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阵之中,天落与知秋二人的处境,并非如天落的言语之间那般轻松。
天落用长笛相挡,以灵识将那三人的武器引入天石之中,虽是缴了武器,但是在三人浑厚的星辉重袭之下,他们浑身的经络骨骼仿佛被拍得断裂散架,均是气血逆行,神识翻涌不止。天落勉强说完那一段话,嘴角更是溢出毒血,寒息亦是隐隐飘散开来。
稍作调息,知秋不顾周身伤痛,借着手中炙焰赤光,凝神看向四处,在一片幽暗之中,隐约可见远处银光微闪。他分出一道炙焰掷出,飘浮于半空,只见无数大小不一的石碑林立于四周,石碑上密密地攀爬着藤蔓,正是这些藤蔓的枝枝叶叶散发着银色光芒。仔细看去,藤蔓仍在缓缓生长,不断有新的银叶萌生。
知秋觉得新奇,正欲走近一块石碑,却听天落说道:“不要靠近那些石碑,先调息疗伤罢。”
知秋依言,在天落身侧盘膝而坐,凝神调息。不过是气息振荡之伤,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在圣光的帮助下很快便平复如初。掌中的炙焰散去后,石碑上的银光藤蔓显得更加明亮,仿佛点缀在夜幕下的点点繁星。
他看了看身旁的天落,仍是双眼微闭,气息平稳,净白的面容镀上了一层银光,晶莹剔透。他忍不住问道:“天落,他们几个人进了五行阵吗?”
“嗯。”
“阵中怎么会如此平静?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能有这么好心,让我们有时间疗伤?”
“我引着他们在阵中乱逛罢了。”
“你引着......”知秋忽然醒悟,“是灵狐,不,是灵体吗?他们怎么就乖乖地进了五行阵当中?”
天落取出始音石任其飘浮于面前,心念微动,鬼泣斧、裂风剑与遁星斧倏然出现在知秋面前,在银光映照之下,仿佛依然闪耀着星辉。
知秋不禁一声惊呼,“你缴了他们的武器?!”
天落一面将天石收回长笛之中,一面淡淡地说道:“就凭这几样武器之上残留的气息与杀意,摆在圣帝面前,要他定一个弑君的灭族之罪,合情合理,天经地义。何况,司马子仁对齐自诺与言靖哲二人本就心存猜忌,顺水推舟亦未尝不可。”
知秋不由忿然言道:“你这随随便便就缴了他人的武器,是不是太过简单了?早知如此,为何要白白挨上那几下重击?”
“此等武器虽非神器,亦有灵力,若非让其击中几次,如何能熟知其灵力的强弱?随便二字又从何谈起。”
“若是夺不来呢?你还有别的方法吗?”
“怎可能夺不过来?战魂尚且能够臣服,何况是一片灵力,无非是多试几次罢了。”
知秋轻哼一声,想了想,又说道:“我倒觉得,眼下齐自诺还不如先回圣都,将圣帝杀了,夺了帝位再说。没有司马子仁颁布圣旨,齐自诺不就保全族人的性命了吗?”
天落冷冰冰地说道:“帝位由天君册立,就算是现在拟写天诏也未尝不可。”
“你被困在阵中,武器怎能送到圣都去?大不了,武器不要了。”
“方才,我让灵体手执武器去到阵外,他们以为是神识化形。天族之人,能以神识传物,而且他们也知道,苍翠长剑便是我送到圣都去的。他再快也快不过神识,为了截住我,只好入阵了。”
知秋叹了一口气,故作无奈地说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合着你亲自送苍翠去到圣都,也是事先埋下的伏笔了?”见天落不作声,他抬眼看了看远处石碑上仍在生长的藤蔓,问道:“这五行毒阵,看起来还挺温和的,也没有感觉到妖毒的气息。却不知那些石碑是什么,还有这银光藤蔓,为何仍在生长?”
“藤蔓是灵狐带入的驭灵,妖毒皆在银叶之中。”天落站起身,以灵识扫过四周,“小心不要触碰到石碑。”话音未落,一道银光闪过,覆在天落的身上,光彩熠熠。他看向仍在半空飘浮的三件武器,又说道:“你选一样武器拿在手上,合适的时候,便还给他们。”
不用多想,知秋便将裂风剑握在手中,左右看了看这柄暗紫色的长剑,剑身颇有份量,看似玄铁混入紫色晶石淬炼而成,双面剑刃,锋芒内敛。联想到言靖哲腰间形同长伞模样的剑鞘,他随口说道:“从未见过长伞一般的武器,难道真能撑开了遮风挡雨吗?”
