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宁飞也似的狂奔,他跑过庭院,跑过长廊,跑过街市,他不停跑,好像通过跑能让他忘记发生的一切事。
然而他的内心却在颤抖。
“额娘不是我亲娘?是她杀了我亲娘?”
“阿玛早就知道真相?”
“谁才是我的亲娘?”
惊疑、不解、愤怒充斥在他的心头。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承受这些,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好好的家会变成这样?这实在太突然,让不久前还想着与家人一起团聚的图景破灭得精光。
载宁跑着,跑累了,速度也慢慢慢了下来,他听见后面传来满香的呼声。
“载宁哥哥...你别跑了,等等...”呼声中不停喘气。
载宁终于停了下来,他看着满香,不知怎的,觉得自己与她好遥远。
载宁停下来,眼泪终于忍不住决了堤似地流出。他哭着,不停地颤抖,不停地嘶吼,但却不能改变他所知道的现实半分。
满香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也如晴天霹雳,她抓紧自己的衣裙,像是要将其扯破了一般。
突然,载宁想起了一个人,就是那个丑女,他觉得那个丑女一定会知道真相,甚至他怀疑,那丑女是...
他泪止不住,脑子却不愿再想,也想不下去,究竟是变得模糊。
满香握着他的手,似是要与他一块哭了。
载宁用模糊的双眼看着满香,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忽然间,他猛推满香而倒,满香扑腾坐下,正惊疑不定,忽地看见地上一道硕大的影子铺盖而来,抬头一看,载宁已与那黑影的本体对上了掌,载宁正咬着牙,鲜血从嘴角流出,显是拼了全力了,而那黑影人似乎还很轻松。
载宁定住了神,透过光线看到了黑影人的真实面目——那是张苍老却狰狞的脸,脸上满是皱纹,几根青筋从额角爆出冒出青紫色,他虽然也咬着牙,但似乎是因为他的憎恨与愤怒。
载宁认得这张脸。
那是在一个黑夜看见的他,那时他也是这般黑衣,也是这般狠毒,只不过他的脸却还没有这么狰狞。
若不是载宁留了心去记住,只怕是认不出来了。
这人就是曾经在硕亲王府做了几十年管家的老仆额满加!真实身份是慈禧手下最隐秘的暗杀部队影卫的队长之一!
载宁本该忘了有这人,只是憎恶让他没有忘记这张脸。
周围的群众见状皆已惊呼而逃,没一人敢留下,因为这种事还是别有关系的好,即使他们内心都很想回来看热闹。
这种热闹可不多有,是他们无趣人生为数不多的乐子,无论谁被打死,都是很有趣的,就算今天这个国家灭亡了,他们也都是很乐意看见的,因为对他们来说,这些都是乐子。
但这种一看就惹不起的人,还是得跑了,不然波及自己真是倒霉了,这种对于危险的嗅觉,他们向来很敏锐。
一阵疾风吹过街道,卷起了商贩们的竹篓和小菜。
风卷过载宁的掌间,载宁的身子也已随风动了起来。只见他忽然撤掌,身子奋力一冲,已绕到额满加身后,他掌法变化,“破龙式”使出,飞快地直朝额满加后心击去。
载宁经过这几年的游历,武功虽然没有甚多进步,但每日与阿牛这样的高手在一起,对于出手过招时的经验有了一点了解,他本不愿再用万德明教他的擒龙掌,但此时生死关头,不得不用了,他这波突然绕后,眼看已要得手。
谁料额满加虽然年纪已大,动作却也快得惊人,他手掌一翻,身子未转过,掌却已经与载宁相击,载宁一惊,连忙增力而拼,奈何他与额满加实力相差太多,方才迎击已耗去了他大半内息,这下绕后本就为了避免与他正面交锋,却无奈额满加速度太快,实力太强。
额满加稍一使力,载宁感到手臂一麻,人已被击出数尺倒了下去。
额满加并不迟疑,脚跟一点,要给载宁最后一击,满香见情况凶险已极,不要命地用双手撤住额满加衣服不让他上前,额满加感到被人一扯,眼角凶光毕露,他反手抬掌,眼见要取了这个小姑娘的性命。
同时,载宁与满香都惨然闭眼。
血光突然染红了街道,就好像平日杀牲畜那般一样!
“啊!”的一声,一声惨叫已发出,响彻巷尾。
只不过这血不是满香的,惨叫也不是。
额满加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臂,那个已经没了大半的手臂。
一瞬之间,他的手臂居然已经被人砍断!
额满加并不是这么容易被人暗算的人,这也是他为什么在江湖上漂泊了一辈子至今还没事的原因,这也是他为什么被慈禧免职也能摆脱杀手的追杀!
他恨奕辰,因为奕辰让他失去了一切,所以他也想让奕辰失去一切!
却不曾想,他今日居然如此轻易的被断一臂。
他狠狠地望去,看见了一个人。
这人也是一身黑衣,只不过他头上还有个黑袍,把脸也给遮住大半。他的剑插在腰间,剑和剑鞘都很普通,普通的可怕,就和他的身材体型一样。
就连他露出的那半张脸居然也那么普通!
但额满加知道,就是这个普通的人,刚才已普通地取了自己一只手臂。
载宁已忍不住欣喜地喊出了声:“阿牛哥救我兄妹性命也!”
额满加愣了愣,问道:“你就是快剑阿牛?”
阿牛道:“是!”
额满加道:“你功夫不错,之前也给朝廷办过事?”
阿牛道:“是!”
额满加恨恨道:“你这人年纪不大,十几岁时就已成名江湖,号称是什么英雄好汉,怎的如今甘愿为了他人卖命?”
阿牛道:“你已不为朝廷卖命了。”
额满加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阿牛道:“我为朝廷卖命,所以,我杀了你,没问题吧?”
额满加掏出一瓶药,一股脑全撒在断臂处,那血居然瞬间止住了,他悠悠回道:“杀我?你可以试试!”
他话音刚落,阿牛的剑带着一道寒光已横扫他脖子处,额满加哼道:“剑够快,只不过还不够狠。”
阿牛道:“狠不狠,你待会儿就知道。”
额满加笑了笑,他身子跟着剑在后腿,脚步连点,慢慢地,他左手不知何时已扣了五发银针。
阿牛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也不想知道,他所做的,就是用手中的剑杀了他。
阿牛又一剑掠过额满加脖子,额满加险些没避过,额满加大惊之下银针已脱手而出,这一下好快!阿牛连忙撤剑回挡,已然不及。
倏然间,一道长袍卷来,将五根银针全部卷起,然后轻飘飘地跌落在地。
那长袍华贵,红底白边,那人正是奕辰。
奕辰道:“额满加,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额满加笑了笑,道:“好说好说。”
阿牛收回了剑,抱拳道:“主人,我护主不力。”
奕辰道:“不必自责,你已尽力,以后宁儿还靠你保护了。”
阿牛不再说话,人走到满香和载宁身边,把二人扶起,人站在他们前面,虽然不高,却让人安心。
奕辰摆好姿势,已要出手,额满加也不敢大意,手中又已扣住几发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