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到寒夜君如此明媚灿烂的青春模样,天落颇为好奇,如此这般的阳光少年,如何会变成世人噤若寒蝉的大妖王。
幻象之中,寒夜君渐渐走远,直至来到一个极寒之地,山峦大地皆被冰川覆盖,一座冰峰高耸入云,仿佛巍峨肃穆的银色宫殿,傲然俯视着芸芸众生。
突然,从冰峰某处跃出一只巨兽,通体幽黑,四足粗壮,脊背尖锐的骨刺散发着耀眼的金光。巨兽的双眼如豆,闪耀着缃色妖火,血色的大嘴獠牙参差,凶残威猛,身后一条长长的蛇形长尾,尾端蛇嘴大张。
一身黑衣的寒夜君走在银色的冰雪之上,显得格外夺目。他如闲庭信步一般走近巨兽,幻象瞬变,下一幕,巨兽的头颈间便多了一条粗实的玄铁锁链。
寒夜君与巨兽走过了四海八荒,击败无数对手,也曾无数次被击倒。最终,他们来到了暮宗山。
幻象再次变换,寒夜君手心之中轻握一枚白色的天石,天石上的符号微微闪亮,四周的景致好似流水而逝,变得模糊虚幻。
待一切再次变得清晰之时,寒夜君慵懒地坐于湖边的草地之上,四面山峰环绕,水滴状的湖面微微泛着蓝色的光雾。
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少年,紫色长发飘逸,银色发冠镶嵌着一枚卵形的透明晶石,如同星光一般闪耀。卧眉凤眼,紫色双眸星辰点点,一身雪白帛衫,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雍容。
待他走近,寒夜君的眼中似有星辰,立即笑颜一展,兴高采烈地说道:“公子悟,你不如与我一同去征服天下罢。”
画面突然一转,在同样的地方,寒夜君面色凝重地对公子悟说道:“兄弟,我可以把你送走......”
幻象再次消散,星辰之下慢慢出现一处密林,两个少年手执长剑,同样白皙明净的面容,同样浅淡明亮的双眸,同样精制华贵的血玉发冠,紧束着飘逸乌黑的长发,衣衫服饰也是一模一样,只有手中长剑色泽略有不同,一个幽蓝,一个暗青,均是星辉闪耀。
面对这二人,寒夜君挥起玄铁短刀,最终却是不敌,愤然言道:“公孙玉麒,公孙玉麟,你们两个就不能拆开来吗?”
手执幽蓝长剑的少年却是嘻笑言道:“就算是面对百人千人,也是我兄弟二人足矣。将你视作千百人众,你应该高兴才对。”
寒夜君即刻展颜笑道:“走,我请你们喝酒去,不醉不休......”
三人却没有走进酒楼,仍处于密林之中,手执暗青长剑的少年消失无影,另外二人再次对峙,却是满面的决绝与冷酷......
对峙的二人于亿万星辰之间消隐,星光撒下,形成一座险峰,山高千仞,奇峰峻岭,仿佛隐于云山雾海之间。
正值深冬时节,半山之上皆覆白雪,山路冰封,风雪飞扬。这时,从一间木屋中走两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其中一个年仅十来岁,对着另一个碧玉年华的女子说道:“姐姐,你看那人昏倒在雪地了。”
姐姐走近细看雪地上昏迷的黑衣人,只见他面色青白,嘴角溢血,双眼紧闭,右手之中还紧紧地握着玄铁短刀,正是身受重伤的寒夜君。
须臾之间,寒夜君睁开双眼,紫玉双眸深邃孤傲,看着面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妹妹,冷冷地问道:“银风念,你姐姐呢?”银风念面露诧异之色,回答道:“许多年前,姐姐不是与你一同下山了吗?至今未归呢。”
皑皑的雪峰忽然银光骤亮,化作无数星辉,星辉正中,是那个要做星空之下第一人的少年,曾经豪情万丈阳光明媚的容颜,如今已是狠辣阴郁漠然疏离。他的身后跟随着无数身影,将他奉若神明,亦步亦趋,唯首是瞻。
他抬起右手,虚握之处正是那枚黑色的天石。瞬息之间,天石化作一柄黑色的短刀,刀身之上星海浩瀚。寒夜君轻挥这柄黑刀,无数星辉皆敛于其间,身前的万千身影均湮灭在黑刀星海之中。
然而,所向披靡却只停留在那一瞬,顷刻之间,一支无影气箭悄无声息地深深没入他的胸腹,黑刀从手中滑落变回石琴的模样,不断地向下坠落,直至被一只净白修长的右手轻轻握住,手的主人有着一对湛蓝的双眸,深如寒潭,锐利如锋......
