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御用的帐内,慢慢地抿着杯中的清茶,云锦裳想着自家妹妹那干脆霸气的几巴掌。
妹妹居然会为了自己出头?简直不可思议。她小时候时常与云淮初闹脾气,后来明白了嫡庶之分,自己也不愿与云淮初打好关系,这妹妹本来也是个闷葫芦,什么也不爱说,吃了不少暗亏,云淮初本身是个武人,不与她做什么争抢,但后来依旧打不好关系。
她自打入宫便没回过云府,二云府也没人来探视,本以为自己就此断绝了与云家的关系,不想这妹妹变了不少,变得伶牙俐齿,整个人也比先前有灵气多了。
不对,她自打那次中毒昏迷醒来后,就有些不一样了。
哎。
云锦裳放下茶盏。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原本以为以她的容貌,入了宫便是飞黄腾达,就可衣食无忧,可进去了,得了皇上宠爱后才知道,这宫门可不是她想的那般。皇上待她越好,皇后便越发刻薄,近百年来云家从未有女子入后宫,她自然也没什么帮手,只得孤身一人面对万般无奈。
皇上虽有宠爱,但毕竟不是只给她的,即使是寻常人家,男人都喜新厌旧三妻四妾,何况是堂堂帝王,纵使对她再好,也不过是片刻温情罢了。
或许妹妹说得对,她血脉里留的,怎么也是云家的血啊。
不知不觉,茶都凉了,云锦裳一个姿势撑久了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便要起来走动走动。旁边的宫女颇有眼力界地上来扶了扶,并开始帮她理着衣裙上的皱褶。
“昭仪娘娘,您真不去骑马么?”
“本宫自幼就不喜欢这些臭烘烘的玩意儿,免了。”云锦裳虽这样说,心里却想起了当初云老将军教自己和云淮初骑马时的事儿。
那时候她才七岁,百般挣扎也上不了那匹俊俏的小白马,可五岁的云淮初却蹭蹭地就上了比小白马还高些的小黑马背。她永远都记得那片暖阳下,她那严厉如铁的父亲露出了怎样柔和的微笑。那是大娘不辞而别后,她父亲第一次笑得那样温和。
只是不是给她的。
自嘲地笑笑,云锦裳心道,想这些又如何?谁让她那未曾见过面的母亲做了这等肮脏龌龊事儿,还讨不到父亲的欢心呢?小宫女替她撩起御帐,她缓步走了出来。
看着远处身姿挺括,体态优美的俊马,想着小妹那利落凶猛的巴掌:“罢了,今儿天气不错,便试试吧。”
正巧,一匹雪白的马正在离她不远的位置,一对棕栗色的大眼睛亮泽而温润,精心修剪的鬃毛像是丝绸。
如果她一直养着当年那匹小马驹,它应该也这么大了吧。
她缓步走过去,就在她马上就要出碰到马的时候,那原本温顺的马忽然长鸣一声,躁动起来!那比人高的骏马双蹄高扬,就要向前扑来,云锦裳一时心底一凉,只觉得原本就稀薄的阳光此时更是被这畜生挡住了!
就这一闹,所有贵族们都看向这里,可没人救得下她!这一蹄子若是踩下,这新晋昭仪轻则重伤,重则血溅三尺!
说时迟那时快,生死就在那一瞬间,马嘶尚未结束,马蹄尚未落下之时,一劲装之人迅速策马过来,大喝道“闪开!”,那人见速度不够快,瞬间夺过身边侍卫沉重的斩马刀直接投掷出去,只见那刀带着无双的力道直接将马头斩下,带着骏马体温的血瞬间喷射出来,溅了云锦裳一身,原本白皙如丝绸的鬃毛染上了妖异的血,而那柄二十三斤重的斩马刀则带着力气斜斜扎入三十步外的土里。
无头马尸顿时失了力气,直接栽倒下去,而那马头,就落在云锦裳的脚边,那对温和得如同琉璃般的眸子,还没来得及闭上。
云锦裳愣在原地,片刻后才开始猛地尖叫,皇上连忙上去安抚,可她哪里听得进去,只是哭得梨花带雨。
这边云淮初一拉胳膊,只觉得一阵剧痛,想必是刚刚投掷那沉重斩马刀时扭伤了胳膊,玖蕴上手捏捏,咬着牙再一拉,只听咯噔一声,胳膊才算是归了原味。
这时候贵族们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下了马,而侍卫马夫们也纷纷围成一圈,跪地磕头,指望着天子的原谅。
皇帝姐夫本来面色极为难看,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他扭头看了一眼云淮初,想必是想到了那个故事里走投无路的人,面露犹豫之色,但隐忍片刻后回归铁青:“谁能更朕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回,回皇上,奴才……奴才也不知道,这……皇上,就饶了奴才一命吧!”
“不知道?”皇帝闻言暴怒,一甩袖子,“那朕养你们何用?拉下去砍了!”
“皇上!”这边云淮初连忙半跪开口,“臣女有有一言,不知皇上愿不愿意一闻!”
“你!”皇帝姐夫看自家美人救命恩人,还是妹妹行此礼,不好再发脾气,“起来说话。”
“是。”云淮初起身,“马夫们有句话应该是美敢讲出来的,姐姐今天这身,本不应当骑马的。”
“此言合意?”
“且不说这身长裙,姐姐身上的熏香会刺激马的嗅觉,和那些较为名贵的珠宝对着阳光亦会有反光,这些本身就会对马造成刺激,从而失控,故这次的过失在姐姐。”
闻言,皇帝姐夫气得笑出了声,“你的意思是,这还是爱妃的过错咯?”
“请皇上听我说完,”云淮初不卑不亢再次拱手,“皇上请看,姐姐这里本不是骑马的地儿,离马厩也很远,可为什么,一匹没有主人的马,会出现在这里呢?您不觉得,这有些太过奇怪了么?”
“奇怪?你的意思是,这可能不是意外?”
“眼下人多,马夫和侍卫们可能都不大会注意有马从林子里走到这儿吧,”云淮初指着一行浅浅的马蹄印,“您看这马可不是从那片林子里走出来的么?”
“可你说这是不是意外,又有何依据?”皇帝姐夫已经信了大半,此时神色阴鸷得很。
“这……”
“若我能证明,这马是被人有心引诱过来的呢?”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紧闭的育菊苑大门被从内推开,一个身姿修长的青年从里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