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房屋建造的格局与京都不同,此处的陆府十分具有南方风情,一路而行,处处可见翠柏草植,踩在光滑油亮的石板路上,跟着小厮往后院走去。
一位头发花白体态雍容的老妇人立于屋前庭院,旁侧是一位身材匀称的中年妇女,均是富态端庄,身后立着一对年轻男女,是年下看望过我的陆琦陆涛两姐弟。想来老妇人定是陆寒煜口中的四娘娘,身边的妇人便是陆琦陆涛的母亲。
挨个行礼问安,四娘娘热切的握着我的手道“这就是新妇吧?”
陆寒煜点头称“是,四娘娘。”
“四娘娘,我姓赵名平琛,您喊我琛儿就好。”
四娘娘点头道“好好好,四娘娘知道,果真标志的姑娘,只可惜你们大婚匆忙,恰我又病了几日,终是没看着这好日子。”
那位中年妇女又道“前几日捎信来说是老太太和哥哥嫂嫂都病了,这可吓的我们,究竟是什么原由,可好些了没?”
“事情凑巧了些,不过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修养,没办法回乡了。”陆寒煜道。
四娘娘点点头,“如此便好,这人上了年纪,最忌讳生病,好生休养着吧。咱们进去说,行了一天的路,该累了吧?”
“还好,也没有太累。”我道。
“琛儿这都三月的天了,披着氅子手怎么还这么凉?”四娘娘握了握我的手。
我笑了笑,心里思忖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我体弱多病,身虚体寒,显得太不健康了些。便道“许是山间风大了些。”
一众人进了屋内,我们将带来的礼物送上,又闲话家常几句,四娘娘便让陆琦带我们去偏房休息,过后再行晚饭。
陆琦在稍前侧领路,她长相端正,性子乖巧可人,年节时见她便很喜欢她。但此次看她却比上次相见多了几分心事。她微低着脑袋,眼睛盯着路面,嘴角微微弯着,可却并不那么开心。
我道“琦妹妹,怎么瞧着像是有心事?”
陆琦听言,抬头稍显错愕,又笑了一笑“嫂嫂。”
我道“琦妹妹,我许久没有出门游玩过了,你若无事,便多来找我说会儿话,这颍州景色美得紧,还要你多陪我逛逛,散散心才好。”
“嫂嫂许久没出门了吗?”
“对呀,自从病好了,便去了马场,基本上每天府里马场来回转,偶尔听个小曲儿,却也离不了家太远。范围左不过是在京都两条街道罢了。”
“嫂嫂喜欢热闹?我还以为,嫂嫂是喜静的人。”陆琦笑道。
“喜欢热闹,不喜欢吵闹。”我笑道。
陆琦笑了起来“定是上次嫂嫂伤了脚,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才让我觉得嫂嫂喜欢安静。还有就是……嫁了大哥哥这么个端庄自持的大将军。”
陆琦最后一句话压低了声音,偷偷耳语,说完又瞧了陆寒煜一眼,吐吐舌头,笑出了两个小梨涡。
我点点头,低声慢道“你大哥哥的端庄自持都是假象。”
“啊?”陆琦疑问,声音不自觉大了些,又压低声音道“大哥哥私下对嫂嫂……”话没说完,便被陆寒煜弹了一下脑袋。陆琦看向陆寒煜,十分乖巧“大哥。”
“我可都听见了,敢说我的坏话。”陆寒煜道。
“我没有……”陆琦辩解的十分心虚。
“瞧见了没,论狡诈可没人比的过他。”我道。
陆寒煜看我道“琦妹,没事少跟你身边这位呆在一块,小心被带坏了,以后没人敢娶。”
“哥!”陆琦欲言又止“我要走了,不跟你们说了。”
陆寒煜看陆琦离开,只觉是女儿家的羞赧,浅笑着摇摇头,推开屋门进了房内。
我看看陆琦略有些垂丧的背影,进屋关了门,道“哎,你有没有发现琦妹不对劲儿啊。”
“什么不对劲。”
“照理说,她是害羞,可我看她有心事,像是有些愁闷。我们来的时候街上热热闹闹,可是这府门紧闭,很是格格不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啊?”
