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已过,炎夏的烈日早已开始喷薄狂暴炽热的气息,炙炼崖东倚山体,高耸的山峰挡住了初升的艳阳,崖上此时尚有一片荫凉之地。
烈如秋眼见烈子星飘然离去,便独自在炙炼崖上逡巡,沉思少许时光后,正欲踏上石阶下崖,却见烈如清一边拾阶而上,一边微笑着说道:“如秋,先生让我转告你,从今日起,你需在此修习思过三日之后,方可下崖。”
“什么?!”烈如秋满脸的委屈与愤慨,无奈地说道:“我又没做错什么事情,思什么过?先生每次出关都是这样,能不能有点新意?我还是不是先生的亲徒弟?他如此对待一个极具天赋的关门弟子,合适吗?合适吗?”
“如清师兄啊,现在可是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日子,这炙炼崖上无遮无挡,要不了一个时辰,我就会晒成黑炭了。以后,你干脆喊我烈如炭罢了。三天时间?你让我如何度过?”
烈如清站在石阶尽头,仍是笑容满面,温和地说道:“隐乌道要比炙炼崖炽热得多,你可是天天都去的。这点阳光你怕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在此思过修习。”
“是是是,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哼!等我破了你的星阵,看你还笑不笑。先生他倒是说个道理出来呀,他又不说明白,我怎么知道如何破阵,总是说让我自己去悟,我若是都能自己悟出来,还要拜师作什么?”
烈如清对他的言语充耳未闻,微笑平静地说道:“我会让玉辰按时给你送来瓜果饮水,你且安心在此修行,不过三日罢了。你是知道的,炙炼崖的禁制只有先生能解,千万别动逃跑的心思。”说罢便转身离去。
烈如秋看着师兄远去的背影,心中愤愤不平,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就是没有破你的星阵吗?你比我年长八岁,形成魇蝎星阵至今亦不足三年,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超过你呢!”
说完,烈如秋悻悻然地席地而坐,看着空无一人的炙炼崖,回想方才的几番尝试,左思右想也不知道破阵失败的关键是在何处。
阳光渐渐移至平地之上,勾勒出山峰的轮廓,阴蔽之处一点点地变窄缩小,向山体方向快速退去。耀人眼目的金色阳光撒在烈如秋的身上,顷刻间便如同火焰一般,石质平地上的温度亦迅速升高。
烈如秋剑眉微扬,无奈地站立起身,面对艳阳,轻闭双眼,凝神聚息,将炙焰聚于双手掌心,不断吸纳光芒万丈的日煦之息。
直至日暮西沉,晚霞将曦和群山染成血色,山风穿行而过,炙炼崖上才凉爽了少许。
烈如秋收起掌中的炙焰,只觉得周身疲倦至极,睁开双眼看见石阶旁放着的瓜果及饮水皮囊,便走过去提起水囊大灌几口,随意地平躺于地,看着碧蓝晴空,自言道:“看如清师兄平日里温吞的模样,为何他那魇蝎星阵无论如何都追不上呢?只要能擒住蝎尾,以炙焰击其尾尖之处便能破阵,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他慢慢地啜饮着皮囊里的清凉之水,心绪又飘至先生关于口不言而达意的论述,猛然发现一个事实:无论是哪一族类,要想做到口不言而达意,必须要有修为!
烈如秋不由得拍了一下腿,大声言道:“他不是没有修为吗?第一天见到他时,我明明就已经探知到,他的心脉之间并无丝毫的气息流动,难道是这十几天的时间他就恢复修为了?今天早上,他突然在我脑海中说话,将我给吓得不轻,都没注意到他心脉间的气息。”
“不过,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了吧。若如他恢复了,为何不自己将通票拿去钱庄呢?将如此重要的事物交给一个陌生人,说明他的伤势依然很重,不能离开隐乌道嘛。”
“不对啊,这十几天我去到隐乌道的时候,他都躲到哪里去了?神神秘秘的,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也许,大概,可能......他是在暗中观察我,会不会将其行踪透露给旁人?要是我,就去玉魄湖,一边舒舒服服地泡着,一边暗中观察,同时还能驱除寒息。”
“不过又说回来了,受了那么严重的寒息之伤,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他就简简单单地说是因为不小心。难道是不小心得罪了一群人?偏偏还都有寒息星阵?这是有多么不小心?”
