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美味江余》的企划得到通过,采访日程被安排下来。
会议室里,时花韵的上司,晚间时段负责人江桐安排工作:“第一轮名单,我们电台自己人根据自己的美食经验公平公正的推荐,也有参考了我市各个餐饮类APP的前十整合的,共计五十家餐馆的名单。根据一周在我们电台公众号的听众投票,票选出的top10……”
时花韵翻看着这份最终名单,自家的‘时味’在榜,江枫的“HaoChi Pasta”也在榜,分别列在第三和第六位。
“时组长,你就负责‘时味’和‘HaoChi Pasta’的采访工作……李琳,你负责……”
一旁的周楠楠紧挨着花韵看着同一份名单,看得出来,周楠楠对花韵的采访很感兴趣。
“截止下周五把采访资料都整理好,辛苦大家了,散会。”
同事们鱼贯而出,周楠楠像胶水一样紧黏着时花韵:“你带我去嘛,你哥哥现在不是在家嘛,带我去带我去…”
周楠楠知道当红演员时浩宇是就是花韵哥哥这件事,是在大四电台实习的时候,浩宇给花韵送落在家的资料,正巧被她撞了正着。周楠楠本身就是时浩宇的小粉丝,通过时花韵,周楠楠有了几次和偶像聊天喝茶吃饭的机会。
“世界上对我最好的花韵小姐姐,你就带我去见见你哥哥嘛。你哥哥那部古装仙侠剧《风许花落》,最近播到一半儿了,真是太好看啦,收视率都爆了。那里面的扮相,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可是剧情发展得越来越虐了,只能在玻璃渣里找糖啊!看我这憔悴的黑眼圈都是追剧追得…我要瞻仰一下真人,抚慰我那碎了的小心灵…”
“楠楠,你明知道我不怎么看我哥的影视剧……”花韵耸了下肩。
“知道知道,你比较喜欢纪录片,你觉得虚构的影视剧是对生命的浪费。”周楠楠一脸狗腿子样:“但我喜欢啊,你就带我去嘛,以后我周楠楠当牛做马……”
“真是受不了你,”花韵看着自己的闺蜜,语气宠溺:“你只要保证不玩失踪,就是对我最大最深的爱了……”
“那你决定带我去了?”周楠楠哈巴狗一样地蹭着花韵的肩头。
“我敢不带你去吗?”时花韵一脸嫌弃,抽出一根指头点着楠楠的额头,轻轻推开。楠楠又腆了上来,向往地说:“你都不知道,我多希望有个像浩宇哥哥那样,又帅又温柔的哥哥……作为独生女,我活得真是太孤独了……”
周楠楠知道时浩宇是花韵的哥哥,但并不知道二人没有血缘关系。
周楠楠也不知道花韵不爱看时浩宇出演的影视剧的真正理由——她去过哥哥拍戏的片场,看着哥哥由于剧情需要被人在地上拖来打去,她的心脏都似乎被狠狠揪住了。之后,时花韵不敢看时浩宇的出演的影视剧。也不怎么问时浩宇工作相关的事情。
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时花韵点开了搜索引擎,输入了刚才让楠楠犯花痴的电视剧名字《风许花落》。首先跳出来的就是角色定妆照:一身白衣长发的时浩宇站在落英漫天的桃林,骨节分明的手轻握竹萧,头微微扬起,眼神落寞地看着前方,似乎在等待一个根本不会再遇见的人。
时花韵蓦地看呆了,这是什么神仙扮相?但是转念一想,哥哥此时正在“时味”后厨灰头土脸地削土豆…电视剧其实都是骗人的,时花韵摇了摇头,叉掉了网页,把心思放回自己的工作上。
‘时味’后厨,高大的时浩宇被时爸安排到小角落,刚削完小土豆,这会儿在切洋葱。时浩宇被呛得哀嚎:“爸,您直说,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
那边教导学徒炒菜的时爸回答:“别废话,快干活,切不完可不给你午饭。”
浩宇的助理甄砺西装革履走进午后暂时歇业的时味餐馆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的老板时浩宇,正穿着厨师白大褂,胳膊上别着大袖套,头上戴着透明浴巾帽,双眼通红地捧着一只碗狼吞虎咽。
“老板!”甄砺深切地呼唤:“您这是怎么了?您把资产赌光了?”
“去你的,你不是之前也见过我在我家餐馆帮工吗?”时浩宇扒拉着碗里最后几口米饭。
“每次见到这种情形,都相当震撼……您这两年可是票选最佳男艺人,理想男友一位啊,注意点形象好不好……”
“无聊,你知道我最看不上这些东西了……”时浩宇放下碗,伸了个大懒腰,一上午窝在那,明显感觉自己的脖颈都僵化了。
“老板,这些是需要您及时处理的一些事项。”甄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递给了时浩宇。
甄砺是6年前开始做时浩宇的助理。
六年前,对于时浩宇来说是艰难的一段岁月。因为执意与前东家解约,中间发生了许多不愉快。前东家不仅利用自己的资源疯狂打压时浩宇,还雇佣了大批水军,发布了许多通稿抹黑。“耍大牌”是前东家造谣的核心,什么对导演指手画脚啊,对同剧组人员势利眼看待了,对工作人员态度不好之类的。这些看起来有有凭有据的谣言,让时浩宇经历了全网黑。
解约以后自立门户,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决心从唱跳的偶像爱豆转型为演员,和过去彻底决裂。
应聘之前,甄砺以为要成为自己老板的人,真如网上盛传的那样难伺候。万万没想到,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推开办公室门,发现空荡荡的房子里,时浩宇一个人拿着刷子哼着歌刷墙皮。
重新出发的时浩宇由于资金困难,租的工作室是上海市郊边缘的老房子,旧有的墙漆早已斑驳不堪。
“你是甄砺?”时浩宇打量了下,接着问:“会刷墙吗?”
“应该……会吧……看上去不难。”甄砺回答得有些没底气。‘应聘时,老板问你会不会做,一定要答会做,即使不会也要表现出积极的态度’这句话是甄砺应聘前她妈妈给他发的鸡汤里的原文。
“行,那你就录用了…”时浩宇给了他一双橡胶手套,一个一次性口罩,一个刷子和一桶油漆,指了一下:“那片墙交给你了,合同等会儿忙完签就行了。”
甄砺边刷墙,边偷瞄着身边专心致志干活的时浩宇,这和传闻中的形象也太不一样了吧……大学刚毕业的甄砺,其实就比时浩宇小了几个月,但看起来比自己成熟了太多,对他也照顾有加。
在前经济公司的打压下,时浩宇不得不从最底层做起。那段时间,甄砺负责整合各个剧组的消息,跟着时浩宇一个剧组一个剧组地跑,马不停蹄不停地试镜。
主角是根本不可能的,能拿到最好的角色就是男四男五号,大多数时候是仅有几句台词的空套。无论是配角,还是龙套,只要有试镜和上戏机会,时浩宇都会努力争取,全力以赴。
其中辛苦,到现在回想起来,甄砺觉得都很心酸,从当红偶像沦为北漂小弟,有时候还被之前合作过的演员当面嘲讽。不过还好自己老板挺了过来。
甄砺曾问过时浩宇为什么这么苦,还要坚持拍戏,时浩宇告诉他了一个非常实际的原因,他需要赚钱养家,帮家里还债,还要给自己上大学的妹妹提供学费。演戏所得的收入,要比做其他工作挣得相对多一点。还有周期快,上午这个剧组跑完拿到钱,下午就能去另外的剧组整下一份收入。
甄砺从没见过对挣钱渴望这么坦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