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焱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冷冷的泯着嘴,俯视下方的文武百官,多日来的怒气,宣泄爆发。
“龙龟事关国运,诸位那么想改朝换代么?”
他一把抓起淡黄的奏折,看也不看,扔到下方的台阶上,震怒之下,劲力奇大,奏折破空尖啸,半截身子斜斜的没入地底。
众人慌忙跪下,唯唯连声,额头触地,诺大的宫殿,只闻丝质衣裳滑过地面的沙沙声。
他猛地一拍扶手,站起身,手指着下方,眉梢凝聚了化解不开得悲郁,长叹一声,“你们都退下吧,朕乏了。”
衣带连卷,步履轻缓,众官员低垂着头,弯着腰,依次退了出去。
一个月前的夜晚,蜀都玄武池中的龙龟狂性大发,墨黑的龟壳裂开了一条缝,殷红的血肉冒着阵阵雾气,体型以肉眼可看的速度,一圈圈的缩小,玄武池被染得彤红,怒放的荷花渐渐枯萎,雪白的花瓣吸收了血水,深红耀眼,宛如一朵朵燃烧的火球。
声势夺人,冲荡的气浪如沸如炸,四周的石凳纷纷倒飞,镇守的巫师难以靠近,眼睁睁地看着龙龟仰天怒吼,血浪飞溅。
居住在内廷的赵焱,脑海中闪过龙龟奋力挣扎的景象,两者心心相映,同生共死,岂会袖手旁观?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方桌,酒水洒了一地,下令道:“封锁都城,蜀都戒严。”
当他赶到玄武池时,与年轻的大巫师碰面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沉重的点了点头,并肩前行。
对于大巫师的越礼行为,赵焱并未放在心上,这人精通巫术,曾经救过自己的命,也将太后顽疾去除了。
他为了挽留大巫师,给予了极高的爵位,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是其独有的特权。他发觉此人不热衷于功名利禄,整日窝在珍宝库,愁眉苦脸,寻药炼丹。自己已经一百三十岁了,依靠浓烈的药力,白发返黑,一扫垂暮之气,精神饱满,身体内部的机能几乎趋于巅峰。
想到这儿,他的眼角瞥向大巫师,只见此人竹冠草履,素衣皂绦,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鬓角的金发,灿灿盈光。
赵焱曾将女儿下嫁此人,不出意外,他以“修道之人,不宜沾染七情六欲。”的说法婉拒了。
玄武池乱成一团糟,龙龟趴在水面,奄奄一息,龟背的裂缝更大了,血仿佛流尽了,鲜红的肉颤抖着,看样子就要死去。
“大巫师,龙龟是蜀山的根基,千万不能出现意外。”赵焱的心在滴血,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四周这些临阵退缩的人。
徐骧洞察圣意,身子悬在龟背上,两臂摊开,默念咒语,大喝一声,“来!”
四周手持拂尘的数十个巫师,身体不受控制的凌空飞起,分别绕着龙龟排列,禁锢的术法,霸道至极,容不得他们挣扎嚎叫。
徐骧双手慢慢合十,头顶有淡黄的光芒浮现,两颊沾满了汗珠,口中翕动,口诀已念到了末尾。
“血祭!”
一声轻啸,龙龟身侧的巫师们,一下子爆开了身体,血浆汇成一团,稀烂的骨肉笔直落入水中。
赵焱看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献祭大法,隐隐觉得不妥,可为了蜀国的气运,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团血浆浮在龟壳上方,徐骧将一道道真气打入其中,只见血浆越来越大,爆沸如雷,跃动不止,四周的白玉建筑被映的淡红迷离。
徐骧一看时机就到了,赶忙把血浆灌入龟壳上的裂缝中,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玉瓶,打开盖子,倒出一股股清亮的汁液,一点点的修复裂痕。
龙龟的颜色开始变淡,头颅上青筋跳动,两颗硕大的眼珠缓缓抬升,露出了碧绿的光芒,张开血盆大口,猛地一吸,荷叶贴浪狂舞,池内的血水半数进了肚中。
徐骧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御风而下,站在赵焱面前,笑道:“王上,龙龟的状况稳住了。”
“大巫师辛苦了,龙龟千年以来,一直沉睡在玄武池中,从未出现过意外,不知眼下的状况事出何因?”
