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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大河之上 寒风阙

“嗤嗤嗤”金色细线凌空勾绞,光波荡漾,水池上方凝结出一朵硕大的金色兰花,飞泉淋撒,花瓣微颤,晶莹剔透的水珠纷然点缀,玉露呈盘,绚烂瑰丽。

正中央,十几根幽蓝的花蕊流光炫目,蓝芒倒垂向下,覆在水面上,漆黑雾霭被压入水中,紧贴地面,堆成一层厚厚的黑色板块。

“结印!”徐骧双手交叉,金线细密勾连绷紧,飞转的兰花缓缓降落,刚一触及水面,蛛网般的金线布满整个池子,将地底的黑色板结包裹一团,漂浮在池中,一动不动。

“啊,好痛”灵犀上人全身湛蓝一片,皮肤臌胀,双眸蓝芒冲爆,双臂胡乱探抓,踉跄跌爬,颇为狼狈。

徐骧见状,心中一惊,指尖一弹,一团黝黑的光束打入他口中,几个呼吸过后,只觉得丹田内狂暴的力量渐次敛息,阵阵锥心刺骨的剧痛缓解了许多。

他睁开双眼,大口大口的喘气,道:“喂,你怎么把蓝凤凰打入我体内,以我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吸收”

“嘿”徐骧也不答话,十指一抖,数十道金丝缭绕成结,挂在鸟头上。

他徐徐向前,低下头,望了望漂浮在水面的黑色板块,冷冷一笑,将内嵌的鸟头扯出,霎时间,鸟喙飞溅的红光陡然一凝,兰花的灵气渐渐消散,化作一座石雕,银白如雪。

“不错,这个封印真够复杂,百年之内固若金汤。”灵犀上人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尘,上下打量一番,笑道。

徐骧转过头,嘿然一笑,道:“三危山数百年没来过外人,我将灵体打入你体内,够你突破太神极,也算是大礼一份了”说着,他拍了拍灵犀上人的肩膀,又道:“眼下太神级的高手在当世恐怕不超过五指之数。”

灵犀上人闻言,惊愕万分,摇了摇头,笑道:“你看,我都这把年纪了,修炼什么的,意义不大,况且这灵体堪比绝世仙药,一旦炼化,虽说寿命延长了百年,可是终究难逃一死。”说到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眸中荧光点点,又是羞愧,又是不舍。

“此言差矣,岂不闻穷且益坚,志不可堕,何谓知天命?我辈既然在世,必有羁绊在身,或为自己,或为他人,也许是为了赌一时的辉煌,也许是为了争一口气!”徐骧双眸金芒湛湛,凝视着灵犀上人,又道:“太神级是一个微妙的世界,脱胎换骨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脱胎换骨!”灵犀上人失声叫了出来,一脸的不可置信,双眼圆睁,怔怔的凝视徐骧,沉在心底的火热慢慢翻涌而上,流过喉咙,直冲脑海,两颊赤红,恍惚中,他又觉得不对劲儿,就像是鱼饵起了作用,自己已经上了钩。

徐骧双眼雪亮,看出他内心的躁动,又道:“三危山的丹药,秘典,功法……应有尽有,我以太阳族太子的身份向你保证,十年之内,定让你堪破太神,脱胎换骨”

灵犀上人低下头,眨了下酸麻的眼睛,心中惊骇不已,道:“功成之后,我需要做什么?”

听到这,徐骧暗叹一声,笑道:“关键时刻,助我一臂之力,但绝不是伤天害理的事。”

“成交”他思量半晌儿,觉得无甚大碍,一口答应。

“哈哈哈”两人对望了一眼,朗声大笑,并肩走出山洞。

高空中,木澜舟飞速滑行,蓝凤凰的威压残存不少,翎羽雀欢腾不已,翅翼抖个不停,碧绿的尖喙叽叽喳喳,悦耳婉转,苏凤与丽丝站在舟头,一言不发,紧盯着下方。

雾霭层叠交织,黑白相间,穿梭飞过,湿气颇重,不时,一道道金黄的光束破云飞洒,照射在身上,丝毫没有烧灼滚烫的痛感,反而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清凉,苏凤心中一疑,问道:“丽丝,这日光怎么没有温度?”