天落将始音石及鬼泣与遁星收到长笛中,“阵外,齐自诺与言靖哲仅用了三分力。现在,该让他们使出全力了。走罢。”
“去哪儿?”知秋跟在天落身后,暗暗摇了摇头,“啧啧,三分力,我觉得我已经被这三分力拍得七荤八素了。要是全力之下......你干嘛要将武器还给他们?”
“开启天石,需毁天灭地之势,两个逍遥境的修行者合力亦可。这个五行阵只能算得上是半个逍遥,他们三人全力之下勉强算大半个,你我现在的境界,再加上驭灵最多算小半个。”
知秋眉头一皱,“那还差半个,怎么办?”
“或许,你的境界能飞升一步呢?”在如同密林一般的石碑之间,迷宫一样反反复复,天落看似随意穿行,却巧妙地避开了每一个触发阵式的气结之处。
如此行走了近百息时间,只见眼前数个石碑上的藤蔓微微颤动,漫散的银光在黑暗中变得混乱起来。天落止住脚步,以灵识说道:“前方有人,应该是司马子义。他们三人分开了。”
“去将他引过来吗?还是稍稍打扰一下就走?”
“你从面前最高的那块石碑左侧绕过,让他知道你的位置便返回,我们再去找另外的两人。”
知秋依言,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几个石碑,从天落所指的那块石碑左侧探出一步,果然看见司马子义正在石碑另一侧小心辨路,感觉到炽热的气息由石碑间飘散过来,他立即转过身,恰好看到知秋收回脚步,消失在石碑后面,便拔腿赶上,绕过石碑后,看见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再度消失于林立的石碑之间。
司马子义心中暗喜,追寻着隐隐飘浮的炽热之息,尾随其后。天落与知秋不疾不徐地在石碑间穿行,刚好让司马子义跟上,又不至于相距过近。
如此又行了数十息时间,寻到言靖哲,知秋故技重施,恰好让司马子义与言靖哲一左一右跟在后面,又互不知情。
知秋在心里想道:“这几日,你教灵狐进入五行阵中,便是熟悉阵形路线吗?看情形,他们三人之间并无交流,互不知情。定是因为彼此各有心思计较,就分头来找我们。你最终要将他们引至何处?”
“将三人引到合适的距离,便引发阵式。五行阵中,若非破阵而出,便只有陷入迷境衰竭而亡。”
知秋一惊,“那我们还差着半个逍遥境,如何破阵?”说完,他又想了想,“不对,那半个逍遥境是对付天石的。破阵应该不需要吧?”
“虽然不需要,但是我们正是要借着破阵之力,开启天石。机会仅此一次,若是阵了破,你我却未能进入天石,那就不妙了。”
知秋心下明白,当真开始琢磨如何再度提升境界。跟着天落浑浑沌沌又行走了近百息时间,天落顿下脚步,看了看四周,说道:“知秋,你将炙焰随意掷到石碑之上,且小心防备。”
知秋环顾一圈,四周石碑并无异样,藤蔓星星点点,甚为密集,片片银叶朝气蓬勃。他心中想到炙焰一击之下,要焚了这些娇小的银叶,竟生出一丝不舍来。
虽是这么想着,他仍是将炙焰于掌中点燃,随意掷出,炙焰落在一块石碑上,立即弹起,分成若干个火团,朝四面八方散去,一瞬间,石碑皆被点燃,变成了炙焰之海,越燃越旺,炽热的气息消散不开,浓烈得好像熔炉一般。
四面八方都开始灼烧起来,无数的石碑变得赤红,让人如同置身熔岩火海之中,温度不断攀升,炽热的气息让知秋都有些无法忍耐,不禁抱怨言道:“这炙焰,怎么好似失控了一样?”
天落答道:“这并非是你的炙焰,而是五行阵中的火阵。”
“火阵?修习炙焰之人都无法忍受如此灼烧,热得快要融化了。”
齐自诺等三人自然察觉到动静,知秋话音且落,热浪之中,天罡之气席卷而过,拍向那些烧得正旺的石碑,却见藤蔓上的银叶刹那间便离开石碑,飞向半空,随风飘扬,好似亿万星辰。紧接着,无数银叶轻飘飘地聚集在天落与知秋的四周,好似一张银网,将二人裹在中间。
再看那天罡之气席卷之下,燃得赤红的石碑顿时化作齑粉,充斥于空气之中,浓稠的尘土让人如同堕入泥淖,连一呼一吸都变得奢侈。
尘土入喉,齐自诺三人皆呛得轻咳数声,立即敛息屏气,亦不敢言语。耳中却听到天落悠然言道:“看起来,尔等也将这五行阵无可奈何。在这阵中若是时间久了,圣都那边,不知会有什么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