鑫明大厦是一栋甲级写字楼……这是句废话,市面上没有乙级写字楼,就像是男性用品不用小号一样。
——这是个尊严问题。
楼天铭来到楼下大厅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旋转门擦的不太干净,大厅里没有保安和前台,他来到指示牌那看了一会,目光落在二十楼上。
“金点子广告策划公司。”
真是个俗气的名字,楼天铭暗想。
他按动电梯,等电梯的时候左右打量,突然目光集中在按钮之上。
那上面有着些淡淡的暗红色颗粒,像是干涸了的血液。
在这里……
楼天铭微微一笑,心中涌现三分兴奋。
我的思路没错!
叮咚~
电梯门徐徐打开,楼天铭走进去,又在按钮上发现了淡淡的暗红颗粒。
毛文斗一定来过!
电梯到二十楼大概是二十几秒,楼天铭对着镜子深深呼吸,活动着脸部肌肉,让自己看起来更像好人一些。
电梯门徐徐拉开。
楼天铭瞬间绷紧了肌肉,然而想象中的袭击却没有出现,灯光从拐角透出来,屋子里吵吵嚷嚷。
这么努力……
墙壁上有着”金点子“的字样,前台没有人,楼天铭向着灯光走过去。
这层楼是“回”字形状,中央是电梯,周围一圈房间,而亮灯的房间在“回”字的左上角。
那是一间满是电脑隔间的房间,几十人在电脑前忙碌着,不时有人站起来活动,也都是步履匆匆。
这时候靠近门口的隔间里站起来一个人,他看起来四十往上,一个醒目的地中海头发油乎乎的,脸皮松弛,缓散的眼睛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你……”
那人揉了揉眼睛,问道。
”我找张总,有急事。“楼天铭总算还记得毛文斗闲扯时候提到的名字,张平峰。
”张总……”
那人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显得精神很是不济,与其他人形成鲜明反差。
”我去叫他。你在这等着。”
男人端着咖啡杯,晃晃悠悠的往着里屋走去。
楼天铭看着他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后,突然心中灵光一闪,吼道:”张平峰!”
那男人的步伐僵硬了一下,楼天铭已经确认了目标,猛地冲了过去。
”拦住他!“张总扭头大吼,一把关上了棕木门。
两名男子从左右拦过来,但是他们本来都是长期伏案,又是通宵工作,体力不济,被楼天铭一下子撞开。
他借着惯性,整个人一下子砸在门板上。
砰!
木门发出呻吟,却没有打开,显然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楼天铭后退,目光左右扫过,几名男员工拿着桌椅板凳,正在小心围过来。
”我不是恶人!”
楼天铭喊着谁也不信的话,顺手抄起一把椅子,猛地向木门砸过去!
喀拉!
薄薄的木门本来就是用来装饰的,这一下竟然被楼天铭打出一个洞来。
一名男员工拿着椅子叫喊着冲过来,楼天铭猛地侧过身子,那人力用到空出,向前踉跄。
楼天铭对准他的后背,抡起凳子,重重砸在他的后背!
碰!
站立不稳的男员工被打的飞了出去,脑袋插在屏幕上,撞出了一个硕大空洞,电火花四射!
左右正在围过来的男员工看见楼天铭势若疯虎的样子,都是一激灵,嘴中呼喝声不减,但是就是不肯上前。
”我找毛文斗有急事,有人要杀他!”
楼天铭喊道,又抡动椅子,砸在门板上。
砰!
木门破开,楼天铭冲了进去,这里面摆放着几个沙发,是管理层休息的地方。
目光前移,楼天铭看到了张总惊慌的目光,但是张总并没有逃走,而是不停按压着平躺的人体。
就在此时,楼天铭意识空间的黑书上炫目的幻光流过,像是有所感应。
楼天铭赶紧冲过去,赫然看见毛文斗平躺在沙发上,脸色青紫!
”怎么回事?!”
楼天铭一把抓住张总,吼着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他呛水了!窒息过去了!“张总尖着嗓子叫道。
”先救人!”
楼天铭挤开他,双臂压在胸口上,重重一压——
他的力气比张总这中年男人大多了,一压之下只见毛文斗整个瘦小的身子都是一颤,口鼻有水迹喷了出来。
”有反应,快,快!“张总喜出望外的叫道。
这时候外面那群瑟缩的男员工终于磨蹭进来了,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张总眼睛一瞪,吼道:
”滚出去!一群废物!”