丽丝闻言,淡淡一笑,贝齿银白如雪,酒窝旋动,偏过头,道:“傻瓜,三危山在地下,山门在峰底”

她顿了一口气,捋了捋鬓角的青丝,又道:“这日光是一块多棱冰晶折射而来的,不然,动植物是无法生存,你看西南角上还有一个光球。”

苏凤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在西南角的天空,果然有一个炽白闪亮的光球。

香风扑面,他斜眼一瞟,只见丽丝玉指上缀了很多细小的红点,倘若不是近距离观看,还真难以发觉,问道:“丽丝,你指肚间缀的红点是什么?”

“哈,红点么?”丽丝轻轻一笑,手掌翻转过来,五个鲜红的斑点映入眼帘,道:“我娘是蚕神,精通各种丝茧封印,而我也传承了一部分。”

说着,她双眸一眨,红唇一抿,食指压住苏凤手腕,银丝喷涌而出,瞬间结成十字形的封印,金光一炸,将他全身紧紧扣住,动弹不得。

“丽丝,放了我吧,你这银丝收缩的太紧了”苏凤被勒的透不过气来,大叫道,稍微晃动一下,身体便失去平衡,“嘭”的一声,倒在舟底,滚到了一侧。

“哈哈哈”丽丝欢喜地咯咯大笑,玉手掩住红唇,鬓发抛散,双颊微红,道:“活该,你活该。”

她紧靠着苏凤坐下,呆呆的望着下方的地面,眼波无神,像是一座雕塑。

碧绿色的石棱横陈耸立,柔草密密,幽蓝如海,一条丈余宽的溪流一望至底,灰白扁圆的鹅暖石散落其间,迸溅的水花,飞飙若雪,熠熠耀目,横斜平滑的石壁上,爬满碧绿如毯的苔藓,溪水一淋,陡然一艳。

密林深处,高大挺拔的枫树赤红如火,枝丫交叉,散向八方,亭亭如盖,细条缀满巴掌大的枫叶,三叉戟状的纹路绵延至叶尖,微风习习,飘落而下,悠悠翻转,划出一道道绚丽的弧线,落在地面。

层林浸染,彤彩粲粲,丽丝不由得痴了,眼眶一酸,泪水簌簌滑落,睁大双眼,视线扭曲一片,在这火红的世界里,她脑海一震,猛地记得,那一年,自己八岁,瘦若豆芽儿,是哥哥背着自己来到三危山,踏着枫叶,消失在天际的尽头……那一刻,她的脸颊贴在哥哥的背上,闭上眼,恍惚能听到汹汹跳动的心脏,铿锵有力。

她还记得,那一年,自己十六岁,与哥哥并排躺在柔软如纱的枫叶上,呆呆的望着天空中舒卷的云朵,转过头,望着徐骧俊朗丰毅的脸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双颊一红,瞪大双眼,道:“哥,你会不会有一天离开丽丝?”

徐骧张开微眯的双眼,捏着她肉嘟嘟的脸蛋,宠溺道:“傻丫头,哥哥怎么会丢下你呢?别胡思乱想了。”

“唔,人家哪有胡思乱想,只是问一问嘛。”丽丝一下子扑到他的怀中,撒娇道。

她将脸颊贴在徐骧的胸口,双臂箍住他的肩膀,紧扣的指尖微微发白,生怕自己一松手,便发觉这是一个梦,感受着脸颊的温热,她笑了,心中暗暗想道:倘若有一天,你离开了我,丽丝就会织成一个茧,将自己埋在其中,无论是一百年,还是还是一万年,丽丝都会等你回来……

