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魄湖畔,影刃仅是稍稍避让了片刻的时间,两只白鹤便如同闪电一般,带着二人急速飞离,冲入云层之中。
见此情形,影刃心中颇为忿然,本以为轻易就可以猎杀目标拿到赏金,没曾想到忽然飞来一人,于数息之间便破除了九星弈棋阵,二人更是乘骑白鹤遁走无踪。
他将一对飞轮锋刃挂于腰间,被击退的另外八人亦拾起失落的飞轮,聚集于影刃的身边,其中一人问道:“大哥,追还是不追?”
影刃果断地说道:“作为匿刃隐士,既已接了名状,断无放弃之理,纵是天涯海角,也当寻至,取回赏金。”
另外一人低声说道:“大哥,此次露了身形却未能一击得手,对方定会提防,那赏金之子虽弱,可他身边之人......”
影刃不以为然地说道:“总归是他明我暗,那人总有落单之时。何况,我也不急于一时。先追寻其逃遁之处,觅得行踪再说罢。”言罢,便以手为哨,未及片刻,便将九只玄鹭召唤而至。影刃跃上玄鹭,领众人朝着白鹤消失的方向飞去。
九人刚刚隐入云层,便感知前方千丈之外星辉涌动,气息聚集。影刃心中窃喜,看来那二人被旁人阻截,未能逃脱。他一边让其他众人作好准备,一边驱使玄鹭向着星辉涌动之处加速飞去。
天落感知到湖畔九人转瞬即至,而知秋被江云澈暗施手段留在了天罗阵中,便收回黑石,将其变幻成玄铁飞轮的模样,锋刃寒光闪起,急速掷向江云澈所乘战鸢,试图将密不透风的天罗阵撕开一丝缝隙。
然而,江云澈在玄铁飞轮飞至之前,就已经跃到另一只战鸢的身上,原来乘骑的那只战鸢飞速避开飞轮,其他军士皆于战鸢间跃动换位,呼吸之间,众战鸢身上的乘骑之人就换了一遍,全都避开了锋刃相击,就连赤光火龙也被躲过,天罗阵乃是完整无缺。
天落一面收回飞轮,一面赞叹此阵之巧妙。他望向急速而至的玄鹭,心下暗自思索,数十人若是联手合阵,该当如何应对。
知秋见破阵而出的时机已逝,影刃九人抵达天罗阵以外咫尺之处,不禁懊恼言道:“没想到这个蠢货还有点伎俩。天落,他们若是联手,岂非颇为麻烦?”
天落从容不迫地言道:“列九星阵之人,虽然已聚星阵,星辉存积却是匮乏,修为不足为虑,他们纵使融合于天罗阵之中,你亦能应对。战鸢所列名为九重天罗阵,取天罗地网难逃九重之意,变幻无穷无尽,如同迷宫一般。奈何此人心术不正,修为有限,破其阵并非不可能。”
果然,影刃到来之后,未有只言片语,便于天罗阵外列起九星弈棋阵,九色光芒再次闪耀。江云澈亦是沉默不言,暗自指挥战鸢变幻阵形,将九星阵纳入其间。
面对此时的九星弈棋阵,因有战鸢相扰,知秋不再如方才那般应对自如。每当炙焰即将击中执握锋刃之人,战鸢便及时飞至,同时背上站立的军士立即跃至相邻的战鸢身上,天罗阵瞬间变幻,炙焰就此扑入虚空之处。
天落见战鸢与军士如此配合,仿佛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在这一方空间被星辉所迫之时,依然维持阵形未乱。
天罗疏而不漏,将天落与知秋二人围困其中,而影刃等人的锋刃却于天罗间横行,屡屡与天落手中的飞轮相斫,仅仅是在毫厘之间勉强避过。
此时,天落悄悄对知秋说道:“若是有人再次跳离战鸢,你便抢占了他的坐骑。”
知秋不解地言道:“此乃战鸢,忠于驯养者,岂会接纳陌生之人?”
“只需阻他一瞬,你若是被战鸢掀下,流云自然会接住你。”
知秋点点头,在心中继续说道:“我若能阻挡一瞬,你作如何应对呢?是先击破九星阵,还是天罗阵?”
