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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陌上花(5)

是苏思赶到将米拉从派出所带出来的。见到苏思的那刻,米拉温顺得像个孩子。警察向苏思询问米拉的情况时,米拉听到苏思说:“她从小就犯病的,一时好好的,一时又疯得不得了。”

苏思拉着米拉,让她跟他回北京。米拉犟着不回,她说她要去找宋锦年,甩开苏思的手就要跑。苏思急了,他在后面喊道:“米拉,你是疯子,你还不明白吗,宋锦年根本不会喜欢你的。”

米拉立在行道树下,包从手中滑落,一下子晕了过去。在医院里醒来时,米拉含着眼泪跟苏思说:“我跟你回去,你送我去那儿好吗?”

米拉说的“那儿”,是指医院,一个特别的医院。到北京的第二天,米拉抱着母亲大哭了一场,然后收拾衣服,青色的褙子,公主裙,还有大大小小的帽子。

米拉进了精神病院,在医院门口,苏思对米拉说:“你一定要好起来,我还等你出来参加我的婚礼呢。”米拉说,是真的吗,我不出来你是不是就不结婚啊。苏思点头说,嗯。米拉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在医院的日子,米拉在一本厚厚的本子上写满了宋锦年的名字,然后一张张将其撕成粉碎。她决定,要忘记宋锦年了,等出院了,要重新做回米拉自己。

苏思依然像往常一样来看她,不来的时候,米拉就趴在窗前,双眼直盯盯地看着天空,一个人傻傻地笑。

米拉没有告诉苏思,其实根本就没有宋锦年这个人,宋锦年只不过是她构想的小说里的男主人公,一个爱她胜过一切的男子。确切地说,宋锦年是米拉构想的另一个苏思,一个爱她的苏思。

还记得一年前,苏思对米拉说他要结婚了。就在苏思结婚那天,米拉从影楼拖着长长的婚纱出来,在上海的街上狂奔着,声嘶力竭地喊着宋锦年的名字。

米拉一直没有告诉苏思,她爱的人,就是苏思。从十三岁开始,就一直爱苏思。而当年苏思说她不喜欢像米拉这样男人婆的女生,他更喜欢林黛玉那样的女生。

当米拉发现苏思的日记本里写了另外女生的名字时,她把日记本撕碎扔得满街都是,是的,撕日记本的人,不是苏思,正是米拉。米拉在手腕上割下的那道伤口,也正是因为苏思。

为了苏思,米拉学会了哭,学会了做小女生,做小公主。可越是这样,苏思就觉得米拉是疯子,精神病,不敢跟她在一起玩,最后还转到了别的学校。

只有米拉知道,她没有疯,她只是中了苏思的魔而已。她当初一个人从北京跑到上海,就是为了躲着苏思,她也努力地装作去恨苏思,想忘记他,可是,总是忘不掉。所以,她选择了进医院,她希望一年两年出来后,站在苏思面前,做回十三岁以前的自己。米拉想,是该向苏思要回自己的时候了。在出院的前几天,米拉生了一场大病,一连两天发高烧,昏迷不醒。苏思急坏了,他守在米拉的床边,对米拉说了很多很多的话。米拉昏昏沉沉地听苏思说:“米拉,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上学时我是怕影响你的学习才那样说你的,大学毕业,你却远走高飞了,而且有了心上人,你知道吗,我跟你说我要结婚了,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我说的那个新娘,一直是你,我一直等着你,忘记宋锦年好吗,我想让你嫁给我……”昏迷中,米拉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泪水。

一年后,米拉出院了。苏思完全相信,米拉好了。米拉把店里的那些古装全部退了,和苏思手牵手走进影楼拍婚纱照那天,米拉特地选了一套素面婚纱,在苏思的怀里,她像十三岁的孩子开心地笑着,她想,十几年的锦衣梦,并没有辜负素色的爱情,一切的一切,都好,很好。

如果一世足够

采蘑菇的小兔子我们都叫你小兔子,很好听吧。因为你长了两颗小兔牙。笑起来闪亮闪亮的。可你听到这个绰号时,就会嘴一瘪,然后哇的一声哭起来。你不知道,你是个高中生了啊。

