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无情,像是河水东流一去不返,而我们就好像是那时间长河中微不足道的石块一样,被那河水冲刷着最终变成鹅卵石。或是我们短暂的生命中那短浅的目光只能注视到那没了棱角的石头,但是那河底的细沙却悄悄的向后来人说着自己不知到多久以前大概也是一块有棱角的石头的故事呢。可是那躺在更底下的淤泥又在诉说着什么呢?
活着就好像是我们在与掌控时间的某种未知存在的交易似得。我们拿出自己的生命、情感甚至是记忆放在那交易的天平上获取存在的真实。可是当我们连记忆也没有的时候活着其实就已经死去。
人们总是对那养育自己生长的地方有着特殊的情感。回到山上没几天一妙就渐渐摆脱了刘勇的死亡所给自己带来的痛苦,看来这一次放在时间交易天平上的砝码还是不错的。渐渐脱去那沉重的外套,一妙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可是经历过这件事后那往日里的顽皮与天真却也是没有了,活泼的少年变得更加的沉稳,这在长辈们看来肯定是高兴的或许在以后某次的感叹中会欣慰的说道:“这孩子终于长大了,懂事了。”可是谁又知道岁月割去的那一刀所带来的痛苦。
“一妙你确定要这样吗?”看着眼前这坚定的小脸,乘灵面无表情的问道。
“恩,我决定了。”一妙看着乘灵也是坚定的说道。
“哦,我知道了,去吧,好好努力。”还是那一脸温柔天生的美丽。
“是我害死了他,所以我想要用我的身体沿着他的目光,走向前方,我活着,他死了。我不明白,我想他也应该不明白,所以我不想我死时也不明白为什么。”看着眼前的乘灵,一妙不知不觉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恩,我知道了。若是修行上有什么困难或是问题的话就来找我。”看着一妙乘灵也没有在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我们只能给他指点一下方向,至于过程与终点,谁又会知道在哪里呢?对于一妙的选择乘灵没有反对,也没有支持,只是尽自己所能帮助他走的顺利一些。
自从在峡谷出事以来,一妙就再也没有问过小院的事情,也不知道那峡谷历练的结果是怎样的那土灵珠最终归属与谁也不得所知。今天自从决定自己放弃练气修行转而修行武道的时候内心忽然变得轻松起来,好像那长久以来的担子终于卸下了,本来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找乘灵告诉自己决定的一妙还以为乘灵会反对。结果却是出乎意料。所以长吁了一口去,将那胸腔里所有的不快通通吐出去的一妙想要下山去看看。
沿着那下山的长长的石阶一步步走下,空山新雨,薄雾漫漫,青翠的山腰好似是系了一条白色的丝绸质地的薄纱。朦胧之间妍姿艳质。从那长长的石阶拾阶而下,深吸一口气,那角落里的青苔都仿佛在努力的散发着青青的芳香,旁边不远处那不知名的花儿叶上那颗沉沉的露珠终于滚落,摆脱了那小麻烦后的花儿高兴的轻轻摇摆起来,此刻更显的娇嫩。低矮的灌木也许是被那打扫石阶的老顽固给收拾了,调皮的胡乱生长的枝蔓此时终于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向着一些看起来应该是提前规划好的方向生长着,至于那远处的青松、翠柏,以及杉树。依旧高冷的向着那苍苍天幕直直插去,真不明白它们难道一直是那样直愣愣的吗?难道就不能躺一会儿吗?想想那院里的石榴树,开着妖艳的红花儿,枝蔓更是像是伞盖一样。在下面玩耍的时候还能随意的摘下一朵插在伙伴的头上取笑他呢。
可是如今的他......看着自己的右手一妙那刚刚舒展的眉头下的双眼不觉间又湿润了起来。像是要掩饰什么似得急忙抬头不想让自己湿润的双眼被任何人看到,尽管周围没有一个人。
那林中惊起的鸟儿扑棱扑棱的飞起,微微摆动的树枝。想来此时那鸟儿眼中的世界应该是一片空旷吧,那么他的世界是不是也是一片空旷呢?可是我却不是一只鸟儿,我的脚下也没有那树枝,自然我的世界就该是这样吧。
想到那院中的石榴树再没了心情的一妙加快了下山的步伐。当那朝阳蒸发掉清晨的露珠后一妙已经到了山下的小镇上来了。这次下山主要是去那小院里去取了自己的东西,没有打算长待。所以脚步匆匆,此时看到街上的行人一妙的心情还是有些莫名的不安,好在这条通向小院的路不曾经过刘勇的家,所以此时一妙的心里竟然多了几分轻松。
再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之间一面容憔悴的男子看到一妙后疾步走了过来,那双眼之中的神采像极了绝境中人看到了希望似得直直的盯着一妙走了过来。仅仅是一个眼神就将一妙推到了后边的墙上。
“我一直在等,我一直在等,你终于来了。能给我讲讲当时情况吗?”那男子用那仿佛都可以发出光芒的双眼直直的盯着一妙用那充满复杂情感的男性独有的声调慢慢说道。那声音那样沙哑,那样低沉。一妙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声音可以掺杂这样复杂的情感在里面。一时间的惶恐竟让一妙吓得说不出话来。
