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意将烈如秋与烈如清引领至夕照台下的石阶旁,也不多言,请他二人自便,就告辞离去。
烈如秋自离开栖夕阁之后,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一边步履轻盈地跃上石阶,一边笑着对烈如清问道:“如清师兄,为何没有看到如熠师兄?你们没有去飞霞峰找他吗?难道是因为闭关不能来?”
烈如清略略摇头叹息一声,说道:“如熠师兄失踪了。”
“什么?!飞霞峰的点丹崖上不是有禁制吗?他怎么会失踪?难道有人破开禁制掳走了如熠师兄?”
“听先生说,看情形不是有外人闯入,倒像是如熠师兄自行破开了禁制就此离去,也不知去向。”
烈如秋心中却暗暗想道:“难道是他发现自己熔炼魔锤的行径泄露,于是逃走了吗?”接着,他又问道:“如清师兄,你们在飞霞峰有没有发现如熠师兄的异常之举?”
“异常之举?先生并未提及。”烈如清的心里却是更关心另一个话题,“如秋,你怎么会与天君相识相熟的?”
“我与他只是碰巧遇到,那时还不知道他是天君呐。我也是昨日方知,大概他是见我聪慧异于常人,便留我在其左右吧。”
烈如清见烈如秋的言语当中,并无丝毫君臣上下的拘谨,倒像是同龄少年之间的随意,更是惊奇万分,不由说道:“我观天君乃是清冷之人,怎会容忍如你这般多言之子?实在是件稀奇事。”
烈如秋撇撇嘴角,不屑地说道:“如我这般玉树临风的谦谦君子,天赋聪慧,应是人见人爱。”眼见来到夕照台之上,他又嘻笑着言道:“如清师兄,不如我们就在此聊聊天吧,破阵什么的,待我回到烈焰庄再说。”
烈如清不禁轻声笑道:“教你来此破阵的,正是天君亲令。他虽是新任的少君,你可别想着敷衍。”言罢,右手平伸掌心向上,一团赤焰升腾而起,映照至半空,撒下血色的星辉,只见一只魇蝎的虚影通体赤红,蝎尾魇焰熊熊。
烈如秋无奈之下,只好聚集心脉的气息,引周身星辰闪亮,将炙焰聚集于双手掌心,凝视着眼前的血色魇蝎,心中暗自揣摩道:“昨日,沐天落聚集的五虫星阵,魇蝎星阵正是其中之一,与如清师兄此刻的星阵并无分差。后来......后来好像是,他将炙焰星阵聚集于长笛之上。再然后呢?”
烈如秋仔细地回想昨日夕照台上的情形,对比着面前的魇蝎星阵。突然,他记起在五虫星阵之中,有那么一瞬间,五虫之心骤然闪亮。他不禁心中一个念头闪过:虫心?蝎心?
他再次看向烈如清的魇蝎星阵,却见蝎心之位,星辉隐而不发,似是掩藏于魇焰之中。他暗自想道:“难道是先诛心再擒尾吗?正如俗话所言,‘杀人诛心’之意?”
烈如秋便不再多想,脚下瞬间提速,手中的炙焰如赤色光影一般,假意跃向蝎尾,手中的炙焰之息却骤然爆发,直指蝎心。
见此情形,烈如清不由得在心中惊叹,虽已看出烈如秋的意图,无奈来势太过迅猛,再想变幻星位却是不及,炙焰之息已由魇蝎穿心而过,仿佛将魇蝎钉在原地而无法动弹,失去了变幻便是死阵,烈如秋轻易地将炙焰击向蝎尾魇焰,竟将烈如清震向半空,落于十余丈之外,勉强以手支地而不至跌倒。
待烈如清站稳,稍稍平复翻涌的气血,惊喜地说道:“如秋,你是如何悟出这破阵之理的?常人皆是眼见蝎尾之势最强,却不知隐匿不发之处才是关键,许多星阵皆是此理。”
烈如秋的一次尝试就果然破阵,亦是欣喜万分,“等会告诉先生,让他也高兴高兴罢。”
二人就此离开夕照台,边走边聊,回到栖夕阁时,只见千意候在门外,烈子星已然迈出正堂之门。烈如秋正欲开口,却听见烈子星沉声言道:“小秋,君尊在栖夕阁期间,你便留在此处罢,正好相助君尊,也能多长见识。我与如清先行回庄去了。”言罢,便跟随千意,领着烈如清穿行白桦林扬长而去。
烈如秋一面目送着三人的身影消失于林中,一面暗自言道:“怎么感觉先生心事重重的?他与沐天落谈了些什么?难道是因为如熠师兄失踪的事情?是不是先生知道了他偷偷熔炼魔器从而心中不悦?沐天落不会因此而责罚先生吧......”
