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勋定了定神:“什么叫不在这里?”
志愿者耐心解释:“就是说您的朋友不在兰德国家公园。我们比对了公园管理方的数据和游客自己提供的名单,人数是对得上的。兰德只有一个入口,所以……”
霍勋原先只盼着谢少艾没有被卷入这场意外,现在却有人说谢少艾去向不明,他简直不知道哪个更揪心。霍勋努力冷静,问志愿者:“有没有其他可能?比如她没有登记?”
“理论上存在,但是……”志愿者同情地摇摇头。
霍勋不再等待,打起精神,又成了精明强干的或总裁。他在获救者中找到H大学生,向他们询问他们中是否有一个华国新生。
霍勋甚至想到了人性的丑恶面。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得以翻阅了所有游客在进入兰德后拍摄的所有照片和视频。
没有谢少艾。
霍勋不得不认同这个结论。
吃过午饭后脱困的游客和亲友们陆续离开,救援队和国家公园的工作人员开始清理公园内游客可以活动的区域。熙熙攘攘的游客服务中心很快空寂下来。
一直陪同霍勋找人的警官来问他要不要离开。
霍勋抱着微茫的希望,再次向谢少艾发起了语音通话请求。
无法接通。
霍勋闭上眼睛。
下一秒,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中央闪动着一只胖乎乎的小兔子头像。
霍勋疯了一样点击接听,下一秒,谢少艾的声音经过听筒的放大传入霍勋耳中:“大哥,你找我呀?”
“少艾,少艾,你在哪里?”霍勋双手把手机死死贴在脸侧。
“啊?我和同学在餐厅吃饭。”谢少艾那边有点嘈杂。
“哪个餐厅?兰德国家公园里面的餐厅?”霍勋追问,人已经冲出服务中心,向停车的方向狂奔。
“啊?不是,我们这家叫渔夫海岸,本地特色,吃海鲜的。”谢少艾说。
霍勋的脚步停下。“你在海边?”
谢少艾懵懵地回答:“是呀,一个小海岛,要先坐车后坐船,可偏了,手机都没信号。”
谢少艾说完,没听到霍勋的回话,疑惑地凑近话筒:“喂?大哥?能听见吗?”
“能。”霍勋靠在车上,合上眼睛微微喘息,“少艾,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谢少艾小声地抱怨,“不好玩,以后我不要来了。就是个渔民住的小岛,什么玩的都没有,酒店WIFI还坏掉了,整个与世隔绝。中午到外面的餐厅吃饭才有网络,还特别慢,图片都刷不出来。”
没过多久谢少艾说吃完饭了要离开餐厅,就又断了网。霍勋看着她断网前发来的住处完整地址,读了几遍,不由苦笑。
少艾所在的海岛叫Shanon Park Land,和兰德国家公园的英文名字Lande National Park写出来一眼可辩,但当时在电话里众人七嘴八舌,人声嘈杂,加上霍勋听说过兰德国家公园的名字,才一时想当然,换来一夜惊魂。
霍勋的身体疲乏至极,但精神十分理智清醒。小陈好不容易休年假去参加婚礼,霍勋没有劳动他,联系了在国外的朋友帮他安排司机。
霍勋没有选择在兰德等待司机来接。既然还能见面,那就一定争分夺秒。霍勋估算了自己和司机的行程,约定好波市附近的一个小镇碰头,然后换司机开车,载着霍勋沿海一路北上。
司机周到地为霍勋带了颈枕和眼罩,霍勋身上酸痛,强忍着断断续续睡了几个小时。到达港口时是晚上九点,天早就黑了。海水没有结冰,港口整齐地停泊着数十艘中小型渡船,随着波涛轻轻起伏。
这个时间,毫无疑问,已经错过了轮渡公司的末班船。这在霍勋的预想之内,他拨了个电话,即有穿着制服的水手带着他走贵宾通道来到了私人游艇码头。
游艇是霍勋问朋友借的,上船后大副殷勤地向霍勋转达船主的问候,问他要喝点什么酒。
霍勋摇摇头,“不必了。要多久可以到?”
“一个半小时。”大副说。
霍勋点头,趁着手机还有信号处理了一点公事,然后倒在游艇的卧室床上小憩。
夜里海浪有点大,游艇上下摇晃,霍勋并没睡好。快到海岛时大副问他要不要洗漱,霍勋头点到一半,又改成了摇头。
深夜十一点,霍勋有些头重脚轻地上了岸。这个海岛偏远闭塞,霍勋的朋友们不会来这里度假,能借到游艇实属不易,在岛上的交通还需要霍勋自己碰运气。
码头所在的海岸和度假村集中的浅水海岸有些距离,霍勋赶到度假村时,手机上的日期刚好跳到第二天。
霍勋站在谢少艾房间门口时,忽地想起小时候背的一首诗。所谓近乡情更怯,竟叫他在此时此夜,如斯为难。
他罚站一样在门外低头发愣,好几次想拔腿就走。正当此时,门锁咔哒一声响,霍勋只见门把手向下一压,挡了他好几分钟的门板就四敞大开,谢少艾裹着白浴袍,一手抱着个吹风机,另一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和霍勋四目相对,又软又懵地仰头叫了声:“大哥?”
霍勋再不忍耐,向前一步,跨越一千公里,跨越二十四小时,跨越阴差阳错的一生,把她紧紧抱在怀中。
霍勋的头靠在谢少艾头顶,微微侧脸,嘴唇轻轻吻上她冷香幽幽的发丝。他笑起来,胸膛震动,谢少艾不由挣扎一下,在他怀里闷闷地问:“大哥?”
霍勋松开少艾,心仍在痛,眼中还闪着泪光,脸上却绽开一个抱歉的笑:“是大哥不好,大哥联系不上你,以为你出事了。幸好你好好的,不然我这辈子无颜面对谢叔叔王阿姨了。”
谢少艾本来要去前台还吹风机,一开门就被霍勋抱了个满怀。因为差了足足八岁,谢少艾总觉得霍勋是半个长辈,听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以为自己被困在兰德的前后经过,再看着日常光鲜精致的霍总嘴边胡茬发青,两眼血丝如蛛网,原本被抱的一丝丝羞赧别扭也就变成了感动。
“唉,怪我,”谢少艾内疚不已,“我让大哥担心了。”
“傻孩子,”霍勋看着她笑,“别想了,也是我自己吓自己,虚惊一场。别告诉你爸妈了,他们隔着山隔着海,肯定比我还着急。”
谢少艾乖乖点头。时间太晚,霍勋没有久留。他去前台开了隔壁的房间,在颠簸了一天一夜后,身体的劳累战胜一切,霍勋沾上枕头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