楼天铭接着按压胸口,越来越多的水迹从毛文斗口鼻间渗出,把下面的沙发打湿了一大片。
”快,他坚持不了多久!“张总催促道。
楼天铭没有看他,用力重重一拳砸在毛文斗的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只见毛文斗全身都是一抖,猛地睁开了小眼睛,一下子坐起,从口中喷出一股水泉。
”呼,呼。呼……”
他剧烈的喘息着,紫涨的面色正在慢慢恢复,整个人痛苦的缩成了小小一团。
楼天铭和张总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惊疑。
这屋子里这么点地方,既没有水池,也没有喷泉,他是怎么呛进去这么多水的?
毛文斗的喘息声渐渐平息,但是仍然抱着脑袋,把自己缩在沙发上,像是恐惧的鸵鸟。
外面的员工们探头探脑的往里看,楼天铭走过去关上了已经破了个洞的木门,冷冷道:”毛老师,还记得我吧。”
毛文斗闻言很迷茫的抬起头来,看向楼天铭。
慢慢的,他的神色变了,变得震惊而惊慌。
”想不到我能活下来?“楼天铭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你,你……”
毛文斗猛地转向张总,一把抓住他的手,全身都在颤抖。
“这件事我不怪你,但是这掉脑袋的事情,当着我和张总,您是不是该说明白了?”
楼天铭故意挤兑一句,掉脑袋三个字语气很重。
这话一出,他看见张平峰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张总把另一只手搭在老友的手背上:
“毛哥啊,这小哥说的有道理,这事情兄弟不是不帮你,但是你也应该说明白了,是不是?”
“你,我……”
毛文斗张了张嘴,左右看了看楼天铭和张总的神色,又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他闷闷的说道:“有什么要问的,你们就问吧。”
张总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让楼天铭先问。
几分钟前,楼天铭闯进了他的公司,砸穿了他的办公室,但是现在却表现没有一点不愉快,十分礼貌,仿佛楼天铭是他请来的客人。
“先说说你是怎么呛水的?”
楼天铭有一肚子的问题,但是他必须先问这个,确定敌人的手段。
”我也不知道——”
毛文斗抬起头来,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我刚才就是在这坐着,突然间就感觉很压抑,没有希望了,怎么样活不下去,自杀,自杀是最好的选择……”
楼天铭和张总对视一眼,发觉彼此都皱着眉头。
毛文斗咽了口唾沫,瞳孔微微的放大,身体在颤抖:
”我也不知道怎的,当时就像是迷了心一样,拿起水壶往自己的气管里灌水,一边灌一边用力呼吸,把水都吸到肺里……”
楼天铭打了个激灵,想象着那一幕。
佝偻的老男人仰头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水壶灌入自己的喉咙里,一边灌水,一边拼命的吸气,一个个气泡出现在他的喉咙深处,肺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动……
偏偏他的脸上,还是一片诡异的平静。
……
说完这些,毛文斗重新缩成了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像只干瘦的受惊猴子。
张总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缓缓说道:
”我听说一些著名的催眠师,他们能够把一个心灵指令强行写入别人的心灵,如果这个指令是自杀的话……”
说到这他顿住,摇摇头:”不对,普通人绝对做不到。”
关键对手不是普通人啊!
楼天铭想起那个黑暗中的恐怖存在,心中暗暗警惕。
“张总,到你了。”楼天铭道。
张平峰摇了摇头。
”你这是……?”
”对不起,毛哥。“张平峰后退,后退到了门边:”你没说……是我对不起你,我是懦夫!”
”你这是做什么?你们不是三十几年的朋友吗!“楼天铭皱起眉毛。
毛文斗平时和学生闲聊,总是得意洋洋的吹嘘自己这一辈子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个胜过兄弟的朋友,两人工作的地方近,每次节假日都在一起吃喝玩乐,简直是老友的典范。
如今朋友遇难,他竟然置身事外?
”这件事会掉脑袋,我不能搀和!我还有老婆孩子!”张总突然激动,对着楼天铭吼道。
然后他对着毛文斗深鞠一躬:
“毛哥,兄弟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我都认了。欠你的人情,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还你……”说到这他自嘲一笑:”对不起……”
说罢,他后退,关上了已经破损的木门。
”都散了吧,现在下班!”
门外传来他的吼声,细细簌簌的声音,工作人员纷纷向外走去。
”……我不怪他。”
良久毛文斗抬起头来,沙哑着嗓子说道:”是我自作孽,他不应该扯进来。”
说着不在意的话,他的眼角却在抽搐。
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痛苦?
能理解,和能接受,从来不是一个概念。
听着外面匆匆远去的声音,楼天铭闭上眼睛,意识空间中的黑书上大片幻光碎片洒落,融入脑海中,化为信息流。
这些是关于制定契约的。
楼天铭理解着其中的信息,问道:”需要我的帮助么?”
”你愿意帮我?“毛文斗诧异道。
”当然,不过……需要达成一个契约。“楼天铭伸出手去。
在他的意识空间里,黑书发出前所未有的炫目幻光,像是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