“自然是天罗阵。”天落将手中的飞轮再次变幻,黑石变回黑玉长笛,同时翻身立于碎羽的脊背之上,追寻着江云澈的气息,接着说道:“你且小心避过锋刃。”
知秋依其言,亦于流云之背站立,再次细细看向九星阵当中的锋刃,九色光芒变幻之中,捕捉到黑色之刃,立即掷出炙焰,赤光火龙随即扑出。战鸢应声而至,背上之人果然故计重施,在炙焰与火龙到来之前便飞跃离去。
此等时机虽是稍纵即逝,知秋却是断然不会错过。他自流云跃起,落在战鸢身背,手中炙焰击向那个被抢占位置的军士,迫使那人不得不改换落脚的目标,完美的天罗阵好似加入了不速之客,多出一人,便始终有一名军士在半空腾跃,天罗阵逐渐显出慌乱的意味来。
战鸢感知到陌生的气息,不断翻摆着身躯,尝试着将知秋甩落下去,由此一来天罗阵更有崩塌的危险。
江云澈立即从腰间取出骨笛,置于嘴边引入气息,骨笛无声而鸣,战鸢闻此笛声瞬间就镇定下来,依旧按阵形盘旋。与此同时,三十六只战鸢竟然一起啸鸣,其声直入心脉,仿佛锉刀扎入脑海。
影刃等九人被骤然而起的啸声乱了气息,玄鹭亦是烦躁地上下翻飞,几乎将身上乘骑之人掀落。慌乱之间,影刃等人仅能勉强停留于玄鹭身上,而九对锋刃则携挟着星辉于天罗阵中胡乱飞行,毫无目的地东劈西斩。
战鸢上的军士应对此种情形,显然训练有素,早有防备,均是敏捷地避开了锋刃。然而,知秋却因啸鸣之声的袭击,突感气息凝滞,脚下虚浮,几乎要从战鸢的背脊跌落,屡屡被纷飞的锋刃划过,气血由伤口不断溢出。
此时,江云澈看向天落,却惊讶地发现,天落竟然不为战鸢的啸鸣声所扰,仍然稳稳地立于白鹤身背,周身银光闪亮,右手横执长笛,引导星辉由笛孔倾泻,落入天罗阵之中,不断侵蚀着战鸢的盘旋之位,教那个不断腾跃之人愈发捉襟见肘。另一方面,天落虚握左手,炙焰于掌中升腾,化身无数灵巧的火龙扑向乱飞的锋刃,将其凌厉的气息一一化解。
更让江云澈不解的是,天落乘骑地白鹤亦是镇定如常,不似玄鹭那般,再看那只独自盘旋的白鹤也是一样的从容自若。
江云澈自然是不知晓,此啸鸣之声本是直落敌人的心脉,搅乱存积于其间的气息,然而天落的心脉间并无气息,自然不为所动。白鹤乃是神域仙禽,本是孤傲清高,若非经过专门饲养,根本不可能让凡人乘骑,并非凡界的飞禽能比,此等啸鸣之声对于白鹤来说,不过是疾风过耳。
江云澈见天落一心二用,以一人之力应对双阵,面色依然平静从容,毫无慌乱之态。他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惶恐,便止住战鸢啸鸣,看向影刃双眼,将意识落在其双眸之内,悄然说道:“侠士,你可否再施阴云阵,我于阴云之中暗施迷魂毒烟,借机将此二人制服,如何?”
啸声既已止住,影刃等人立即平复气息,驱使玄鹭稳住双翅,九星阵再次成形。当江云澈之意传入脑海之中,影刃未有半分犹疑地回道:“我只要这玄衣少年的性命,便依你之计。”接着,他暗示其他八人回避毒烟,同时于袖中取出一枚铜丸,紧握掌中,引星辉将之爆裂,气息流动之间,阴云向四周弥漫开来。
江云澈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他与影刃之间寥寥数语的交流,皆被天落的灵识捕捉,已无先机。众人眼见阴云遮目,于天落却无任何影响,他暗暗对知秋说道:“你即刻跃下,我让流云将你接住。小心他们施放的毒烟。”
知秋见阴云再起,便借其遮掩身形纵身一跃,稳稳落在流云背脊,同时在心中言道:“毒烟?是哪一边的人放毒?打不过就放毒,跟妖族奸邪之辈有何区别?不如我将阴云击散罢。”
“不用。你只需以炙焰为盾,不要让外溢的气血沾染毒烟即可。”天落一面说着,一面由长笛引出一缕圣光化作薄纱,悄然挡住知秋的口鼻。
天地之间的阴云越来越稠密,仿佛陷入暗夜一般,已然无法看清敌我的身形,只有无数光芒不断闪亮,飞轮带着各色星辉于阴云之间呼啸穿行。
知秋一边将炙焰化作烈火屏风的模样,将自己围在其中,一边驱使流云避过不期而遇的战鸢、锋刃以及玄鹭,双眼紧紧地盯着阴云中一闪而过的银光,心中自言:“天落,你是不是要借助阴云的遮蔽召出灵狐?灵狐之目能不能穿过如此稠密的暗云?你打算如何破解暗云遮蔽之下的天罗阵......”
知秋的问题还没有说完,却听一声嘹唳的笛声由天幕而降,仿佛魔音穿心,摄魂夺魄。暗夜之中的战鸢及玄鹭恰如失去魂魄一般,呆滞机械地扇动双翅,不再优雅地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