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风斩三人离开祥龙石桥后,沿官道向着瑞龙石桥而去,临近寒桐林时,忽觉后方异样,回头看向冷杉林方向,只见那片天地已然变色,笼罩在鬼魅与阴寒之中。明风斩心下了然,此气势正是因由残魂星阵已起,于是说道:“晏桦定是遇到那妖族少年与白衣人了。”
云风隐看见那处情势,心急如焚,说道:“明先生,我们即刻赶去相助吧!”
明风斩略略点头,三人无有多言,飞速奔向冷杉林。
冷杉林内,齐予安依着天落的指引,将目光从脚下的北斗七星位移开,在如同鬼火一般摇曳不止的点点寒光中找寻灵狐。灵狐追随着残影飞速跃动,蓝眸之光稍纵即逝,在寒光之海中如萤火飘摇,齐予安一时犹疑不定,脚下略有停滞,便见无数冰棱如同飞刃扑面而至,悉数击打在天罡之气化作的气盾之上,气盾好似寒冻之水淋浇于炽铁之上,瞬间蒸腾升华,化为乌有。
没有气盾相挡,冰棱直指齐予安的面门,如同山倾之势压迫得他难动丝毫,气息如窒,手中的银斧已经来不及收回格挡,危急之时,却听耳中琴音一声铮鸣,携挟星辉之势如巨浪一般向着四周奔腾,将冰棱尽数吞噬。
齐予安顿感气息顺畅,脑海之内,只听到天落平静的声音说道:“予安,他形阵未久,气息凝滞于五处命星之位。你只需凝神聚息,捕捉灵狐之影,以天罡之气御斧,全力斩向此五处星位即可破阵。我替你将寒冰与鬼泣之声挡住。”
齐予安已体验过这寒冰与泣声的威力,周身如同坠入八寒炼狱煎熬一般,五感麻木,神魂游离。此刻,他不知天落能否抵挡,却深知自己已然没有退路,便尽力去追寻灵狐跃动的双眸,在寒光之海中去捕捉那对湛蓝之光。
好像度过了一世,又仿佛只过去了一息,齐予安的意识终于跟上了灵狐跃动的频率,看清那道残影划过的轨迹,如同一注倾天而下的急瀑,因山势相截而顿阻,在那顿阻之处蓝光微闪,齐予安毫不犹豫地脚踏北斗七星位,将天罡之气尽聚银斧之端,全力朝向那蓝光闪耀之处挥斩而去。
晏桦见天落以琴音作为武器,辅以星辉之势将齐予安护在其中,便将星阵的寒冰之息悉数向天落聚集,试图断了木琴之弦。然而,无论聚积多少寒息,纵使天落的周身衣衫凝结了厚厚的冰霜,那木琴依然干爽如初,丝弦无瑕,琴音鸣畅。
天落的双手与琴弦之间丝丝蓝光萦绕,未有片刻的凝滞,悠扬好似山间清泉的琴音,如同在春日暖阳之中飞舞,曼妙愉悦,与鬼魅泣诉之声相抵。
晏桦尚且来不及称奇,只见齐予安手挥银斧脚踏星光而至,胸腹星命耀目,双眼坚定果决,向着蓝光闪过之处,一步一斩。晏桦不由大呵一声,散了虚宿星阵,横矛挡住银斧挥斩之势,侧身让过齐予安,用神矛将其远远抛开,紧接着再进一步,提矛向着天落刺去。
齐予安被神矛挑飞数十丈远,翻滚数圈勉强立住,回头却见晏桦的目标向着天落,便抛出银斧,欲将其困于北斗七星阵中。却听见“铮”的一声鸣响,银斧刚刚飞及晏桦面前就被神斧挑落,未阻其分毫之势。
天落见虚宿星阵已破,即变曲调,竟发出与先前一样的泣诉之声,鬼魅的音调在寒风中如同阴魂一般向四周蔓延,齐予安不由得怔在原处,似乎陷入幻境,再次堕入八寒地狱之中。
晏桦冷笑道:“偷学的残魂阵音,能奈我何?”一面说着,一面挥舞神斧,战魂呜鸣,亦是同样的鬼魅之音,两音相激,琴音竟然并未示弱。
此时,天落的声音在齐予安的脑海中响起:“予安,你随灵狐快快退出密林,我已尽全力亦只能挡他片刻。”
灵狐跃至齐予安肩头,“嗷呜”一声将他叫醒,一同奔至密林外的官道之上,却被风寻与霜断二人挡住。
齐予安冷哼一声,对灵狐说道:“不如你助我形成七星阵,先一同赶走这二人罢。”
灵狐跃至齐予安面前,周身星辰之光骤然亮起,正是北斗七星,齐予安意识所至,银斧随即飞回手中,星光将风寻及霜断笼罩其中。
霜断伤势未愈,仅能执剑格挡银斧之势护住自己,却是无法再度列出五芒剑阵来。
风寻快刀双掷,一片赤色刀海腾空而起,欲将星光湮灭。
灵狐双眼凝视齐予安,他会意点头,对风寻说道:“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斧利吧!”
