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齐予安手中的银斧斩入七十二地煞剑阵之内,将天罡之气充盈其中,一柄柄御水之剑星辉更亮,与天罡星阵融合,御风无影箭瞬间被席卷,星辉之势将浓厚的阴云扫荡一空,靛青色的天幕如同明镜一般,橙黄灿烂的冬日暖阳顷刻笼罩着暮宗山。
明风斩三人在无限光明之中无法继续隐匿身形,分别现身于齐予安前后。明风斩一面自聚星辉,一面暗暗对云风隐示意。星阵之中,气息激荡,云风隐深知此乃绝佳时机,虽然不敢确定计策是否最终得以如愿,但是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箭势落在齐予安的心脉之间,那样也不算太坏,能借此便将他带回圣都......
云风隐处在齐予安的身后,距离不过丈余,心念所至,右手中瞬间凝聚飓风之势,直指齐予安的心口处。刹那间,果然见到银光闪过,灵狐挡住凝魂箭,箭势顺着灵狐消散的方向,径直落入天落的识海之中,指向心脉之间的气息......然而谁又能料想到,天落的心脉间一片湛蓝光影,却是空空荡荡,并无丝毫气息,凝魂箭如入虚幻之境。
凌厉的箭势穿心而过,虽然没有气息可锁,然而凝魂之势如同千年冰棱,天落只觉得心脉奇寒,剧痛无比。
天落强忍着心脉的寒冻,瞥了一眼站在齐予安身后的云风隐,双手之间星辉爆起,琴音呜鸣,琴意恰如无影箭御风飞行,无数箭气直指云风隐而去。
云风隐眼见凝魂箭正中天落的心脉,心中还没来得及欢喜,便感知到身前气息突变,双眼惊惧地看着天落,不敢置信地愣在当场,心里只是诧异,世间竟有瞬息便解开凝魂之锁的人。
万千无影箭在距离云风隐不足分毫之处骤然停下,箭势如风,将她的长发衣衫鼓动飞舞,困于箭阵之内无法有一丝举动。身旁的云风破见此巨变,按捺住心中的惊骇之情,为将云风隐救出困境,凝聚气息点燃手中数十枚袖箭,悉数朝天落挥出。
天落冷哼一声,琴意再起,无影箭势直接将云风隐与云风破二人一同震飞,落入凉溪河中,已是百丈之外,被水流冲往下游远去了。
北斗星阵璀璨,成型不过瞬息,转眼就暗淡消散,齐予安未见灵狐的身形,便心知不妙,再待回头看时,未及惊呼阻止,就看到云风隐二人被箭势抛得远远离去,不知死生。
琴音清脆,琴意变幻,似清泉流淌,而天落的双眼含霜,冷冷地看着已聚起星辉之势的明风斩,说道:“明风斩,好一个行天下之大义。你必然是知道,他曾心脉受损,如若再被凝魂箭锁住气息,便会从此断了修为!我若不救,定被尔等落下奸邪之实;若是救了,我便凝魂锁气任人宰割。然而,世间总有你算不到的地方。”
明风斩将此间情形看得分明,亦是无法理解,为何明明中了凝魂箭的人,仍能行动自如,修为气息均未封禁。更甚至,这少年在顷刻之间就学去了御风无影箭,独自一人便能成阵。明风斩别的事情无法理解,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非常明了,那就是此人绝不能留。
齐予安回头看了看天落,本想责怪他对云风隐二人出手太过,却见他周身凝结寒霜,面色青白,心中不忍,不由问道:“你还好吧?”
天落轻笑一声,“嗯,凝魂箭也不过如此罢了。”
看到齐予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天落又说道:“你放心,我没有断人手指,只是将他们抛得远一些罢了。”
齐予安暗暗叹息,见天落以琴音疗伤,圣光于双手间萦绕,似无大碍,便沉默不再言语。
明风斩见天落在琴音缓流之时,面色迅速恢复,身上寒霜褪去,便无二话,右手拈诀虚挥,暗云再次积聚,云中星辰隐而微闪,变幻间划过一道道如同闪电一般的痕迹,赫然一个氐宿星阵随风而至。
见此情形,齐予安忍不住大声说道:“明先生,天弃并未伤到他们二人,您何必......”
明风斩厉声打断:“安世子,我可不会像齐溢总将那般心慈!此人若留,必成我人族之大患,危及天下苍生。你若挡在前面,我便先取你的性命再杀他!”
天落冷笑一声,停下抚琴双手,转头对齐予安说道:“予安,此刻我无法召出灵狐,若无灵狐,你能点亮星命吗?”
