心思在他心里已经不下千百回,可都因为赵倾颜母女而耽搁,现如今,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又能做什么?
“罢了,去北荒的事,容我想想,我承诺,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我就不会对崇睿下手!”
这是他对赵倾颜最后的深情,只要她好好的活着,就好!
他逼死慕良远,赵倾颜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知道的,这个女人的心,是真的,完完全全死透了。
“陛下,能将慕家姐弟的尸骨给我么?”赵倾颜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开口了。
“不过是两具恶心的尸体,你要去作甚?”皇帝倒是想都没想,便拒绝了赵倾颜的要求。
哎!
赵倾颜叹息,“那毕竟是子衿的父亲与姑母,她只是想替他们收尸而已!”
“人,已经被丢去乱葬岗,此刻只怕也被野狗叼走了!”皇帝一边说,一边观察赵倾颜的反应,却见她态度平和,他想,至少,她也放下了。
“如此,倾颜便告辞,但是最后,倾颜还是想求陛下允我们远走,只有远走,陛下才能安心,不是么?”言落,赵倾颜与晓芳便转身离去。
留给皇帝一个纤细孤独的背影。
翌日,朝堂。
今日,龙椅空空,皇帝没有来早朝。
这么些年,皇帝从未缺席过早朝,所有朝臣议论纷纷,秦顺与崇礼互看一眼,两人的眼里都饱含深意。
赵文修无意瞥见两人的互动,不过他却好似没看到一般,继续站在人群中沉思。
不多时,李德安捧着圣旨走出来,喧闹的大殿上,忽然变得十分安静,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着李德安宣布他们想要的结果。
在所有人都关注李德安手里的圣旨时,赵由之却看向始终淡漠的崇睿。
皇帝的心思,谁也猜不透,他重病上不了朝,目前朝中又无太子,据说,昨夜崇德二殿下守了皇帝一夜,这一夜,饱含深意。
“众位大人,请接旨吧!”李德安的话刚说完,朝堂上已经跪了一大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日感倦怠,江山未定,社稷难平,朕欲乘风归去,又恐先祖呵责,为平社稷定江山,特命崇睿监国,特命赵相等众臣辅佐,直至朕病体安康,钦此。”
静默。
死一般的静默!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太子崇明已然被废黜,皇帝让崇睿监国,却不给他太子之位,这身份,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崇睿也没想到,他以为赵倾颜这般哀求,皇帝起码会放他们去北荒,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皇帝会有这样一招。
崇睿心里冷笑,“真不愧是帝王,如此一来,这江山我也替他守住了,他也能休养生息,还不用担心我远走天涯或谋朝篡位,一箭三雕,真是高招!”
“睿王殿下,接旨吧!”李德安柔声说着。
崇睿这才不冷不热的说,“儿臣接旨!”
“殿下,陛下还让奴才转告殿下,监国一事,若有不懂,请与赵相请教,还有一件要事,便是将崇明殿下找出来,带回皇宫治罪!”
“诺,烦请公公转告父皇,儿臣自当尽力!”
崇睿接过圣旨,无喜无悲!
可崇礼却紧握着拳头,他没想到,最后父皇竟然会选了崇睿,日后,他要如何自处?
李德安离开后,崇睿淡淡的说,“今日先退朝吧!”
“诺,臣等告退!”
所有人离开之后,崇睿站在养心殿的大殿上,心里一片薄凉。
“你们都退下吧,本王要处理这几日的奏折,本王办公,不喜人打扰,没我的传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崇睿说完,便再也没有说话。
所有內侍与宫女都安静的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了之后,崇睿才对藏在暗处的赤影说,“回去告诉王妃,我要晚些回去!”
“诺!”跟在崇睿身边多年,赤影能感觉到崇睿此时的愤怒与羞愤,可他们都无能为力。
赤影走后,崇睿这才将这几日积压的奏章拿到下面的桌案上,每一次搬动,他都做得十分细致,可不管他如何细致,都无法掩饰他的悲凉。
与此同时,京都大街小巷都在传言,说有人在一座无人的宅院里发现了太子崇明的尸体,那些人莫不津津乐道,关于太子那极其香艳的死状。
左常兴收到消息后,特意去了那座宅院求证,见到太子的死状,他连忙换了朝服进宫求见崇睿。
养心殿门口。
何絮儿端着参茶站在门口,柔声对守在门口的內侍说,“本宫听闻睿王殿下一直在处理朝政,特意给殿下送了些参茶过来,去禀。”
那內侍有些为难的说,“贵妃娘娘,殿下有令,不得传令不许打扰。”
“请贵妃娘娘进来吧!”崇睿清冷低沉的声音透过门传过来,何絮儿听了之后,心里一颤。
她是有多久没听到崇睿的声音了?
