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春十三娘一阵耳热心跳,心中一阵羞恼,恼的却不是别人,恰是她自己。
中古时代,一个妇人对夫君之外的男人起了身体反应,若是被外人知晓,无疑够得上荡妇的称号。
萧清混不在意,心里唯一想的是那批茶叶。从前为了行事方便,有求于科里的那些小护士时,他也是这般没皮没脸大献殷勤的。
次日一早,旭日初升。
“郎君,这些都是什么啊?”
小婢女看着摆在书案上的手术刀、止血钳、线剪,以及装着利多卡因的安匏瓶,表情很是疑惑。
“嘘——”
萧三郎竖起中指放在嘴边,扭头往门口扫了一眼,“千万莫让我娘看见啦!”
在他反复思想工作轰炸之下,侯氏终于同意让儿子在她眼睛上施以外科术。
唐代患白内障的人很多,如果不治疗,最终的结果就是失明。
大诗人白居易就患有此病,他在《眼病二首》中写道:“散乱空中千片雪,蒙笼物上一重纱。纵逢晴景如看雾,不是春天亦见花。”
这是对病中视物不清的生动描写,在另一首诗中他还写道“万般灵药皆无效,金针一拨日当空”。
白居易在药物治疗无效后,最终选择了外科术治疗,其中“金针一拔”指的就是“金针拔障术”。
金针拔障术,是由天竺僧人传入东土的。萧清对侯氏使用的借口便是,“从一位婆罗门僧人那里偶得此术”。
但他真正要做的,是白内障摘除术,而非金针拔障术。
只因这金针拔障术危险,能否让白内障患者复明,全靠运气。做为一个孝子,他岂可让自己的老娘冒险?
“郎君,你真要像华佗一样为主母行外科术么?”
月香的目光在那些银光闪闪的器械上扫来扫去,惊讶地问道。
“当然!玉香,得闲了,我给你割双眼皮好不好?”
“双眼皮……”
小婢女一脸错愕,双眼皮不是天生的么?岂是割出来的?
“萧公子,萧公子……”
有人在院门外喊道。
萧清一愣,来到大唐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唤他公子呢?正想痛快地应他一声时,就看见了赵干那张麻脸在那里探头探脑的。
“这恶奴来干什么?”
把书案上的手术器械一归拢,萧清起身朝堂屋走去,见那赵干正对着月香点头哈腰。
“上次多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小的此番便是上门向萧公子和你赔罪的……”
月香心善,见赵干低声下气的,举起的扫帚就打不下去了,只是用力哼了一声。
“赔罪就免了,”萧清背着手懒洋洋地走上前来,“说吧,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见过萧公子。”
见了他,那赵干的腰弯得更低了,“小的今日冒昧来访,一来是向萧公子和尊婢赔罪,二来是奉我家郎君之命,前来传书……”
“拿来!”
萧清便摊出手臂,他早知这刁奴此来必有事。
赵干从袖中摸出一封书札,恭恭敬敬双手呈上,萧清右手扯过书札,左手一挥道:“你可以走了。”
“小的告退。”那赵干一揖到底,然后转身逃也似跑出院门。
萧清展开书札一看,清秀的眉头不由一皱,好你个龟孙子,真你有的,竟想出这等馊主意来!
那日赵干当众被萧清痛揍一顿后,发下毒誓,一定要让萧清生不如死。
无奈鼻骨被打碎,在家养了六七日方好。伤养好后头一件事便是出门找了那帮亡命恶徒,出重金指示他们去把萧清的腿打断。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些亡命徒竟然无功而返。就在他气得快要发疯时,家中一恶奴想到了一条毒计,附在吴冲耳边如此这般一阵嘀咕。
吴冲一听,拍案叫好,咬牙切齿地道:“好计!好计!此计虽不费一兵一卒,却能报我大仇!哈哈哈!”
萧清手捏书札,负手在院中踱步,嘴里反复念叨:“斗鸡,斗鸡,斗鸡……”
“问题是小爷我不会斗鸡啊!”他蓦地顿住脚步,抬手将飘到额前的乌巾甩到脑后。
然,这个赌注却对他有着极大的诱惑力,只要他赢了“威远将军”,吴冲愿意把婚书退回柳家,从此与柳玉娘两不相干。
如此一来,柳玉娘就彻底自由了。
当然,吴冲可不是傻子,若是萧清输了,他不仅得不到玉娘,他今后还得瘸着腿走路!
是接受挑战呢,还是接受挑战呢?
萧清一时无法抉择,但他很清楚这是夺回玉娘的好机会,遗憾的是他对斗鸡一窍不通!
即便他懂斗鸡,未必就能胜过威远将军。吴冲既然敢开出这种条件,显然已料定威远将军绝对会赢!
事实上,吴冲的斗鸡“威远将军”在长安城的斗鸡圈子里,极有威名!
萧清联想到了侯氏的拳击赛,一个刚出道的拳手,首站面对的对手就是从无败绩的梅威瑟,他还有胜算的几率么?
就连菲律宾民族英雄帕奎奥,也只能跟梅威瑟打成平局。萧清摇头苦笑,我是帕奎奥吗?
“月香,照顾主母。我出去一下。”
对小婢女吩咐一句,萧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刚上了坊内横街,就听对面传来一阵爽朗笑声。
“萧郎行色匆匆,这是要往何处去?”
萧清蓦地抬起头,也乐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就是想去宣阳坊找陈子昂的。
上次二人话别时,陈子昂就把住址告诉了他。让他有空去找他作耍,陈子昂对萧三郎所说的拳击颇感兴趣。
“伯玉兄往何处去?”萧清笑着迎上去。
伯玉,陈子昂的字。在古代关系亲密的朋友之间,或是长辈对晚辈,方可称对方的字。
萧清可管不了那么多,他要尽快拉近与这位土豪的关系。
陈子昂不仅不介意,心下反倒一喜,拍马上前笑道:“三郎,我正要去寻你,又怕叨扰了令慈,不想你倒自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