赵焱乍惊乍喜,心神俱疲,既然龙龟暂且稳定,他松了一口气,赶忙向徐骧询问。
“王上,龙龟是蜀国的象征,此次遇危,必是国内出现了能与之抗衡的东西。臣夜观乾象,东南沿海紫色冲天,波动的范围甚广,想来根源就在那儿了。”
徐骧沉吟了一下,构思妥当后,眼观鼻,鼻观心,字字斟酌道。
“唔。”他点头不语,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试问自己,在治国恤民方面,未曾懈怠,难道是什么邪魔妖物作怪?
徐骧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神色愈加恭敬,敛声道“王上不必担心,蜀国偏居一隅,建都立业已经千年,国运正旺,所谓紫色东来,可以认为是帝星的临时登岸,引起的激烈反应而已。”
说到这儿,徐骧有些放浪形骸,眼眸湛湛有神,神情悠然,“中土大地,广阔无垠,氏族林立,镇守一方。中土的帝都,自上古就存在,从黄帝,颛顼时起,各方的氏族年年朝拜,献贡礼,叙国事,接受册封。如今,帝尧年老德衰,不问国事,各方势力风起云涌,各自称帝,潜在的帝星不时隐现,看来中土不久就会有战事了。”
赵焱闲暇时,也会想到这些,不过念头转瞬即逝,未曾深思。
他听完徐骧的话,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而龙龟此时又浮出水面,四蹄拍击水面,眼珠突出,鲜血顺着眼角流入池中。
徐骧又飞身悬在龟背上空,把怀中炼的丹药全部掏出,指力按压揉搓,药沫撒在了伤口。
药力强劲,龟背上的伤口开始愈合,龙龟安静下来,慢慢沉入池中。
赵焱看的直皱眉头,身形一动,电射冲来,站在水面上,凝视下方的椭圆黑影,“眼下如何治愈龙龟?”
徐骧似乎早有准备,盘膝坐在半空,指尖的药沫源源不断的没入池中,轻声道:“王上不必担心,我在此治疗龙龟,王上派人取蜀国八大凶兽的精血即可。”
“八大凶兽?”赵焱眼中露出迷茫之色,蓦地想到了什么,拊掌一笑,转身离开了。
直到今日,八大凶兽已得其六,大将死了三位,士卒之类的,更不必多说。
朝野之内,议论纷纷,各种言论尘嚣而上,什么龙龟灾变,天降神罚;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目标直指大巫师。
赵焱怒不可遏,将散发谣言的人,一一拘禁,拉到午门外斩首示众,一时间,蜀国震动,群臣噤若寒蝉。
剩下的两头凶兽一直未被擒获,一头叫玄犀象,一头叫裂鳄虎,据惨败而归的将军描述,两头凶兽藏在沼泽中,灵性极高,会蹲守伏击,甚至两两联合,互为猗角之势。
兵部派遣三队人马围剿,第一队掉入沼泽,人数死了大半;第二队人马虽说行的隐秘,可就在半路渡河的时候,两只凶兽直接冲击而来,队伍登时大乱,丢盔卸甲,狼狈逃窜;第三队人马是精兵,由赵赊将军带领,出发时信誓旦旦,结果被裂鳄虎诱入密林中,放火烧死了一半,赵赊将军成了裂鳄虎的饱腹之物。
赵焱听完后,直接笑了出来,也没再吭声,挥手让他们退下。
他对那两头凶兽提上了兴趣,准备私下里独自一人去见识一番,时间么,就安排在今夜,事情紧急,容不得耽搁。
他每日都会去看龙龟的伤势,大巫师熬得面黄肌瘦,摇摇欲坠,整日炼制丹药喂养龙龟,情形不乐观,只能稳住而已。
六种凶兽精血已经交给了徐骧,如何处理,赵焱没有干涉,全都按照吩咐,把需要的材料送了过去。
玄武池又传来雷鸣般的声响,夹杂着各种凶兽的怒吼,看来徐骧准备炼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