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乡亲父老,兄弟姐妹们,若官府上门拿我,还请列位为我小子做个人证!是那吴家小子扑将上来欲要伤我!小子是不得已才出手自保!有劳列位!有劳了!”
他笑呵呵向围观人群拱手作个罗圈揖,朗声说道。
“你们怎么都来了?”萧清笑看着两位小娘子问道。
“奴婢直觉要出事,正好看见玉娘姐……”
月香的话尚未说完,突然像被人点了穴般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萧郎小心!”
柳玉娘急得大叫,伸手直直地指向萧清身后。
萧清猛地回转身,就见吴冲满脸是血地立在他身后三步开外,狰狞地冲他发笑。
“去死吧!”寒光一闪,吴冲手持匕首疯了一般扑将上来……
躲闪已来不及,萧清钉在原地,脑中嗡嗡作响,只听见月香的尖叫声。
“不要——”
柳玉娘大叫一声,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猛地扑了上来,用身子护住了他。
“玉娘!”
萧清目呲欲裂,嘴上却发不出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咻”地一声,忽见一道鞭影裂空袭来,犹如银蛇般卷住了吴冲持刀的手腕。
一缠一带之间,那吴冲被拽得一个趔趄。
“你这没卵子的龟孙子!”
萧清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吴冲的胸口。这一脚力道极大,那吴冲哒哒哒向后倒退出三四步,脚下突然踩空,噗通一声,倒头栽进街边的排水沟。
“郎君!郎君……”赵干等三个家奴吓得大喊大叫,扑上去救人。
待把吴冲从排水沟里拖上来,那厮肚子里已灌了好几口污水,头上的皂罗幞头也不知漂到哪里去了,发髻沾着菜叶子,活脱脱像一只落水狗。
“姓萧的……你等着!”吴冲伸手指着萧清,咬牙切齿地道,“老子跟你没完!”
三个家奴连扶带抱合力将少主人推到马背上,在众人一片哄笑中狼狈而去。
“玉娘,你没事吧?”萧清急步上前,拉住柳玉娘的手。
方才的一幕让他很是震惊,他完全没想到玉娘会在生死关头,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来护住自己。
玉娘仰头看他,似是惊魂未定:“奴家无恙,三郎还好么?”
“你真傻呀!”萧清拧着眉头,“不要命了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要我如何向你耶娘交待!”
见萧清怒了,柳玉娘反倒是呡唇笑了。
“笑什么?你还好意思笑!”萧清故意把眼一瞪。
柳玉娘低垂眼睑,欲言又止:“奴家……”
“走,我送你回家!”
“郎君少候——”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萧清这才意识到忘记感谢方才出手相救的义士,忙转身郑重其事地一揖到底:“义士在上,请受我一拜……”
话音未落,猛然发觉对面的白袍青年似曾相识,定睛一看,心下便是一跳,竟然是他!
难道他知道我将那些金币给徐双芙的事了?不可能,绝不可能,那事他从何得知?
方才出手相助的义士,正是那日在西市桥头,骑着大白马对徐双芙紧追不舍的锦衣青年。
因他长得矮小丑陋,萧清起初还以为是长安恶少欺负良家女子呢。
“郎君快请起!”,那白袍青年连忙上前搀住他,然后拱手回礼,朗声道:“在下陈子昂,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什么什么?陈子昂?!
萧家三郎的眼睛瞬时睁圆,问道:“哪个陈子昂?”
“在下乃是梓州陈子昂……”
“真的假的?”萧清两眼放光,一把抓住白袍青年,“你就是蜀中来的陈子昂?!”
他的一惊一乍,以及莫名其妙的兴奋情绪,让陈子昂颇感紧张,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在下便是蜀中来的陈子昂,足下莫非认识我?”
天呐!陈子昂耶!
熟读唐诗三百首的萧清,岂不知陈子昂是谁?那是被后世人尊称“诗祖”的伟大存在!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即便是没听过陈子昂这个人,也绝对听过这首《登幽州台歌》。
以前他每次读到这首诗,脑海里就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副壮阔恢弘的画面,一个有着绝世容貌的白袍青年凝立崖头,负手对着苍茫大地朗声吟哦。
他的声音穿透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古老岁月,近在耳畔。
似这等大气磅礴的诗句,非胸襟宽广磊落之人可以吟得出!
只可惜身怀经世之才的陈子昂,一生都郁郁不得志,最后在狱中忧愤而死,令人唏嘘不已。
“认识,当然认识!小弟对陈兄可谓是相当熟悉啊!哈哈哈……”
犹如在博物馆里品鉴稀世珍宝一般,心情是说不出的激动澎湃!
这可是他来大唐后遇到的第一个大V啊!
唯有一样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他没想到心中偶像长得竟如此浓缩与抽象,与白衣飘飘凝立崖头的光辉形象相去甚远,实在不太好辨认!
不过他绝非外貌协会成员,他更注重别人的才气与操守。女人概不在此例。
这厮倒背双手围着陈子昂转了一圈又一圈,想要全方位好好打量一番心中偶像,一会按按人家的肩膀,一会儿又摸摸人家的耳朵。
恩,看来是真人没错了。一般人如何长得出如此抽象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庞。此时的陈子昂才二十一二岁,应该刚从蜀中来到长安还没多久,没什么名气,只是太学里的一名学生。
萧清记得陈子昂先后参加过三次科举考试,最后一次才进士及第,但那已是六年之后的事情了。
“你这狂生,休得无礼!何故作此不恭形状?适才若非我家郎君出手相助,尔等早已被那小贼刺伤!”
陈子昂尚未抗议,站在他身后那名十三四岁的侍童倒是很有愤愤不平。
“无妨无妨,”陈子昂爽朗一笑,大度地摆摆手道,“萧郎,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我们上次在西市应该见过一面的?”
“有吗?”萧三郎眨着眼睛,瞬间失忆,“日前小弟不慎摔了一跤,记性大不如从前,还请陈兄莫要见怪才好。”
说着煞有介事地指着自己的脑袋,笑得也有些痴呆,心中却是暗想,他既这么问,想来应该不是为那只锦囊而来。
难道仅是路过此地?
“怪陈某问得鲁莽了,”陈子昂执手当胸,拱拱手道:“对了,萧郎适才用的是何门何派的武艺?小弟对武艺一道有所涉猎,却从未见过……”