“别害怕,没关系,我只是想要问一问当时的情况”看出了一妙的害怕,也许是觉得自己吓着他了,那男子安慰似得又放低的声调轻轻的说道。言语中尽然没有任何责怪,也许是自我安慰的心里暗示在里面吧,一妙就是这样充满侥幸的想着,是的是侥幸!想到这里一妙顿时自我厌恶起来。羞耻之心再次占据了上风。此时便再没了犹豫。颤颤巍巍的将天的事情再次讲了一便,这次讲的当然是实话,像是拿了一柄小刀再次将自己的内心刮了一遍,一妙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脑袋中发出的像是拿铁刷子使劲刷着长满水垢的水壶时那种蹭蹭的声音。
听着一妙的讲述,男子注视着一妙的那双像是可以发出光芒的双眼渐渐的黯然失色,再一转动又像是充满了爱似得,一妙甚至能够从那目光的变换中看到刘勇的影子,原来人不光是声音,其实目光中也可以包含这样复杂的情感在里面。缓缓的男子抬起那仿佛相当沉重的右手轻轻的拍了拍一妙的肩膀,像是鼓励、像是回忆又像是关爱。再看看一妙,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离去,那憔悴的身型此时更显得佝偻,撒着脚下的鞋子发出涩涩的声音离去。
那眼神照在一妙的心里刺的他双眼泪流,那涩涩的撒着鞋子的声音不绝于耳响了好久好久。不知是什么原因,今天这午时的阳光也照的人遍体生寒。
木木的看着男子的离去直到其消失在路的转角处。再摇摇脑袋仿佛这样可以将那烦恼全都可以甩出去的似得,一妙没有落泪,只是同样木木的走向了小院。
熟悉的路,熟悉的小院,不同的人,这一切都已经变得蓦然。忽然一阵莺莺燕燕声音响起,那银铃般的笑声中传出的活力不禁让人感叹,十几岁的孩子啊,真是个天真烂漫的年纪。
“杨婷,你开心一些嘛,听说一妙已经好起来了,说不定几天后就会回来上课了呢。”其中一个女孩而劝说着另一个女孩。
“是啊,是啊。你就别担心了,看看你,最近脸色都不太好呢。”另一个女孩又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逗弄着说道:“小丫头想人家的心上人了呢,呦呦呦是母爱泛滥了呢。”
一听到这里,一妙那木然的心突然变得极为紧张起来,不同于面对老师时的害怕,乘灵时的委屈,刘勇爸爸时的愧疚,此时只是那男子所特有的面对心爱女孩子时的小小的自尊心在里面作怪。四下看了看几忙调到了墙角后面背着墙壁紧紧的靠着。同时竖起耳朵关切的听了起来。
“哪有担心他啦,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听到同伴的逗弄,那走在中间的短发的女孩子面颊有些发红,羞涩的狡辩着说道,同时抬起手捋了捋那不曾从鬓角滑落的刘海。
再次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尽是这般情况下,少年那颗水晶一样的心容不得那完美的理想情感里掺杂丝毫的杂质。想到自己这般模样,杨婷看到了应该会嘲笑或是看低自己吧。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从角落了偷偷窥视那略微窘迫的脸颊,一丝丝的粉红竟是那样让人迷醉。才抬起脚步想要跨出去叫住心上的人,可是那抬起的脚怎么也迈不过那转角的墙壁。抬了抬手却是怎么也不敢伸出。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叫住那行走的人儿。
理智终究战胜了身体主宰了行为。待人远去,少年落寞的脸颊再次流下泪水:“愿你像那路边的花儿永远美丽,为此我宁愿化作那青苔默默的躲在角落里注视。愿你像那自由的鸟儿欢快飞翔无忧无虑,为此我宁愿化作那脚下的树枝在你振翅时给与你力量和祝福,可是现在的我,只会是那绿叶上的露珠,压得你那柔弱枝叶难堪负重。我爱的人啊,愿你的美丽依旧如初,我爱的人啊,愿你的快乐长存。我爱的人啊,愿你将那烦恼统统抛之于脑后,待我化的那一缕清风拂去。我爱的人啊,愿你将那忧愁通通忘却,只留下美好与快乐。”
默默的诉说了些什么东西缓缓转身离去,悄悄的来到小镇旁边的山坡上,从那里注视着刘勇的家里,那一颗开满花的红红的石榴树哟,正开的艳丽。模糊的双眼啊,仿佛又看到了那副仙人云游图下两个孩子的嬉戏。
从中午到傍晚,直到晚霞终于爬上山顶,艳丽的火烧云变幻着的图案狰狞的发泄着自己爬山的辛苦。一妙终于收了目光,起身时才发觉腿不知何时早已麻了,揉了半天才恢复后,抬脚便下了山去,到了小院取了东西,就着太阳最后一缕余晖沿着石阶回了山上。随着那脚步一节一节的迈上,那身后的黑暗也紧随其后一节一节的占领了身后的小镇。那黑暗一直送着一妙上了山,终于在石阶的最后一节停了下来。
苍白的山上还是那样没有昼夜之分,淡淡的白色光晕从不知名的地方扩散照耀着山顶。从这里向下看,那石阶下的黑暗所笼罩的小镇像极了墨雾色的湖泊。可是却没有跃起鱼儿来搅破那死沉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