他转身进入栖夕阁正堂之内,只见云夕与月夕二人正在收拾清理茶案,却并未见到天落的人影,便问道:“沐公子呢?”云夕连忙答道:“沐公子去二楼书房了。”
烈如秋来到书房内,见天落微闭双眼端坐于书案前,灵狐则蜷伏于书案之上,双眼凝视着面前一物。他好奇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这枚血玉印章,加上你身上的血玉吊坠,大概便是你父母之物。白绢之上写有生辰,以及你的名字应是知秋。你自行拿去看罢。”
烈如秋拾起玉章仔细看过,纳闷地问道:“广玄文玺?什么意思?”
天落睁开双眼望向烈如秋,缓缓言道:“你的血玉吊坠之上,刻有雌雄双剑的花纹。如果我没有记错,圣都去年被窃的雌雄双剑,其名分别是广寒悬弓及玄度飞钩。广玄之意,正是这对灵剑之名。”
烈如秋不敢置信地解下腰间玉坠,如同拇指一般大小的血玉之上,的确刻有双剑模样的花纹,皆是双刃剑身,相互缠绕。他仍是犹疑不定,问道:“你怎知玉坠上的剑纹就是圣都失窃的雌雄双剑?”
“我在青风镇时,曾在圣帝亲批的缉捕令上,见过双剑画样,与你腰间所佩玉坠上的剑纹并无二异。”
烈如秋脱口而问:“你能看见我玉坠上的剑纹?”
天落转头看向灵狐,肯定地说道:“我虽然分不清颜色,但是形状纹路还是能够确定的。”
烈如秋不禁心绪大乱,喃喃自言:“那么,我到底是谁呢?”
天落淡然说道:“待憩霞庄之事办妥,你与我一同去寻找月影先生。届时,你可当面问他。”
“众所周知,月影先生不是已于数年之前就去世了吗?”
天落却冷冷地说道:“众所周知,我也是已经死了的。”
一时之间,烈如秋不由哑然失笑:“世间之事,当真是匪夷所思。”
天落未置可否,忽而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便隐去灵狐,对烈如秋说道:“你无需胡思乱想,也勿要随处打听,待寻到月影先生再议罢。”话音刚落,便听到云夕在门外说道:“沐公子,千意庄主在楼下等候,说是有要事禀告。”
烈如秋在心中说道:“关乎身世的生死大事,我又怎么会随处打探?只是一件如此隐秘之事压在心头,实在是教人压抑。”
天落没有理会他心中所言,起身离开书房,来到一楼正堂内,望向千意问道:“千意庄主,有何要紧之事?”
千意恭谨地答道:“君尊,灵族和圣都及各郡派人先行送来礼单,礼物随后便至。您是否需要过目定夺?”言罢,便递上厚厚一卷羊皮纸包裹的白绢礼单。
天落轻哼一声,冷冷说道:“不用看了。待五位庄主抵达,你们将礼物估价之后,由各个总庄分别兑成金币,以济贫为名,分发给灵族及各郡的平民。”
千意震惊地看着天落,小心地说道:“这......怕是不妥吧?如若以天族名义行此善举,是否会被其他二族认作是收买人心,落下口实?”
“这些人眼中只认其位,未曾相识却先行礼贿,必定是心怀侥幸之妄。难道要以这一类人的名义济贫?”天落见千意沉默不言,又说道:“神域匿声已有十数年,如今正需重振声威。若是就此便能够收买得了人心,不义之财能行有义之举,也不枉费尔等一番劳师兴众。”
千意在心中不禁暗暗感慨:如此少年,礼单连看都不看一眼,没有半分喜财恋物之心,实属难得。他立即应诺,言道:“属下必定依照君尊之意,转告各位庄主。”
天落点点头,接着问道:“你可知各郡及灵族,皆是何人前来?”
千意当即回答道:“灵族的玉灵王计亿舟派了其长子计珏风以及总督娄玖言二人作代表。宁漠郡,乃是郡王宁忆绝领总将宁坧二人前来。晏海郡,郡王晏智辰领了世子霜断及总将晏栐三人。平川郡,乃是郡王平世年、世子平菡林及总将平雼三人。圣都及齐岳郡,派了总督言靖哲及总将齐溢二人前来。”
听到此处,天落不由一愣,追问道:“你说圣都派的是哪二人?”
“总督言靖哲及总将齐溢。”千意一边回答,一边看到天落的双眼之中星辉乍现,暗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不禁心生一丝惧意,喃喃问道:“君尊,您......他二人有何不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