只见灵狐倏然冲入刀海之中,蓝光闪过之处皆是刀影,齐予安凝神捕捉双刀之刃,御斧相斩,一时间却听得“铛铛”之时不绝,两人身上刹那间出现无数的刀口斧伤。不过呼吸之间,刀海已然势弱,齐予安未去理会身上越来越多的刀伤,眼神愈发清亮,脚步更加稳健,直至一声轰响,风寻与霜断竟然一同被银斧击飞,摔落于百丈开外,一时重伤难起。
齐予安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却见灵狐返身闪入冷杉林中,林中琴声骤停,天落被神矛扫飞撞断数株冷杉,落地尚未站稳,神矛攻势未减,残影在林间急驰而至。天落将琴竖立于地,一手支撑身体,一手再拨琴弦,一丝浩然之息伴随琴音荡开,正如人间正道与魑魅魍魉相决,晏桦竟被琴声缓住了脚步,天落却再次被击退数丈,倚竖琴而立,嘴角溢出鲜血来。
齐予安暗叹:晏桦的修为实在难以比及,此番如何才能脱身?想着,他跃回密林,挡在天落的身前,面对晏桦问道:“你为何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晏桦见齐予安相挡,只好停下脚步,说道:“斩妖除魔,岂容半分犹豫?你快快让开,不要被妖人所迷惑,与其为伍。”
齐予安愤怒地质问道:“妖魔?他是做了什么丧天害理之事?还是德行有违良知?只是不愿交出天石便是死罪吗?”
晏桦亦是怒言:“我只是不想再度出现一个寒夜君,涂炭生灵,贻害世间。”
齐予安反问道:“拥有天石便会成为寒夜君吗?那么天君亦有天石,为何没有变成寒夜君?你们又为会不去诛杀天君呢?”
晏桦横矛指向天落,说道:“你可知,隐匿修为正属妖族心法,上一个做到隐匿修为的人,正是寒夜君。你与他相处已久,对于这一点,你难道不觉得怪异吗?”
齐予安听了此番话,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天落,却见他衣衫血色尽染,勉强倚琴而立,面色惨白,呼吸急促,心脉间......当然是的,没有任何星辉气息。他将目光移至天落的双眼,双眸仍然清澈宁静,未见丝毫心虚胆怯。
齐予安转回头来,说道:“我觉得他值得信任。你不能因为他还没有做过的事情置他于死地。”
晏桦摇着头沉声言道:“此刻,他修为尚浅,便已连破玄甲、虚宿二阵,学识已然远远高于同境界之人。更何况,他手拥天石,修行破境指日可待。还有,他这个木琴亦是颇为诡异。如今,我万难放走此人。齐世子,你还是退开吧,否则,就算齐王问我死罪,我亦无有怨悔。”说完,便不再看着齐予安,而是直视天落,手执神矛缓缓走近。
“予安,”天落之声在齐予安的脑海中再次响起,“明风斩他们马上就到了,你便留在此地与他们汇合罢。”
齐予安一惊,心中问道:“那么你呢?”
“你放心,我可以脱身。你留下吧,再与我同路,太危险了。”
“我与你一起走,这是已经说好了的事情,你不要再提了。你打算怎么脱身?”
天落在心中暗暗叹息,见晏桦已不足十丈之距,便对齐予安说道:“我们一同进入天石,灵狐带着天石离开。”
齐予安的脑海中立即出现了灵狐的双眸,他有点不放心地说道:“说好了一起走,你不要又把我一个人扔到天石里面。”
“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事不宜迟,明风斩他们若是到来,就算是灵狐也难以脱身了。”
晏桦直视天落,慢慢朝其走近,忽觉得余光微闪,他侧头一看,却见近在咫尺的齐予安忽然失踪,他心中大惊,再看向天落站立之处,已无人影,却见银光划过,灵狐如同闪电一般朝着祥龙断桥方向飞奔而去。
晏桦强压住心中的惊恐,蹬地而起,紧随灵狐之后,全力挥舞手中的神矛,只听一声凄厉的鬼嚎之音破天裂地,神矛之中仿佛有千万阴魂喷薄而出,直追灵狐。
灵狐从祥龙断桥高高跃起,正至半中,千万阴魂将其包裹,其间一道凌厉的残魂划过,灵狐瞬间破碎消散,一枚小巧的圆石急速朝着祥龙天涧幽暗的深渊坠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