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予安虽然已是紧闭双眼,意识却仍然落在星辰图之上,图中的星光与脑海中的星辰之辉遥相冲撞,眼看星光化作亿万利刃,即将落入气息离乱的心脉之中,耳听天落的急呼,只见心脉四周蓝光乍现,脑海中一声轰鸣,而后那如同毁天灭地一般的雷霆气势瞬间消失无踪。
齐予安努力平复气息,睁开双眼,却看到天落再次面色苍白地昏倒的折翼的双翅之中。折翼狠狠地瞪着齐予安,尖锐地嘶鸣一声。
齐予安心中忐忑不安,起身来到折翼身旁,看着昏厥的天落深叹道:“没想到星辉之势如此激烈。我是不是太没用,总是让你帮我挡。”
他自知也帮不上什么忙,心中暗想:不如趁此时机借星辰图尽力提高修为。于是他端坐于折翼的身边,将意识落于星辰图上,再次引星聚辉。
此次,天落却是过了两刻钟方才苏醒。听到动静,齐予安立即收起意识,看着天落关切地问道:“兄弟,你感觉怎样?”
天落摇摇头,微笑着说道:“我没事。过去多久了?”
“两刻钟。”齐予安的心情有些低落,接着说道:“或者说,两天。”
天落看了看齐予安,感知到他体内的星辉更为充盈,便宽言道:“以你这样的速度引星聚辉,要不了多久,就应当能够与星辰激荡之势相抵了。”
齐予安叹了口气,说道:“仅是两图星辰相叠,气势便如此骇人。若是要将四图相合,我都不敢想像。”
天落点点头,说道:“图中这人以北斗为标,在流光之中找到出路,确是难得,只是这方法太过惊骇。亿万星辰,其星辉之势无法估算,四图相叠,凡人如何能够承受其相撞之势?实在无法想像此人的修为境界。”
齐予安想了想,看了一眼身旁的折翼,问道:“那人会不会是借神兽之体挡住星辰之势?”
天落果断地摇头回道:“此人将玄冥神兽看作奴隶,我视折翼如同家人,我断然不会让折翼替我去挡这毁天灭地之势。”
齐予安看着石壁默然不语,天落将目光再次扫过四幅星辰图,对齐予安说道:“你且自行引星聚辉,我再想想有何办法。”
天落再次细看画中的年轻男子,只见他盘腿端坐,抬头看向星辰,目光坚定,自信决然,左手拈诀置于右拳之上,右手虚握停于胸前。
天落看此双手,越看越觉得这个手势特别的怪异,目光停留于虚握的右拳之上,不知不觉之中,灵识被那虚握之处吸引,仿佛那里有一只无底的黑眸,吸引着他雀然欲试,极力向往进入那黑眸之中一探究竟。
这时,折翼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唳鸣,直落天落识海之中,惊得他立即回到现实当中。他抬头看向折翼,发现一双金目之中满是惊惧与焦虑。
天落心中也是一惊,回想方才情形,心中后怕不已,连忙对折翼说道:“没料到那人竟将吸魂之术绘于图中,幸好你及时唤回我,不致深陷其中。”
折翼责备地看着天落,“啾啾”几声,低下金喙轻触天落的脸颊。他拍了拍折翼的羽冠,轻声言道:“以后我会小心的,别担心了。”
一旁的齐予安轻咳数声,有些无奈地说道:“方才又发生了什么?”