许蓝彩这么叫。”大家都噢一声,然后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你比我小一岁,因此毫无疑问我是你姐。可你却不叫我姐。你叫我什么来着,好像是叫“汤姆猫”,好奇怪的名字。我曾三番五次三令五申警告你叫我姐,可你还是叫我“汤姆猫”。你说,因为我爱学别人说话。比如上课老师讲什么,我就会跟着说什么。甚至一个喷嚏我都要学。不叫我八哥就是给面子了。我无奈。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就是我爱学别人说话。小沈阳很火的那会儿,你真想把我杀了。后来学校里有了老外,我学老外说中国话的那会儿,你见到我,就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也不跟我骑一辆单车了。

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好像是蘑菇,各种各样的蘑菇。让我很受伤。你还在某个暑假,异想天开地让我汽车载你去乡下采蘑菇。我载你去了,不过,半路大雨,我们都淋成落汤鸡,于是无功而返。

不过,这些,应该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吧。

没有刺的仙人球可是某段时间你突然生我的气了。比“桃花潭水深千尺”还深。你说我没有性格。此话怎讲。你说我太懦弱,不是外表,而是内心。此话又怎讲。你的解释是:我身上没有刺。啊。那段时间无论我怎么哄你,你都很鄙视我。比“横眉冷对千夫指”还深。你曾偷偷地在我的课桌里塞一些带刺的植物,比如仙人球。当我脸色青白地向你展示我被刺得鲜血直流的手掌时,你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愧疚。不过,你送的仙人球我真的喜欢。我发现,那是世界上最会保护自己的植物。我知道,你是怕我受伤,所以应该带着刺。然而,你却不知道我之所以不敢带刺,全部是因为你。因为怕你知道,我心里的秘密。

于是,我还是一味地屈服于那个叫作东城的男生。替他抄作业,替他买早点,甚至,悄悄地替他到超市买香烟。这就是你说的懦弱。你一直追问我为什么要对这个男生如此的好。他一点都不值得,他就是个没出息的家伙,他会毁了我的一生。于是,我跟你大吵了一次。我把你送我的仙人球狠狠扔在地上。天空顿时下起雨,我看见,你的眼角,泪水与雨水混合。你转身跑开时,说:“蓝彩,我们不再是好姐妹。”

替身不是007自从那场雨后,你变了。变成了我无法想象的样子。我才发现,一向温柔的你,原来这么傲气。你烫了头发,最流行的波浪形。你买了新衣服,穿得十分亮丽。某天我发现,你口袋里竟有一包“苏烟”,那颜色,那字,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冲上去逮住你的衣袖,狠狠地瞪着你,没说话。可是,我没有勇气揭发你。我知道,那是东城最喜欢的香烟。我曾替他偷偷摸摸地买过无数回。你确实跟东城在一起了。代替我的位置。但是,和我以前不同的是,是东城替你买一切。他替你抄作业,替你买早点,替你买香烟。我曾警告东城,不许骗你这么纯情的女生。东城的回答是,不是他骗你,而是他被你征服。于是,我便在想,你是多么厉害的女生啊。然而,我想不明白的是,你曾经口口声声让我离开的男生,为什么竟要跟他做朋友。后来我明白了。你是报复我吧。直到那场在大雪天气中的期末考结束后,我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象的样子。你和东城被开除了。你肆无忌惮地帮东城作弊。甚至,你还帮东城偷了学校超市的钱。你背着书包傲然离开的那天,我的心痛得四分五裂。因为你说:“蓝彩,我走了,我做了一回你,我不想让你成为这样的我。”我趴在三楼的栏杆上,目送你离去。泪水从高空滴下,打在厚厚的雪上,竟没有一点声音。我知道,你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我。你好傻。

一个冬天的雪花这场雪似乎下了一个寒假。你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总是呆呆的。我给你送去了亲手煲的汤,一口口喂你。

你的泪水静静淌着。你病了。医生说要为你做一次手术。我曾偷偷问过医生,你的眼睛能治好吗?医生没有回答。我从住院部十二楼的窗口看纷纷扬扬的大雪。此时,那个我们都称作爸爸的人,已在遥远的他乡。是的,你是我的妹妹。在爸爸挽着那个女人,也就是你的妈妈离开我的妈妈的冬天,我恨极了雪。我曾一度以为,那个女人,只是爱恋爸爸的钱财。