感觉,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何絮儿进去之后,那扇沉重的大门又被关上,她走到崇睿面前,柔声说,“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参茶,你这段日子,太累了!”
崇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思量了片刻之后,才放下手中的奏折,“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
何絮儿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她却不知从何说起,自过年开始,崇睿便一直这样被折磨着,毒杀,锦州之乱,睿王府被灭,所有的一切,都让她痛心。
“崇睿,你妻子的事,我很……”
何絮儿的话没说完,便被崇睿打断,“她没事!”
什么?
何絮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的看着崇睿。
“子衿没有死在那场屠杀中,我之所以没有公布,是因为我们的背后,还有一只黑手,他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听到子衿未死,何絮儿竟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种心情,不知该为崇睿高兴,还是为自己默哀,不过不管是什么,她都知道,她,早已出局。
“那,便好!”何絮儿回答得十分生硬,崇睿自然能感觉到,可是对这个女人,他真是不知能说什么好!
一世深情终于负,深宫戚戚无处诉。
他只有一颗心,给不了两个女人,所以,对何絮儿,他是注定要亏欠的。
“我,就是来看看,你多休息,我先走了!”何絮儿心情十分复杂,特无心逗留,便转身欲走。
“絮儿,日后别在对我父皇下手,他毕竟是我父亲,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我会自行处理。”崇睿淡淡的对何絮儿的背影说。
何絮儿身体骤然僵直,她疾速转身,却因为用力太大,而跌倒在地板上,她的脸色已然一片灰白。
“你,是如何知道的?”她自认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崇睿知道了。
“那药,是当年我们一起寻的,我如何不记得?”皇帝被皇后下毒,都被阮成恩尽数解除了,可是阮成恩却偷偷告诉他,皇帝体内还有一种十分厉害的慢性毒药,无药可医。
结合这些日子皇帝的表现,崇睿便不由得想起,当年在北荒时,他与何絮儿去一个老者那里求得的双生花,那花是药也是毒。
何絮儿的泪,滴滴答答的掉了下来。
崇睿于心不忍,便走过来去拉了她一把,可何絮儿却疯了一般的扑到崇睿怀里,崇睿吓了一跳,就在这时,大殿的门,被人推开。
“三哥……”崇义的手顿在半空,空气仿佛都凝固。
崇睿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看着崇义,眼里也是一阵错愕。
“睿王殿下,臣妾……哎,真是不小心,竟崴了脚,多谢你扶我一把!”何絮儿说着,便回头。
“呀,六殿下来了!”她眼里的惊讶,演得恰到好处。
崇义看了何絮儿一眼,淡淡的说,“贵妃娘娘如何也在?”
“臣妾听闻睿王殿下替陛下处理朝政,不辞辛劳,特意给殿下端了盏参茶,却笨手笨脚摔了跤。”何絮儿脸颊微红的说着,将窘态也演得恰如其分。
崇义睨了她一眼,而后对外面的宫女说,“扶贵妃娘娘下去!”
“诺!”很快,便有宫女来将何絮儿扶走。
崇义眸色沉沉的看着崇睿,崇睿心里虽然有些慌,但是表面上,他却像没事人一般,淡淡的说,“如何?”
“三哥,那何絮儿不会是想红杏出墙吧?”崇义拧着眉说。
“胡闹!”崇睿胸口憋着一口气,却不敢有丝毫表现,生怕被崇义发现他与何絮儿之间不清不楚。
“不是!”崇义摆手,“我不是说你对她有意思,而是我觉得她会不会嫌父皇老了,想找下家,这不嫂子……”
崇睿冷冷的睨了崇义一眼,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而后回到桌案前坐好之后,将奏折分了一半给崇义,凉声说,“长舌妇,这些处理一下。”
呃!
“我怎么就长舌妇了,我是提醒你,免得你做下糊涂事。”他长舌还有理了。
崇睿捻了捻眉心,有些疲倦的说,“你当我是你么,还有这些话,日后还是不要说,这是皇宫,慎言慎行!”
“我懂,有的是人看不惯三哥!”
崇睿看了崇义一眼,确定他是真的没有疑心他与何絮儿之后,这才放心。
两人齐心协力,那些积压的奏折,倒是很快便处理好了。
“三哥,得月楼喝酒去!”崇义伸了个懒腰,纠结的说,“真不知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当皇帝,多累啊!”
“多嘴!”崇睿睨他。
“好吧,我闭嘴,喝酒去!”说着,便勾着崇睿的肩膀要走。
崇义看了一眼崇睿说,“三哥,其实我真不希望我们都身在帝王之家,日后,只怕我见你都要行跪拜之礼,再也不敢与你勾肩搭背。”
“我想去北荒!”以前千方百计想要留下来,现在却只想离开。
哎!