“多想什么,别多管闲事。”
“你亲人的事情,怎么叫闲事哦。”
“他们不愿说,自然于旁人而言便是闲事。你不会又要搞什么花样吧?”他方脱下靴子,便转了身看我。
我扔了包袱过去,“搞什么花样哦!”
他接住包袱,在手里转了个圈抱住,拍了两下,将包袱扔到了柜子上。
我脱下鞋子,进了里屋,打量道“你四娘娘家可真讲究,还铺了毛地毯。这装修风格,很有想法啊!”
这屋子是三间房间的规格,只是客厅与卧室没有门帘相隔,通体连了起来,只最右侧用屏风围了起来,是浴室。一张矮桌设在卧室与客厅分界的地方,与卧室的花毯不同,矮桌下铺了一方雪白的地毯,又一个褐色的墩子置于毯上,桌上是一面圆镜,应该是做梳妆台之用。
一张比单人床宽些又比双人床窄些的床设在卧室窗户对面的墙边,床尾有一未打开的屏风。卧室中央是一圆桌,又三把高凳。房间并不比陆府的大,只是这样的摆设竟使视觉面积扩大了一些。
踩在软软的地毯上,走了一圈,到床边坐下向后一趟,可巧的是陆寒煜此时也躺了下来。双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枕头甩在了中间。
“我也不占你的便宜,咱们一人睡一天床,今天我睡,明天你睡。”我道。
“当然。”
“那……你下去啊……”
“现在又不是睡觉。”陆寒煜道“坐了一天马车,很累好不好,又不像你,坐多久就睡了多久。”
“那……我……我也是很腰酸背痛哎。”
“你正好起来活动身体,我是很困,要休息。”陆寒煜道“你行李还没归置吧?”
“在春凝哪里,本来也没多少,不用我归置。”
“哦”他敷衍道了一声。
“算了算了,先分你一块吧。你往那边点,要避避嫌的。”往旁边滚了一圈,又对陆寒煜道。
陆寒煜疲累的很,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昏昏欲睡,便往旁侧一翻身,再没动静。我也很快睡了过去。
春凝来喊我们时,距离睡着不过半刻钟左右,但是却十分缓解疲劳,起来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晚饭时见到了陆寒煜的四伯,大家一起吃过晚饭,回房简单收拾一下,便趁着酒足饭饱的发困期睡下了。值得一说的是,晚饭时四娘娘把我一顿好夸,只因我食量大了些,四娘娘觉得我如此能吃,定然有福气。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我尽力保持仪态以及陆寒煜的悄悄提醒之下,我吃的相当含蓄。
只是盐水鸭吃的有些多,熟睡中竟被渴醒,晕晕乎乎起床倒水,完全忘记了此时并不是在碧园我的房内,更忘记了陆寒煜还睡在靠近床边的地下。
所以当我踩中他胳膊,一个趔趄向前扑去的时候,我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为什么。直到额角磕上凳子,陆寒煜因疼痛轻喊了一声,我才楞楞醒悟。
“还不起来!”他又一次语含怒气。
我赶紧起身,手指在离开地面的时候却戳上了桌腿,一块麻骨头被顶的生疼,撑不住一个仰身躺了下来,缩倦成一团。奈何陆寒煜还在我身下,他便更气愤了些,用腿顶着我怒道“你做什么,赶紧起来!”
“啊呃呃,很疼哎很疼哎!你轻点儿……”头疼,手疼,腰疼,我气得不得了,好容易手指的麻劲儿过去,能够活动,起身往前坐到了地上。
踢了陆寒煜一脚,“你急什么!”
“赵平琛!”
“啊!我知道了!”没好气的吼道,起身要上床,却又被床脚高处的沿边绊了一下,十分狼狈又生气的回到床上,又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