天落回道:“此人将妖族的吸魂之术画于图中,正是在其虚握的右拳处,方才差点中招。你且小心,只看星辰图,不要看其他的地方,恐怕还会另有妖术绘制于此。”
齐予安倒吸一口凉气,忿然言道:“果然妖人皆是心怀诡术,纵然是如此高深不可估测的境界,亦是一样处心积虑,然而结果还是一样,只能几近灭族,蛰伏于荒蛮之地。”说罢,他走到石壁之前,盘腿端坐,接着说道:“我且在此专心修行了。”
天落也不再言语,环顾石洞四周,目光触及木琴,心念微动,将其拾起置于双膝之上,轻抚琴身。默想片刻,逐将灵识探入琴底暗盒,只见琴内天地一片漆黑。数息之后,灵狐立于此方天地之间,聚神于双眼,在黑暗中探寻,忽见远处影影绰绰,仿佛千仞群山耸立,云雾缭绕,如梦似幻。
灵狐向着群山飞奔而去,然而,无论奔袭了多远,却始终无法接近群山。灵狐远望如同世外孤立的群山,隐隐有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仿佛那是有着某种召唤,让灵狐不由自主地驻足观望,又好似某种隔离,使灵狐不得接近。灵狐遗憾地收回目光,群山之影亦消失无迹。
灵狐抬头看向幽暗的苍穹之处,片刻之后,一片星海映入灵狐双眼,星辉气势喷薄,生机澎湃。倘佯沐浴于星辉之间,灵狐望向北极五星之位,五星俱是光芒夺目,甚至坤极星亦是光辉闪耀。灵狐欣喜地远望着北极五星,几乎是流连忘返。
数息后,天落收回灵识,暗暗想道:“不曾想,六年观星,星辰尽收于此方天地之中。或许,可以借木琴内的天地一用,卸去星辉相撞之势。只是,如何将其引入其内呢?”
天落在记忆中搜索,想起一首名为《星海弄潮》的琴谱,旋律大气磅礴,琴意激昂澎湃。某日,他在悬镜湖畔星空之下弹奏此曲,曾引得悬镜湖水起伏共鸣。心念及此,他便凝聚心神,指触丝弦。一时间,只听得琴音饱含声势,将洞内的藤蔓纷纷掀起,激得石壁之上的星辰亦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琴声落在齐予安的脑海之中,北斗之辉顿时倾泻而下,如同流瀑一般,冲击着齐予安周身经脉,畅快淋漓的感觉充斥全身。
天落一面抚琴,一面感知着齐予安体内的变化,心内暗喜:不如就借助此曲引星海之势修行,或许能够略略抵挡星辉激荡之势,从而将其引入琴中的天地之内。
他暗下决心,逐将灵识落于琴音之上,顿时感觉到磅礴的琴意如飓风一般冲入自己的体内,与此同时,亿万星辰如同流星坠地,仿佛倾天骤雨,伴随而来的,是星辉激烈摩擦而生出的厉火,以焚世之势铺天盖地弥漫而下。
萦绕心脉四周的蓝色圣光顿时变得异常耀眼,顺着经脉迅速四散蔓延,抵挡着随着琴意侵入的飓风骤雨厉火,即便如此,天落仍是感觉到五腑六脏被搅得翻天覆地,气血倒逆。
天落强压住手指间的战栗,依旧平稳地拨弄丝弦。同时凝聚心神,极力阻止圣光的蔓延,设法将其敛收于心脉这间,任由飓风骤雨厉火任意撕扯体内山河。
圣光仍然向着经络缓缓流淌,似乎不愿意轻易退却。天落又怎会就此放弃,灵识召唤灵狐,暗言道:“圣光暂且交给你罢。”灵狐跃至天落肩头,昂首发出一声嘹亮的“嗷呜”,琴意挟着同样的飓风骤雨厉火冲入灵狐体内,银色灵狐蓝光乍明,圣光充盈灵体,护住濒临散灭的灵狐。
天落心脉四周的圣光骤暗,体内山河瞬间毁尽,气血散漫,满目疮痍。天落有些忍受不住,灵狐几欲跃回相挡。他强忍着体内巨痛,指尖琴音却未丝毫停歇,紧闭双眼再奏《星海弄潮》。
不知多少时间消逝过去,亦不知弹奏过多少遍《星海弄潮》,恍惚之中,琴意渐渐平和,飓风消散如同柔风轻抚,骤雨势弱好似细雨靡靡,厉火退去只见星辉盎然。
最后一声琴音终了,天落缓缓睁开双眼,湛蓝眸光醇厚深邃,雪色面容光华闪耀,体内山河坚韧若磐石,洁净似青莲,贞毅如寒梅,一派生机,如同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