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说熊飞虎,重新夺回牛畈,他把乡公所改为大刀会的三义堂。
三义堂的正面墙上,中间挂的是关云长的画像,那关云长身跨赤兔马,手提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关云长左边是刘备,手拿双股剑;右边是张飞,横提丈八蛇矛。三画像下面是供桌,供桌两头点着手臂粗的大红蜡烛,中间是个大香炉。
熊飞虎正在指挥着几个喽罗布置他的三义堂。“大哥,抓的那些人怎么处理?”老三熊飞狮过来请示道。
熊飞虎大声说道:“统统砍了。不把那些狗日的杀了,过几天他还会来打我们。”
熊飞狮又问了一句:“那些受伤的呢?”
熊飞虎答:“那还用问?统统杀了,一个不留。要他们有毬用,白养他们管吃管喝不说,还得为他们治疗。”
熊飞狮正要走,又被熊飞虎叫住了:“等一下,留下一个当官的,先不要杀,等一会提到三义堂来,用他的头来祭奠关老爷。我们这次重返牛畈,虽是共产党帮了我们,但也是托了关老爷的神灵保佑,我们得好好祭奠他老人家。”
老三熊飞狮下去了,不一会他押着四十八个县大队的人,出牛畈向东来到河湾里。
那四十八人中,有三十九个是在蛇沟和黄土岗战斗中受伤的,剩下的是大刀队抓的俘虏。大刀队在黄土岗战斗中一意砍杀,后被世礼劝阻,才停止了杀戮,一共活捉了九人。其他的都跑到工农军的包围圈,成了工农军的俘虏。
熊飞虎三兄弟的父亲原是个乡村郎中,尤其善于治跌伤骨折,经常走街串户,行医治病。有一年,有个土匪头子被人砍掉大腿,奄奄一息,被手下抬来找他疗伤。熊飞虎的父亲把他救活,从此他对熊家感恩不尽,经常把抢来的东西送给熊家。慢慢地熊氏三兄弟同他混熟了,就让他讲土匪的故事,讲英雄豪杰仗义行侠的故事,有时还缠着他学武。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熊父死后,这兄弟三人组织起大刀会,劫富济贫。
三义堂有两层含义:一是大刀会学刘关张三人结义,入会的人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二是对父母要讲孝义,对朋友要讲信义,对穷人要讲仁义。
这“三义”也是大刀会的帮规:大刀会成员若是违背帮规,轻则棒打,重则要断手指、割耳朵、挖眼珠、直至砍头。所以大刀会建立三年来,纪律良好,对老百姓秋毫无犯,而牛畈乡的地主、土豪、劣绅、大户人家对他是又恨又怕。
由于熊氏三兄弟稍懂点医,所以李世义撤退时,把受伤的俘虏留下来,并向熊飞豹交代:若能治疗,就帮助治一下,然后放他们回去。哪里知道:到了江湖杀气十足的熊飞虎手下,这些俘虏别说得到救治,竟要没了命?
河湾里,熊飞狮让四十八个俘虏,跪成一排,他首先令大刀会员把伤兵全砍杀了。
三十九颗头颅滚落在河湾里,三十九具尸体横躺在沙滩上,三十九人鲜血流入沙里,小河的水都红了。没被杀的俘虏吓得哭爹喊娘,叩头如同捣蒜,有的直接吓晕了,身子一歪就躺在地上。凄凉的哭声响彻云霄。
牛畈镇的人都跑出来远远站着观看,胆小的吓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小孩子更是吓得躲进大人的怀里,只流泪,连哭声都没有。
“刀下留人!”熊飞豹正在街上为受伤的大刀会会员治病,听到街上有人喊:河湾里在杀人!他连忙跑出来,见三弟带人已把三十九个伤兵杀了,便冲上去质问:“谁让你杀的?共产党走时,叫我把他们放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都把他们杀了?”
熊飞狮答道:“我问过大哥,是大哥让我杀的。”
熊飞豹说:“不要再杀了。杀了他们有何益?”
那九个人听说不杀他们了,头叩的更快:“大叔”、“大爷”的喊个不停,有的连老祖宗都叫出来了。
熊飞豹大声问道:“你们愿不愿意参加大刀会?”
“愿意!”“愿意!只要大爷不杀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那九个人哪还有胆量说个不字。
当熊飞豹、熊飞狮俩兄弟押着九个俘虏回到“三义堂”,熊飞虎见了问道:“九个俘虏,留他搞什么?”
熊飞豹答:“留到大刀会里。”
熊飞虎不解:“什么?留在大刀会里?等县保安团再打来,他好反水?”
老二熊飞豹说:“我明天去趟十里关,咱向共产党学,看他们如何处理俘虏。顺便再请他们派点人来帮助我们训练,可以吗?”
“那你明天去吧!”熊飞虎勉强同意了。
熊飞豹来到关下村,工农军刚刚又打了一仗,战士们已押送俘虏回返。熊飞豹见到世礼,世礼听他说明来意后,说:“我们正好要处理俘虏,就一起吧!”
飞豹随世礼走到一新建的房子,世礼对门口卫兵说:“押俘虏!”那战士去了。飞豹进屋见房间靠墙有张床,床前面放有一个桌子和两只凳子。
世礼说:“房子刚建好。这里打过仗,原有的都烧了,一切都是我们重建的。条件差,咱们坐床上吧。”
二人坐好,一个俘虏被押进来,这俘虏是个军官。
世礼对战士说:“小张,你先拿三碗水来。”那战士走后,他又对俘虏说:“放下枪后,你就在不再是敌人了,不要害怕!咱们聊一聊。”
那战士提来一桶井水,他给世礼、飞豹和俘虏各舀了一碗水,就出去了。飞豹和俘虏都惊奇地看着世礼。世礼问俘虏:“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怎样参军的?在部队里担任什么职务?”
那俘虏见世礼像个当官的,态度亲切,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有问必答道:“我叫周道明,今年五月底从军校毕业,分到六十六团任见习排长。”
古世礼心里喜欢这种军校毕业的年轻军官,笑着问:“军校毕业的?好!年轻有为,愿意参加我军吗?”
熊飞虎没想到世礼会问这句话,那周排长原以为被抓后必死无疑,今见世礼这样问话,他不明白是何意。低声反问了世礼一句:“请问长官是哪里人?哪个军校毕业的?在部队里担任什么官?”
世礼笑了,很爽朗地大声回答他:“我叫古世礼,燕山人,没上过军校,接受过随营学校培训,现在是营长。”
周道明有点吃惊,但从古世礼的神情中看到了真诚,便放下心理负担回答道:“反正我是吃定了当兵的饭,到哪个部队都是打仗,我愿意跟你们干。”
古世礼点点头:“但是你要知道一点:我们的部队同其他部队是不同的,我们是为解救穷苦的老百姓而打仗。我军的干部,和战士吃的是一样的饭,干的是一样的活,拿的是一样的津贴。津贴很少,多数时候还会没有,条件比你们原部队艰苦的多。但我们上下齐心,民众拥护,最后的胜利会属于我们。”这些话,有的是随营学校里培训的,有的是梁先生说过的。被他一一道来,言从心发,说的情真意切。
周道明心情澎湃,急切地问道:“我愿意参加你们的部队,你们叫我干啥?”
世义说:“你有心就好,先下去休息,我们会安排适合你干的工作。”世礼说完,那战士进来把周道明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