崇义叹息着,正要开口,却见左常兴脸色灰白的疾步而来,“睿王殿下,出事了,出大事了!”
“何事惊慌?”崇睿始终沉稳,他淡淡的看了左常兴一眼,示意他不要紧张。
“太子殿下找到了!”左常兴说完,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
崇睿与崇义互看一眼,“哦?在哪里?”崇睿装着毫不知情的问。
“在城中一处民宅之中,那里看上去应该是太子殿下的私宅,里面全是女子居住,想来……”左常兴没有接着往下说。
“想来是大哥金屋藏娇的地方是吧?”崇义凉声接着将话说完,然后怒气冲冲的问,“他人呢,可抓回来了?”
“六殿下,抓不回来了,太子已经亡故了?”左常兴说着,不安的抹了抹额头的细汗。
崇睿与崇义再次看向对方,“你说,是怎么回事?”
左常兴便将现场的勘察结果跟他们说了一遍,崇睿听到那侍妾死后还被人捅了二十几剑,心想,看样子,皇后已经去过那里,只是他没想到,面对丧子之痛,皇后也能这么快调整好自己,真是狠心。
“殿下,这事如何办理?”左常兴不知如何处理,虽然太子已然穷途末路,可他毕竟还是太子。
“这事,要立即上报给父皇。”说着,崇睿便领着他们去了皇帝的内殿。
李德安守在门口,见崇睿等人前来,他赶紧迎上来说,“睿王殿下,可有事?”
崇睿附耳将太子亡故的消息与李德安说了一遍,李德安听后,也是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进去禀告了皇帝。
“左卿,你说,崇明是如何死的?”内殿之中,皇帝靠在软枕上,有气无力的说。
“回禀陛下,仵作验了,是……马上风!”左常兴将“马上风”三个字说的及其小声,可皇帝还是听见了。
皇帝大怒,“逆子……”气血攻心,他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李德安手忙脚乱的给他顺气。
崇睿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他就静静的站着,看着。
“他最后,终究还是死在女人身上,罢了,罢了,崇睿,你去将他处理掉,朕,不想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崇睿等人拱手离开了大殿。
皇帝凉声问李德安,“你相信太子是死于马上风么?”
“陛下,太子品行不端,死于马上风也正常,若是陛下不放心,那奴才再让人去查!”李德安心里是百分百相信的。
“罢了,不重要了!”皇帝说完,便沉沉睡了过去。
城北吉祥巷。
崇睿与崇义喝酒到深夜才回来,他一进门,便看见子衿站在院子里的红豆杉树下,捧着肚子焦急的往外眺望。
崇睿走上去,将子衿牢牢的搂在怀中。
子衿知道他这些日子心里不不快活,也就没有过问,他为何喝酒与谁喝酒,只是柔声说,“王爷,你回来了!”
“若是走不了,你可会怨我?”崇睿知道,子衿的心,一刻也没想过要留在皇宫。
子衿轻轻的搂住崇睿,“我不会,我永远不会怨你!”
“当初我那样算计你,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恨么?”想起以前的日子,崇睿才知道,他对子衿,竟有这么多亏欠。
“呵呵,王爷说这话,要我如何回答?恨自然是恨的,尤其是当年在北荒,春风笑与我说,当年王爷为了絮儿姑娘,几乎屠城,而她却说,王爷算计我与母亲,并派她来杀我时,我是铁了心生无可恋的,若不是子衿姑娘求我,只怕,我早已埋骨北荒,可我知道,王爷心里最是辛苦,所以,我不恨你,爱上王爷,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凭什么要恨王爷?”
子衿的声音,在这样烦闷的夏夜中,显得各位的清爽,即便是抱怨,她依旧淡然,过去的一切,在她眼里,真的已经过去。
“慕子衿,这一辈子,我再也不要放开你手!”崇睿说着,打横抱起子衿便往屋里走去。
他失控的想要占有她,这个女人,这个他一念之差差点失去的女人,又因为他的一念之念,回到他怀里的女人。
子衿乖顺的攀附着崇睿,在他怀里不安的扭动着,诉说着她对崇睿的思念。
两人天雷勾动地火,绵绵情义,尽数用这最原始亘古不变的方式,传达到彼此的身上,他们此刻都需要这样一场盛大的结合,证明彼此的存在。
一时间红被翻浪,满室春光!
翌日清晨,崇睿要赶去上朝,见子衿窝在他怀里的温柔模样,崇睿心里一阵柔软,这个女人,这个他爱的女人呵!
最后,在唐宝的再三催促下,崇睿还是起身去了皇宫。
在他们离开后,街角拐弯处,忽然出现一个神秘的黑影,他看着崇睿离去的方向阴森森的笑着,然后退到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