星辰渐渐黯淡,连绵群山之下,一方祭司台前,一名女子手执月杖,法咒念起,突见赤月当空,漫天星辰皆无踪影。
一个身穿明黄衣衫头戴赤金面首的男子,低声问道:“听说,血月祭祀只需三日,即可唤回亡灵,玉灵王为何要她足足施法三十日?”
紧接着,身着一袭黑衣的幻云出现在幻象中,他远远地看着山峦的幽深某处,面容之上风云流连,沉默不言。
下一刻,幻云的面容渐渐化作血玉面首,衣衫之上黑色褪尽,幻化为素色锦帛长衫。四周群山隐去,显现出一望无尽的大海,夜色之下,海面波涛起伏,隐约可见四座风光各异的岛屿,在雾色中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幻云跃上其中一岛,走入一座雕刻精美华丽的石屋,屋内端坐一名绝色的女子,他对她慎重地说道:“雯旭,血月祭祀已毕,寒魂入体,你要多加小心,今后,我不便再来看你了。”
波涛起伏的大海渐渐平静,深蓝色的海水逐渐明亮,直到变成湛蓝色的水雾,水雾之下再次出现那个水滴形状的湖面。
平静的湖水突起波澜,一个身着冰蓝色锦衫的男子身背羊脂玉笛出现在湖边,只见他抽出身后的玉笛,随手一抬,天边划出一道彩虹向着云层下方探去,他踏上彩虹骤然消失无踪。
一个小巧的竹院在繁花中静静伫立,院中的竹椅上坐着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一身淡青色的衣裙,双眼之中好似有万千星辰,怀中的婴儿正在熟睡。
那个身穿冰蓝衣衫的男子从怀中拿出古琴模样的黑石,黑石四周溢出蓝色雾气,须臾之间,化作一把小巧的木琴,仿佛尘封年久,丝弦无光。
男子抱过婴儿,湛蓝的双眸充满慈爱,无限信任,饱含期许,看着熟睡中的婴儿轻声说道:“我以天君之圣,赐你天落之名,授你天下之责。他日,你定能超越先古圣君。”只见他指尖在婴儿的额头上轻轻一点,湛蓝之光一闪而过......
青竹繁花褪去了色彩,清冷的断崖在雪色中凭空而现,止步亭下,林素音一边将自己的斗篷披到天落的身上,一边将灵识探入木琴之内,慈爱地说道:“天落,你若是能够成为这片星空的主人,一定要牢记你的初心。你向来过于看重情义,万事强求达到完美,前路必定会遇到无限艰险与磨难。你要记得,生死之间,能够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需要你去拯救的,也仅有你自己。娘会在星海之中远远看着你......”
星辰之下,那个小小婴儿慢慢长大。自蹒跚学步时起,那把古旧的木琴就一直伴随他左右,片刻未曾离身。在青竹小院九年,在悬镜崖六年,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每一分欢乐,每一丝悲伤,感受天地之灵气,领略经卷之智慧,点点星辰之辉,丝丝生命之息,尽数收藏于木琴之内的那方天地间,只待某一天破茧而出......
忽而剑光突起,玄云雨刃如天欲倾,一道银光旋转而至,挡住那片玄云坠落之势。一个银衫少年手执银斧,玩世不恭地说道:“我叫齐予安。”
凌厉的气箭飞至,血色的刀海弥漫,他飞斧挡在天落身前,他用温暖而又霸道的天罡之气,将天落的心门缓缓推开。轰鸣的潮势之中,他将即将远去的灵狐留下。无数次,银斧的星光闪亮,便是心安之处,直至漫天飞雪之中,那个决绝的眼神看过来,银斧之光便成了无尽梦魇的开端......
幻象仍在一幕一幕地变换,天落如同在无尽的流光之中徜徉,看遍了天石的种种经历,回望着古今的无数人物。
世人都说,流光清冷无情,总是湮灭一切。然而,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无数恩怨情仇,早已铭记于天石世界,纵然历经时空转换,流光何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