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
正当游缴将怒未怒之际,忽听胡玉楼的主人史玄荣在大厅中拍拍手,待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后,他抬手抚胸,弯腰向大家行礼。
“感谢诸位莅临,你们都是我史玄荣最尊贵的客人。大唐男儿自幼知书,文武双全,在座必有不少学富五车的才子俊士。今日的百花赛诗会必将诞生很多佳篇!现在请容许鄙人介绍此次诗会的评判——”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史玄荣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位于正座上正襟危坐的儒士,一个是须发灰白的老者,一个是四旬年纪的中年男子。
经过史玄荣的介绍,萧清才知道他们是州学里的经学博士和助教。
萧清心中不由一乐,我说怎么一个个看上去都高深莫测呢。
州学当然是指帝都所在的雍州了,唐代州、县分别设有州学、县学,各科都设有博士和助教等职位负责教学。
“鄙人宣布,百花赛诗会正式开始,女郎们笔墨伺候!”
史玄荣话音将落,两边帷幕后各有一队美丽胡姬旖旎而出,手持文房四宝,笑吟吟地向各几案前走去。
“伯玉兄惊才绝艳,今日可是你大显身手的好时候啊!”萧清拍拍陈子昂的肩膀,笑着怂恿道。
陈子昂诗才横溢不假,但他却不屑于写这些游戏之作。陈子昂诗集里几乎找不到咏酒咏美人的绮縻之作。
事实上他最看不起那些所谓的“宫体”、“上官体”,他诗中有侠气,追求的是风骨,无论是作诗,还是做人。
“古人言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这话听着潇洒,但独醒的人都是痛苦的。伯玉兄又何必当真呢对不对?今日我等既是前来买醉,伯玉兄何不作一首凑凑趣呢?”萧清继续怂恿。
“我听魏兄说,陈郎天资过人,不妨来一首震震在场这些所谓的才子俊士,还可喝到胡玉楼最好的葡萄酒,何乐而不为呢?”游缴哈哈笑着附和道。
“既然游兄和萧郎都这么说,陈某岂可扫二位的兴致!”
陈子昂摇了摇头,伸手拈起毫笔,沉吟片刻后,一挥而就,然后把笔丢进笔洗,举起酒樽道:“此乃游戏之作,不足为道!来,饮酒,游兄,萧郎,今日我等不醉不归!”
萧清感觉他有些敷衍了事,像是完成任务似的。这能赢吗?
“二位,失礼了,小弟酒喝多了,去净手!”萧清笑着拱拱手,转身快步走出了大厅。
胡姬们将作好的诗稿陆续汇总到经学博士的案几上,两位儒士凑在一起品评起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那史玄荣从那老者手里接过一条尺幅,径直走向大厅中央。
“咳咳,诸位请稍安勿躁,赛诗会前三甲排名已然出炉,现在由鄙人宣布本次诗会前三甲——”
“杨炯,居首!”
“宋之问,次之!”
“陈子昂,再次!”
话音一全,整个大厅一阵喧闹,对这排名有不忿的,有羡慕赞叹的,更多的都是扼腕叹息。
葡萄美酒自然是好,最美丽的胡姬侍酒自然是妙,但这是荣誉的象征,才子俊士谁不在乎?
刚刚走进大厅的萧三郎,恰好听到史玄荣宣布诗会排名,蓦地顿住了脚步,杨炯?宋之问?
仪凤三年,初唐四杰其实只剩下三杰了,王勃前两年已溺水而亡。而卢照邻四年前就因病跟随孙思邈离开长安,入山太白山隐居去了。
长安就只剩下杨炯和骆宾王。初唐F4成员死的死病的病,已经不完整了。
萧清睁大眼睛环顾左右,没认出谁是杨炯,但他很快找到了宋之问。只因那宋之问在史书上留下了一条很明显的特征——口臭!
史书上记载这厮曾经想入控鹤监,武瞾的面首团,无奈最后却因口臭被淘汰了,只因他那青史留名的口臭,没少遭武瞾的嫌弃。
有人发愁,自然也有欢喜。杨炯、宋之问自然是很满意这个排名,宋之问对这个结果最满意。
若今日他夺魁了反倒是不妙,谁叫他正巴结杨炯,暂时屈居第二而已,将来等自己出人投地后,再把他的势头压下去不迟。
“多谢列位指教,在下便是宋之问!”生怕别人不知道排名第二的人是他似的,对着周围人的人洋洋得意地作了一圈揖。
“杨兄,那史掌柜好歹也要给咱们兄弟二人鞠躬致谢,今日如果咱们兄弟二人不来,这帮庸才能作出什么好诗!”宋之问轻哼一声。
“话倒不能这么说,”杨炯人虽孤傲,但人品还是可圈可点的,“宋君可认识排名第三的陈子昂?”
“不认识!”宋之问表情很不屑,“我看他的诗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在排名榜上凑个数罢了。”
这时史玄荣笑着按按手,示意大家安静:“咳咳,下面就由鄙人当众朗诵前三甲的佳作……”
“等等!”
萧三郎快步走上去,冲粟特商人嘿嘿笑道:“那个,史掌柜,陈子昂陈郎便是在下的好友,陈郎方才写的那首诗发挥失误,现又作了一首,在下以为此作较前作更胜一筹!”
史玄荣眨眨眼睛道:“不知少年郎的意思是……”
“不知可否择优录取?”萧清笑着搔搔前额。
史玄荣有些为难地摸着下巴,还没等他拿定主意,立即就有人站出来发出强烈抗议。
“名次已定,岂可轻易更改?如果是这样,那我回家后再得佳句,莫非还能送来评选?”
说这话的正是宋之问。但萧清不服的就是他,他相信陈子昂的诗才必然在宋之问之上,只是他没有用心对待今日的赛诗会而已。
瞧宋之问那嘚瑟样儿,他心里就不爽,他可是有仇必报的人,最好是当场就报。留着隔夜仇让他更不爽!
“百花诗会乃是人间雅事,二位休得争执。不如先将诗作拿来让老朽一观,然后再做定夺不迟。若是果真是难得的佳作,重新拟定排名又有何不可?”
正座后的老者手拈山羊须,语气沉稳地说道。
“王老所言极是,”旁边的中年男子微笑附和道,又抬头看向宋之问,“宋郎先入座,你若相信自己的诗才,又何必在意他人多作一首呢?”
“对啊对啊!”萧清笑眯眯地说道,“莫非方才你是侥幸上榜,因此才担心别人将你踩下去?”
“你、你胡说什么!真岂有是理?”宋之问怒瞪着他道,“那姓陈的何德何能,我宋之问堂堂一进士,岂会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