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打梁老塆？梁先生，那是你的家啊。再说梁老塆的人对我们的工作可支持啦！九营开拔时，他们还送来两头猪，五百个大洋来，我们凭什么打它？”李世义激动地跳起来，大声说。
梁先生黑着脸说：“就凭他是大地主，也是我的家！今夜就由你团七营二连执行。”他刻意地不提自己的想法，把任务强行的摊派给了李世义。
李世义坚决地说：“让我去干这不仁不义的事？我不干！”
“大胆，你敢违抗命令？”梁先生一拍桌子站起来。这一下，怒火攻心，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李世义刚要起身去扶梁先生，突然感觉手被人紧紧地抓住。
古世礼一手紧抓着李世义，目眦欲裂。他想说什么，反而头往后一仰，腿一蹬，倒了下去，口角更是吐出许多白沫来。
会场上一片混乱，众人七手八脚地去扶古世礼。但他身沉如塔，不断抽搐，大家一时半刻竟扶不起来。
陆继胜命令道：“快！着两个人把古营长抬到床上去，其他人不许离开。”
一排长涂勇和二排长贾脩峙抬着古世礼，李世义的左手仍被古世礼抓着不放，李世义只好用右手托着他的屁股。三个人一齐把古世礼抬到李世义的床上。好一通折腾后，许丹疆也跟来了。
许丹疆说：“快找个毛巾，李团长掐他的人中，他这是患了羊角疯。”
涂排长拿来毛巾、水盆，又倒了开水。许丹疆亲自为古世礼擦洗，回头叫两个排长：“你们去开会，这里有我和李团长。”
古世礼一直在抽，双目紧闭，人事不醒，但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李世义不放。李世义离开不得，又惦着攻打梁老塆的战斗，心急如焚。
“李团长莫急，羊角疯发作是常见的病，病人没有生命危险，抽一阵子，全身血脉抽通后就没事了。我有个亲威也有这病，我见过，没事，你放心。战斗的事，交由别人去完成，这是一个小战斗，不一定非得你亲自去。”许丹疆安慰道。
李世义满心郁愤，一吐而出：“许主任，我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要打梁老塆？梁老塆都是姓梁的，是梁先生的族人，他们都全力支持我们的革命事业。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是大地主，至少也算得上是开明的地主，算是共产党的同盟和朋友。难道我们非得要连盟友都打，把他们逼到敌人一方去，对我们有利些？让别的同我们合作的和尚没同我们合作的地主们看我们不讲情义，今后谁还会真心地同我们合作呢？这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李世义连珠般的话语击得许丹疆阵阵心痛，许丹疆也难以回答。
李世义忽然感觉到左胳膊被抓得更紧了，他回头看了看古世礼，古世礼仍抽个不停。三人无语，房间一片死寂。
晚上部队在二连长刘茂孜的带领下回来了。梁先生、许丹疆和陆继胜走出来同声问道：“怎么样？”
连长刘茂孜答道：“我们快到梁老塆时，一排从南面，二排从北面准备包围梁老塆，我带着三排走到梁老塆西阴阳界时，只听梁老塆山后主炮楼上一声炮响，紧接着村子就敲响了钟，梁老塆四门紧闭，我们攻打了一阵，攻不进去。只好把部队撤回来了。”
刘茂孜外号刘毛子，原是燕山县大队长雷震山的勤务兵，后参加红军，当了七营二连连长。
梁先生厉声道：“你一个连怎么连梁老塆都拿不下？集合部队，随我再去。”
“老梁，今天同志们都累了，你不要急，我们研究一下看如何攻打。”张茂林劝道。
陆继胜也说：“是呀！不能急，刘连长，你去过梁老塆，把梁老塆的情况详细地汇报一下。”
几个人进屋去，许丹疆、李世义和古世礼也进来了。
古世礼羊角疯发作以后，身体仍很虚，是被李世义扶着进来的。他本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壮的过分，小病小灾都很罕见。但这次突如其来的病如山倒，让他这铁打的身体也迅速的虚弱下来。
“报告总指挥，梁老塆地处梁冲上部，东面二里是梁山，梁山山脉分南北二岭。南面山岭距塆有一里远，梁家塆建在北岭南坡上。后山顶上有一个炮楼，石条砌成的围墙把整个塆都包了严严实实的一层。每块石条长三尺，宽一尺，厚一尺，重达千斤，不要说我们没有炮，原来北洋军曾经调来大炮轰击，只把石墙打下巴掌大一块，他们都打不下来。国民党也打了一次，毫发无损。”刘茂孜哭丧着脸说。
“你先回连队，认真地总结这次经验教训，找出失利的原因，做好再次攻打梁老塆的准备。”梁先生心情复杂，只能先挥手让刘连长走了。
五人继续研究攻打梁老湾，可许丹疆的心却跑到了梁先生身上。他理解，此时的梁先生处在非常尴尬的地位，攻击方是他亲手创建的军队，防守方是生他养他的父母同族。更难堪的是：这仗还得要由他来指挥。不认真打，对扈佑民和整个根据地的军民无法交代；打下来，则他又成了不孝之子。这种事情，在谁身上都难以抉择。
但从这几天梁先生行为来看，他抛弃了个人和家庭的利益，把党和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这样的精神境界实在令人敬佩，这样的现实处境又实在令人同情。
想到此，许丹疆发话道：“我们这次战斗，最好不要有人员伤亡。看能否这样：挑一个夜晚，把部队开进去，由梁先生去把同族人召集起来，动员他们搬出梁老塆，如何？”
“要是今日没去打这一仗，这种方法尚有可能。现在？难咯！”李世义心中有气。他了解梁老塆的人性格，打不下，再去讲和，还要让人家拱手让出自己的家业，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啊！
陆继胜说：“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要放弃，我们应同时做好战斗和劝说的双重准备。”
见大家都很消沉，他想了想，主动出主意说：“我们这样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