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给秦王把脉的医者定时都来,虽说宫人每天都端药来,可秦宫里的人都知道秦王到了最后时候,太子已经代摄朝政。
“宣樗里子。”
樗里疾见着嬴驷时,只见他傻傻坐着,樗里疾向他走近,没想到嬴驷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只见嬴驷用匕首刺向他,口中却喊着“杀商鞅”。
樗里疾吓得退了两步,他定睛一看,刺向他的只是匕首柄。
“王兄,你的手没事吧?”
樗里疾掰开嬴驷的手,轻拿过匕首,搁在一边,嬴驷手中有两道血痕,伤口不深,樗里疾唤宫人打盆水来,嬴驷却说不用了。
嬴驷勉强自己坐起,让樗里疾为他束发,“把寡人的的衣服拿来。”声音虽不清楚但洪亮,嬴驷已穿好了鞋,他要去一个地方。
樗里疾扶着嬴驷,嬴驷根本站不稳,樗里疾被一把推开,嬴驷颤颤巍巍向门外走去。
嬴驷头脑不清,一路上喃喃自语,“是我触新法,罚我,不要罚大伯,不要罚太傅。”
樗里疾不语,远方的那个人至今没有原谅他,樗里疾摸着怀里的玉玦,这玉玦是该还给它原来的主人了。
一处略荒芜的石碑,碑上没有刻字,这是嬴驷在咸阳为商鞅立的衣冠冢。
“商君,嬴驷虽然容不下你,可是嬴驷保下了你的新法,商君可以瞑目了。”
新法可存,商鞅不可存,目光与记忆折叠,手持利剑的士子,立新法,治秦国,战河西,封商君。
嬴驷眼中含泪,“甘龙、公子虔容不下臣,君也容不下臣商鞅吗?”
商鞅质问着他,“君想要剑上再沾上商鞅的血吗?”一句质问,嬴驷没有回答,商鞅拂袖而走,商鞅制新法,最终因秦法而死,作法自缚。
玉玦是不完整的玉,嬴驷相赠玉玦,一切尽在不言中,樗里疾拿出那枚玉玦,递给嬴驷。
“王兄,我见到了蒹葭,她说你杀了她的亲人,她不想见你,嘱咐我把玉玦还给它的主人。”
嬴驷拿过玉玦,不发一言,起身而走,树枝划破了衣裳也不在意。
赢驷将自己关在房中数日,不许别人打扰他,他紧紧捏着那块玉玦,他冲着玉玦傻笑,“你怎么还不原谅我?蒹葭,见我最后一面都不肯吗?”
嬴驷擦去眼角落下的那滴泪,“恨我,也好。”
秦国第一任王走到了尽头,秦国东出之愿没有实现,山东六国似在近处,又在远处,嬴驷抓不住了。
秦王薨逝的消息传到燕国,嬴稷哭了几日,孟嬴哭了几日。
“嬴驷,我原谅你了,我会给你照顾好两个孩子的。”
一句平淡的话语,斩断他们的情恨。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闍,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声音消逝在清溪旁,只听噗通一声响,琴坠入水中,随着水流飘远,对她来说,再无出其东门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