时间回到两年前的春天,当我知道你和我在同一个班时,是多么恨你啊。那时看见爸爸送你来学校,接你回家的样子,让我异常嫉妒。我没想到,辗转多年,又再次看见你。而你,似乎比我更美,更受那个抛家弃子的男人宠爱。

也就是在那个春天,我和那个叫东城的人策划了一场阴谋。我隐瞒身份,故意对你很好,你总是赖着我,要坐在我的单车后面,让我带你去看这座对你来说还很陌生的城市。

在某个路口,你硬要帮我推车,就在这时候,东城的电动车疾驰而来。电动车其实是奔着你去的,然而你却一把把我推开。电动车呼啸而过,而后来跟上的原本会撞到我的轿车却急转向不偏不倚地撞到了你的身上。

这一切都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只是想让东城吓吓你。没想到,你真的受伤了。而且,是为了救我。我吓傻了。抱着你,哭着喊救命。

小兔子乖乖你现在终于知道,我为什么对东城百依百顺了吗? 那以后,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要一辈子保护你。然而,车祸以后,你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你的眼睛,即将看不到雪花,看不到这个美丽的世界。病床上,你依旧笑眯眯地看着我,对我说:“篮彩,如果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你还会唱歌给我听吗?”我顿时泪如雨下。难道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看着病床上一天天消瘦的你,我真想让上天将你换成我。手术前的一天,我为你买了一堆毛绒蘑菇,你高兴极了,起身拥抱了我。在你被推进手术室的那刻,我多想喊你一声妹妹啊。可是几次话到嘴边,又都咽了下去。是你先喊我的,你双手举起,大声地喊了一声“姐,你等我好吗?”我僵在那里,手里握着的毛绒蘑菇吧嗒掉在地上。我没有来得及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你姐的。但我记得,你双手举起时,比画了一个大大的心形。漫天的雪花,此时没有一点声音,只有那个响亮的“姐”字,在回响。小兔子乖乖,你要记得醒来,如果一世足够,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第6章后 记这是一本写给青春的书。这些小小的故事,是我辛辛苦苦熬夜写出来的,更像是我的笑容,或泪珠,或掌上的时光。我最为珍惜。没有文字,没有故事的青春,会不会很寂寞?会不会思念什么?于是,我倾心于这样的时光,静静坐在窗前,听风浅笑,吟赏烟霞,读读那些关于青春的故事,让岁月淹留。当然,在这些文字里,你可以找到自己的成长。这是一本写给成长的书。多少年华,苦涩如风。成长是一场聚散,是一场带着苦味的梦;成长是一道彩虹,是一片带着凉意的春风;成长是一个故事,是一个月光摇曳的童话。成长,如风。如季节深处的花朵,恣意地开着,不想被落寞的时光掩埋。我想,用这些小小的、坚韧的文字去纪念那些我们不曾拥有的青春。它们是我闪闪发光的记忆。如星,如水。我热爱那些闪光的东西,包括指甲和牙齿,包括石子和玻璃碎片。因为它们最像人的记忆,透明,闪光,坚硬,却又那么脆弱。盛夏的禅声,那个校园,那条长椅,那抹树荫,那片青草,那……那些时光……如今,你会在哪里?唱着什么歌?听着谁的故事?如今,你还好吗?像我一样,看着书,听着雪花的吟唱,等着春天的到来。是的,我的故事里,写的就是你。还有你们。如今,我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奋笔疾书,用手指敲打着记忆,任时光如水,任情感如歌。我还会想到你,想到,那年,那月,那天的天气。这便是我要告诉你的,告诉你们的。关于梦,关于青春,关于天气的故事。2013年,2014年,某天某月,当你读到此句,当你翻开我的书,翻开我的记忆,你会记得吗,这些文字,这些故事,都是写给你的。我想和你一起,看海,看沙滩,看月光。我已经老去。我写了再多的故事,都抵不过时光。这是我要告诉你的。我还要告诉你,这是我的绝笔,关于青春的绝笔。当盛夏的阳光被窗子关上,我写完最后一个字。像是和我的,我们的青春告一个别。再见。再见。再见,青春。再见,那些年华。再见,那些时光。再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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