“如果数个星阵相合,那个动静可是不小,不可能世间无人察觉的吧?
“上一个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人,不是已经殒命暮宗山了吗?“
“难道说......好了好了,不要自己吓自己,三天后去找他问问清楚不就行了。“
“可是,如果他闭口不谈呢?哼!在我烈如秋面前怎么可能有秘密?不如威胁一下他?反正他此刻又无修为。不过,这样感觉不太道义,我乃正人君子,岂能趁人之危,欺负一个重伤的残疾之人呢。“
“哦对了,他能将通票交给我,说明他信任我嘛,跟他多聊聊的话,他应该会将实情说与我知......”
不及夜幕降临,在各种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之中,烈如秋终于困倦地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隐乌道内,天落自收回灵识之后,便再未理会烈如秋,而是将往日在悬镜崖读过的相关卷册回忆了一遍,试图找到驱除寒息、洗净妖毒以及降服天罡之气的方法。
那夜在暮宗山,三大妖族施展的毒阵分属不同,落木族的瘴毒黑泥为木属,云泽族的巫毒黑雾是水属,孤烟族的魇毒黑烟乃火属。所幸仅有三族,未能形成五行毒阵。
圣光本是世间最佳的洗毒良药,但是此刻圣光亦只能勉强挡住体内寒毒的伺机反扑,不断修复因寒毒潜伏而侵蚀的伤损,因此想想洗净妖毒甚为缓慢。若能以《净蚀》的琴意携圣光,不足一月便能去尽妖毒,可惜......
按照《引星录》中提到的毒星之阵的修行之法,天落找到分属五行的五个毒虫星阵,若是能将这五个星阵相合,形成五行星阵,以此吸纳体内的妖毒,将其与星辉相融,从而炼成五毒星阵,应能快速地清除妖毒。
天落将灵识探入已变成黑玉长笛模样的天石之内,沐浴在那片天地的星辰之下,找到分属金木水火土的钰蛛、栖蟾、渊蛇、魇蝎以及伏蚣五个毒虫星位,将其引至右掌之上,星辰变幻,星光组合,仿佛化作五只毒虫各自为阵。只见钰蛛螯牙橙光闪耀,栖蟾周身青光璀璨,渊蛇毒牙蓝光熠熠,魇蝎尾尖赤焰喷薄,伏蚣百足紫气蒸腾。
毒虫星阵的名称之中虽有毒字,但星辉本身却是无毒的,澄青蓝赤紫,光芒悦目,纯净耀眼。天落回想到那些幽暗乌黑的妖毒模样,若是以此星阵解毒,那么整个星空的星辉就再也不能恢复此刻这般纯净了。
天落感知着掌中饱含生机的星辉之息,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将五个星阵归还至天石之中,心中暗想:圣光虽慢也总有洗净之时,何必让这片星空沾染了妖邪之色。
随即,他将火属及日系的星宿汇于掌中,将星辰撒满隐乌道内,星辉之息瞬间在熔浆湖泊的上空喷薄爆发,与狂野炽热的炙焰气息相互冲撞起来。
在《生息概要》一文中曾经说到,星辉之息乃是世间最为磅礴醇厚的气息,而炙焰之息却是最为狂野豪放。烈焰庄的历代修行,一向遵循循序渐进,炙焰之息日积月累,于潜移默化之间融于点点星辉之中,从而形成自己的火属星阵,例如烈如清的魇蝎星阵。
天落心知,一月之限已经过去大半,容不得自己再循序渐进,便直接将星辉尽倾,霸道地将狂野的炙焰尽纳其间。炙焰之息在天落体内横行,虽然远远不如折翼的赤焰之势,仍是如同置于烈日之心炙烤。炙焰与寒息相激,与星辉相抗,渐渐被星辉臣服,与星辉之息相合。
经过三个日夜,天落以星辉聚集炙焰,已能以诸多饱含炽热气息的星阵压制住体内的寒息。
然而,对于如何臣服刚猛霸道的北斗天罡之气,天落仍是束手无策,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