齐予安不免心中犹豫不定,看着天落的双眼反问道:“你为何无法召出灵狐?”
二人的目光相接仅仅是一瞬间,那双湛蓝的双眸星辉突闪,齐予安只觉得气息一滞,眨眼间就于当场消失无影。明风斩与齐溢均是大惊失色,同声问道:“妖人,你将他弄去何处了?”
天落暗暗一笑,一面将手中的始音石放入琴盒中,一面不屑地说道:“没有他在场,你们取我性命不是更无顾及了吗?”说话间,灵狐跃出,立于木琴一端,冷傲漠然地斜睨明风斩与齐溢二人。
明风斩暗自平复震惊之情,点头说道:“那便成全了你的求死之心。”说罢,心意所至,暗云骤起飓风,星辉闪烁,身形隐匿于飓风之中。下一刻,飓风变幻,积云皆成利刃,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刀网,氐宿星辉正是刀网的锁结,试图将天落绞杀于其内。
一旁的齐溢亦同时横执长剑,地煞星辉于苍翠剑身蓄势待发。
天落的心中自然明了,没有齐予安在此,此二人均是再无忌讳,生死且在一线之间。他与灵狐对视一眼,灵狐周身星辰骤亮,一个完整的北斗星图撒落于方圆数十丈,星辉将三人笼罩其间,一百零八星辰变幻更为繁复;同时,灵识透过浓厚的阴云,直面艳阳,阴云之下,天落如同沐浴在炽热的万道金光之中。金光闪耀夺目,丝丝光线化为无数短箭悬浮。
天落手抚琴弦,琴音高亢,琴意分身为二,一道随灵狐跳跃起舞,与齐溢的地煞星阵相击。一道将金光短箭化身为飓风,与明风斩的利刃相斫。
北斗星图却不是星阵,没有天罡之气,纵使变幻再怎么繁复,齐溢亦有突破之时。苍翠长剑每每斩向灵狐,均是差了一分,被银光堪堪闪过。然而,那差距却是愈来愈小,几乎将要触及银光的残影。
恰此时,琴音之中夹杂着一声泣诉,如同残魂召唤,将齐溢的心神分去了片刻时间,同时,一股无尽寒意朝着齐溢袭来,握剑之手连同步伐均是缓了一拍。稍稍迟疑的瞬间,灵狐便一闪而过,将他再次困于北斗星辉之内,更甚至还加上了虚宿的泣音与寒息。
齐溢试图不去理会灵狐之影,将剑意径直指向数十丈之外的天落,偏偏灵狐又会闪至面前,双眸星辉之势如爆欲燃,迫使齐溢不得不去面对。
齐溢自幼便被齐王收养,因感教养之恩,向来修行勤勉,从未懈惰。时常被人称道天赋过人,因而成为人族最年轻的总将。他自认为对北斗星阵了如指掌,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北斗星阵困住,而且这都还算不上真正的星阵。
另一边,明风斩却是毫不理会这些金光之箭,任其在身上留下点点血痕。不过是些许皮肉外伤,明风斩没有丝毫在意,他心中所想的仅仅是速取眼前之人的性命。
这个据说修行不足一日的少年,表现出来的天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昨天,毒困寒蝉缕,爆燃星辉的果绝还历历在目;方才身中凝魂箭仅受寒伤,瞬间便将二人远远震飞,生死不明;齐予安仅仅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便身形消失,踪迹全无;更不用说此时此刻,心分二用,生生将被称为极有天赋、最年轻的圣都总将困住,无法近前一步。
明风斩甚至有一丝错觉,难不成此人正是百年前的妖王寒夜君,带着前世的惊天修为转世而来。
金光短箭渐渐在利刃飓风之中被绞杀殆尽,明风斩距天落已不足十丈。此时,琴音再次转变,凄厉之声直穿云霄,尖利的啸鸣如同魔音,折磨着二人的耳膜如被针刺,刹那间失去了听力。魔音携挟星辉之势直捣二人的心神,竟然教二人产生了些许迷茫。
仅在这一息之间,明风斩不管不顾,手中气刃依然直向天落,恍惚之间,却好像看到天落微微一笑。与此同时,突然一道寒冷的气息穿心而过,满天飓风顿止,浑厚的阴云瞬间散去。
明风斩惊恐地看着天落,只感到心脉如同冰冻,再也无法聚集一丝一毫的气息。他不由回头看一眼齐溢,竟是同他一般模样,苍翠长剑黯淡无光,再也没有任何星辉闪耀。
此时,天落才停下双手,站立起身将木琴拾起,颇为疲惫地说道:“凝魂箭,确实不错。”言罢,召回灵狐,缓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