“丽丝,你怎么了?”苏凤看着泣不成声的丽丝,肩膀一垮,不知如何是好,一脸忧心。

“没事,触景伤情而已。”丽丝止住哽咽的颤音,俏脸上泪珠挥洒,晶莹闪亮,一束金黄的光浪斜射而来,霓浪飚卷,睫毛一颤,又一道泪水横流,顺着脸颊,滴落在翻飞的丝带上,梨花杏雨,惹人怜惜。

苏凤闻言,心中一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丽丝凝视飞掠而去的枫树林,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哥哥不能像以前那样对我?多想回到以前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哥哥?”苏凤歪着脑袋,念了一遍,心底弥漫的忧愁与痛楚就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兴奋,狂喜,让他忍不住昂首狂笑,转过头,抑住脸容上的喜态,道:“大哥这些年一直在外,如今回到了三危山,情况肯定会有改观。”

“是啊,你说的不错,不过……”丽丝闻言,精神一震,勉强笑道,不在言语。

“呼”狂风呼啸,掀飞的气浪水晕般一波波的席卷而来,纷飞的枫叶漫天飞扬,赤芒点点,“啪”丽丝黑袍羽衣上的丝带随风狂舞,一下子击打在苏凤的脸上,只听到一声痛哼,支离破碎的语言顺风飞散,像是什么也没说一样。

山谷中,徐骧与灵犀上人一前一后飞速极掠,茂密的丛林树灌被掀腾的气浪扫到两侧,一黄一红的圆形护体光罩彼此碰撞,迸溅的电花噼啪作响,流曳的光带恍若划过夜空中的流星,波谲绚烂,经久不息。

望着身后紧跟不舍的灵犀上人,徐骧心中泛起了滔天巨浪,暗暗想到:虽说封印了功力,可提纵术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只有化作本尊的毕方才堪堪相抵,由此观之,这人的功力在我之上,况且蓝凤凰灵体并未炼化。想到这里,他嘴角一斜,也不知是悲,还是喜。

就在这时,山谷上空,飘过一片火红的枫叶,悠悠滑落,恍若一团燃烧的火浪,徐骧抬起头,望了半晌儿,苦涩一笑,脚尖一歪,身体破空向上,探手一抓,紧紧地握在掌心。

摊开手掌,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萦绕在鼻息间,火红的枫叶在狂风的吹动下,微微颤抖,就像那天夜晚蜷缩在自己怀中失声痛哭的丽丝,抖动的枫叶尖恍若她不住耸动的的肩膀,呼啸的风声萦绕在耳畔。

他闭上双眼,眼角抽动,泪珠飞散在空中,分裂成无数瓣,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痉挛的嘴唇呢喃不断。

“为什么?为什么?”面对丽丝声嘶力竭的质问,他低下头,默默紧握了拳头,转身离开,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子,浩瀚的天宇,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渺小的如一撮尘埃,有心无力。

也许是对的呢?徐骧暗暗想到,将手心的枫叶揉成碎片,慢慢松开手,让纷杂的念头与火红的枫叶随风而去。

天色渐暗,两人飞过山谷,映入眼帘是一条笔直如线的石板路,宽约二丈,两侧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石板的堤坝颇低,海水距离岸沿只有几丈。

可令人惊奇的是,海面波平浪静,没有掀翻的浪头,飞溅激荡,一只只雪白的海鸥振翼尖啼,金黄的尖喙划过海面,荡起一丝丝微弱的毂纹,扩散不到十丈,便敛息无踪。

夜空中,淡黄的云朵舒卷交叠,湛蓝的星海,闪光点点,海面波光粼粼,块状的光亮,起伏不定,时而移动翻滚,时而摇曳逸散,一片迤逦炫目。

最南方炽光如爆,一片高耸入云的建筑赫然凌空,下方翻滚的雾霭交织聚散,正中央是一座三层交叠的银蓝色宫殿,底部是一个高约丈许的方形石门,两侧布满或蹲,或卧的奇珍瑞兽,螭龙盘旋。

上层是一片平坦的石台,银色的屋檐下垂了无数炽白的灯笼,雕文镂物的红漆木门两侧,站了两位身穿金黄战甲的将士,一个持剑,一个持戟,气息内敛,霸气十足。

最顶层是一个眺望亭,玉石雕栏,飞檐流瓦,勾心斗角,晶莹剔透,中央是一根笔竖立的银蓝色光柱,一道道银色光浪没入宫殿,宫殿后方布满无数竖立的银蓝色石塔,密密麻麻,星罗棋布,不可胜数。

灵犀上人凌空站在云端,望着下方雄浑浩瀚的宫殿,惊叹道:“好大的手笔!真不愧是雄霸一方的超级氏族!”

徐骧闻言,微微一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远不如当年了。”

“不管怎么说,太阳族绝对有抗衡中原几大超级氏族的实力,难道不想争个高下?”灵犀上人神色凝重,一眼看出太阳族隐藏的底蕴。

徐骧想也不想,摇了摇头,笑道:“昔日,先祖危难之际,中土的帝尊帮了大忙,在重建氏族时,更是不遗余力,如果没有他们的大力支持,何谈生存!”他说到这,叹了一口气,又道:“重建后的氏族,元气大伤,已然不复当日的雄威,更何况,太阳族人口稀少,一旦征战四方,距离灭族也不远了。”

“嗯”灵犀上人颇以为然,说道:“太阳族的子孙战力超绝,就在我刚一踏出山谷时,上百个不弱于我的念力扫了过来,当真是恐怖”

“哈哈,福祸相依啊,就因为这,他们一心扑在修炼上,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将身体各种机能破坏殆尽,繁衍能力极低”徐骧连连苦笑,缓缓降落。

听到这里,灵犀上人点了点头,暗暗想道:倘若有一天,太阳族征战四方,那是何等的壮怀激烈,也许只有西南沿海那个氏族可以匹敌吧!

两人信步走入石门内,巡逻的军队来来往往,盔甲铿锵,他们扫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灵犀上人发现,巡逻队中,竟有两个人的气息稳稳地盖住自己,举头四顾,不时会发现红漆木窗里,偶尔斜眼瞥过的少女,亦是流露出骇人的威压。

他默默跟在徐骧身后,街衢上的人群,衣裳各异,大多数人裹着袍子,长长曳地,或蓝,或紫,光亮耀眼,偶尔会有身披兽皮的高猛大汉,裸露着古铜色的肩膀,扛着一块巨大的银色石雕,“嘭嘭”的大步向前,石板上滚动的细碎颗粒被震的“沙沙”作响,堆叠抖散。

他的草帽被烈火烧烂,怪异的外表暴露无遗,频频惹人注目,尽管他尽力低下头,不再左顾右盼,招摇晃动,头顶红蓝相间的绒毛,及下颚稀疏的幽蓝长须,还是吸引了不少人注视。

徐骧发现了他的窘状,电眼一扫,眉头紧皱,冷哼一声,一道无形的气浪破空而去,淡黄色的光波席卷四周。

“噗嗤”数十个路人的袍子被气箭割开一道口子,两三顶高筒绸纹帽倒转扬飞,还没等到落地,就被凌空劈成两截。

“嘶”众人屏住了呼吸,略瞥了徐骧一眼,目不斜视,从容离开。

“嘿,你倒是霸气十足。”灵犀上人伸了伸头,笑道。

徐骧减缓步子,两人并排前行,道:“当然了,无规矩无以成方圆,这是氏族生存的根本”

半晌过后,两人来到街衢的尽头,映入眼帘的是无数层银白如雪的台阶,抬起头,极目远眺,炽白的光浪游走到天际尽头,一点金黄的光斑,恍若闪烁的星子,隐隐淡淡,若无若无。

“台阶的顶端是寒风阙,存放了太阳族创立以来的功法秘典,我好久没去了,走吧,去看看。”徐骧神色痴迷,凛然道。

“呃,我一个外人,不太合适吧?”灵犀上人舔了下嘴唇,弯月般的眼睛赤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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